第04章:四份炒饭
旁边那位卖烤串的中年男人，此刻骑上自己心爱的小三轮，经过路录和胖子身边时，还诚恳地劝道：
“小兄弟，你东西要卖得贵呢，尽量搞个店面，这样价钱才能提得上来。你看咱这夜市，炒饭都是8块10块的，你这什么都不加，卖25，人家肯定不会来吃啊。”
胖子脸一皱，眼看着就要让对方感受到职业被侮辱的愤怒了。还是路录当先一步，诚恳地对中年男人笑道：
“谢谢大哥，我们做的还挺好吃的，应该明天会有回头客。今天太晚了，我们也要收摊了，明天你过来，我们也请你尝尝。”
一份炒饭而已，虽然卖25，但是成本多少大家心里都有谱，中年男人也不扭捏：“行啊，那我倒要瞧瞧值不值得这个价。”
他说完，脚下用力一踩，三轮车就走远了。
……
步行街空空荡荡。
胖子突然发现：“这里头不是不让进车吗？你这车咋进来的？”
路录得意洋洋：“现在城管大队得挣业绩呢，地摊儿务必得红火起来。我这车一看就是摆摊儿的，说两句他们就给放进来了。”
胖子根本也只是随口一问，此刻压根没认真听，只是瞅着准备的两盒鸡蛋如今还剩一盒半，米饭也剩下大半锅，此刻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种族隔阂。”
“我这手艺这么好，怎么就招不来客户呢？”
……
话音刚落，就见从步行街巷子口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对方一脸沧桑，胡子拉碴，脚底下踩着一双夹板，此刻看着空荡荡的步行街，有一瞬间的懵。
不过随即他又看到了胖子和路录，不由松了口气，赶紧走上前来。
看着桌上的材料，问道：“老板，卖炒饭啊？你看这也快收摊了，便宜点卖给我呗。”
胖子正准备严词拒绝。
25元已经是对他的侮辱了，要不是迫于生存，他根本不会忍受这种来自灵魂的践踏与屈辱。
路录却打量了一下他，此刻问道：“那你要几份啊？”
男人犹豫了一下，随即在旁边打了个电话：
“……夜里有新同事啊！”
“……人家刚来，不能太让他们失去信心……”
“我身为老人，本来就是要为他们服务的……”
嘀嘀咕咕一阵，中年男人终于转回头来，此刻有点心痛与不舍：
“这样吧，来三份。”
路录瞬间没了兴趣。
此刻敷衍的指了指旁边的牌子：
“一份25不讲价。”
中年男人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一份炒饭怎么就能叫到25元呢？
他看了看摊子上的东西，立刻明白了：
“我就知道你们是黑心的，怪不得摊子上的东西都没卖出去呢！”
胖子冷哼一声：“瞧不起谁呢？今儿晚上吃过饭的，明儿保证一个不落都得过来！”
他一手捏起一把葱，昏黄的小灯泡下，小葱的颜色格外诱人。
“反正就我这一个摊儿，你爱吃不吃吧。”
中年男人纠结又犹豫，最终又打了两个电话，这才心痛的从裤兜里摸出100块钱来。
这下就有点问题了。
路录指了指贴在摊子上的两个二维码：
“这位大哥，不然你扫码付款吧，我们这今天出来的急，没带那么多零钱。”
偏偏今天晚上都是扫码付款。
中年男人摇头：
“我卡里没钱。”
路录赶紧说道：“支持花呗，信用卡，零钱包……”
然而对方还是摇头。
……
放眼望去，如今已经11点多，步行街上哪还有店面可以换零钱。
路录笑了起来：“不然这样，大哥你买4份炒饭，你的那份我给你多磕一个鸡蛋。”
那男人皱起眉头：“怎么能干这样的事呢？我们的主旨是平等关爱的，对待每一位成员都是一样的尊重和呵护，单独嗑鸡蛋实在太不地道了！”
但是没零钱，新成员又等着吃饭，确实是个大问题。
他说完又琢磨了一下，此刻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
“不过经理每天带我们实在太辛苦了，这颗鸡蛋可以请他吃。”
他摸了摸兜里的100块钱，此刻心痛难当：
“行叭！就4份。”
“多出来的那份，请经理加个餐。”
——这是什么奇葩好员工？！
路录惊呆了：当代社会的压力已经这么大了？
半夜三更加班出来买份炒饭，还要把更好的那份给领导？！
胖子更是搞不懂都市人奇奇怪怪的套路，此刻一边行云流水般的炒饭，一边问道：
“你们经理干嘛的？你怎么对他这么体贴？”
中年男人眼中隐隐带出一点狂热：“我们经理什么都会做，经理是带领我们提升自己、不断进步的人，有了他的教导，在他的呵护关怀下，我才能有如今的进步和成就。”
路录漫不经心道：“哦，这大半夜的，你们是夜校的呀。”
完了又想起来，现在好像没这种机构了吧？叫什么夜间补习班？
他同情地看了中年男人一眼：
“大哥，这是现代，不是古代，你逢人就对自己的公司表忠心，对自己的领导这么拍马屁……”
这样子没前途的。
瞅瞅他如今的穿着打扮就知道，真有前途，至于大半夜的加班成这个样子，还穿的这么破烂吗？
周身一股子浑浊之气，压根就没干过好事儿。
中年男人气愤不已，狠狠瞪了路录一眼：“你懂什么！”
转而想到什么，他的神情又肉眼可见地放缓了下来，这会儿语重心长地劝导：
“小兄弟，你这么想就太狭隘了，我对我们经理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如果没有他，我们的前途一片渺茫，可能我一辈子也就是个打工的命。但是现在只要我再努力一点点，身家上亿根本不成问题。”
“到时候那1亿多块钱，我要接着再投资给团队，只要有这样一心为公的领导在，只要我们的团队理念不变，让我们的兄弟姐妹团结一心……全国首富，指日可待。”
路录：……
这什么年代的洗脑包啊？
——您身上这汗衫都有味儿了，买个炒饭要打三个电话去申请，还在这做梦全国首富呢！
他瞬间没了兴趣，此刻随意道：
“身家过亿，全国首富，这么快就能成功啊？那你这是搞电话诈骗还是传销啊？”
看他身上一大片灰秃秃的，估计真是没干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