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帝王心愁愁几许?

  背负双翼的中年男子跪倒在草坪上,双眼无神而空洞,仿佛失去灵魂,眼角也因直面苏幕的剑光而流出两行血泪。
  此番姿态,如同忏悔!
  直到用身体接下这一剑,鲲鹏大圣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向谁出手,自己的身体又为何本能的在害怕。
  但他意识到的太晚了,即便后悔也已经无用!
  苏幕那一剑将鲲鹏大圣那坚硬如铁的肉体化作永恒的监牢,以“十万道剑意”降下剑仙之罚!
  神魂困于肉体,如坠无尽深渊,而十万道剑意则如游龙,千万百次的洞穿神魂,让其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向自己罪恶的一生忏悔!
  看着跪倒在地上,如同一具死尸的高大身影,苏幕摇摇头,遗憾的叹息一声。
  “何必呢?”
  当傲慢成为习惯,终究会堕入永恒的深渊。
  战斗结束的太快,以致于乌鸦刚跑的两步,一扭头,发现就已经结束了,无奈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乌鸦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他……怎么了这是?我怎么感觉他还活着?”
  “确实没死……”
  苏幕一句话就把刚准备靠近点观察的乌鸦给吓了回来。
  “但他这辈子就只能这么跪着了,应该会比死了更难受。”
  “什么意思?”乌鸦不解。
  它只能察觉到这鲲鹏大圣生命力依旧旺盛如朝阳,在大佬那一剑下好像并没有受伤。
  但为何一直长跪不起,还毫无动静?
  乌鸦感觉到这是大佬的手段,但具体玄妙却看不出。
  “我用了点特殊办法,将他的神魂与肉体之间的联系切断,让他的神魂永恒困在幻梦之中,直到寿元耗尽之前,他会无数次的被我遗留在幻梦中的十万道剑意来回洞穿。”苏幕语气幽幽。
  “现在的他有思想,有感觉,甚至能听到我们所说的话,但他永远不会再回到肉体之中。”
  这一剑有些浮生剑典的意思在里边,就如同当初清梦剑君舍生忘死的那一剑,除了灭杀了两个道君境妖族之外,还将某个无法灭杀的道君境巅峰妖族给强行拖入到了梦境之中,直到现在还在沉睡不醒。
  清梦剑君付出生命的一剑,在苏幕手里却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用出,甚至还可以帮这家伙自定义梦境。
  乌鸦狠狠打了个冷颤,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道君的寿命有多长?至少也有近千年了吧?
  千年时光都要一直跪在这里并无时无刻遭受十万道剑意洞穿神魂的惩罚,能感知到外界,也能听到外界的交谈,却无力的做不到任何事情。
  这也……太活该了!
  “哈哈!活该!”
  乌鸦兴奋的落在鲲鹏头上,用脚狠狠踩了几下才算过瘾。
  正当乌鸦准备继续说什么时却忽然一顿,“嘠”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道浅色灵光迸射而出。
  灵光于虚空中崩散成光点,光点中一道门型大门开启,乌鸦扑扇了两下翅膀,挥翅将之前苏幕留在门口的那两辆马车运了进来,并反手又将秘境大门封死。
  “荣王府那群修理阵法的法相境修士察觉到动静要下来了,我觉得这些孩子还是别被他们看到为好。”
  “虽然入口并非我这一个,可我把这边这个入口封死,他们从这个入口到另一个入口也是需要时间的。”
  苏幕夸赞了一句:“做的不错!不过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外边应该也都察觉到了,你准备留下还是一起出去?”
  苏幕之前和那鲲鹏道君动手时可没故意遮掩,虽然结束的很快,可交手的动静传到离都实在是太正常了,现在离都所有法相境以上的修士应该都察觉到了道君境交手的动静,只是不知道在哪罢了。
  “大佬带带我!”
  乌鸦怎么可能会选择留在这里?怕死的不够快吗?
  苏幕点点头,目光落在了旁边被夏蝉山神符封锁的万法宝树。
  “这道神符有些不一般啊,需要我来帮忙吗?”
  乌鸦眼看大佬被这神符挡住了,急忙跳出来表忠心。
  虽然刚刚它的表现是稍微菜了那么一点点,可问题不大,只是一张没人操控的神符的话它还是有自信的。
  可苏幕却只是摇摇头,在乌鸦瞪大了的双眼中,轻轻松松,如同随手撕开一张薄纸一样,一把将神符撕掉并塞进怀中。
  拿这玩意想要拦住剑仙境,是有多看不起剑仙啊……
  “算了,也没时间一个个看了,一起打包带走吧,回去再慢慢研究。”
  看了一眼万法宝树,苏幕暂时也找不到那天书残页,随手剑开一个小世界,将万法宝树连根拔起给扔了进去。
  走之前苏幕神念扫过整个秘境,彻底将这处秘境翻了个底朝天,不过除了万法宝树之外也就另一边有处法阵与洞府,应该是供那鲲鹏道君藏匿用的,除此之外也没其他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苏幕那边刨根挖土打包带走万法宝树,乌鸦这边阵法灵光闪烁,在几个呼吸之内布置出了能让两人悄无声息回到离都的阵法。
  它是阵法通灵,只要它愿意,它能随心所欲演变出无数阵法来!
  “大佬,法阵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离开!”
  一个动手搜刮,一个放哨跑路!
  确定一根毛都没给荣王留下后苏幕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
  “嗯?找到这里了吗?”
  苏幕神色一动,抬头看向秘境之外,有一道恢弘的气势正直冲这里而来。
  “走吧。”
  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苏幕也就懒的继续插手了,剩下的交给对方就行。
  苏幕带着乌鸦一同踏进阵法之中,身影消失在秘境之中。
  而等到苏幕与乌鸦两人刚离开不久,一轮大日自天外而来,如朝阳初升,扫去一切阴霾与黑暗,将神光照亮世间。
  而与大日一同而来的,则是一道伴随天下儒家学子朗朗读书声的儒士老者。
  老者双鬓发白,气度风流随和,看上去有些不苟言笑的模样,一袭青衫干净整洁,身上带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气质。
  青槐书院院长,仙朝太傅,当今儒家唯一的道君境,谢寅杰!
  昊阳帝与谢寅杰两人皆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之前道君境交手的动静,火速动身来到这里,可如今抵达此处秘境后却让他们神色疑惑。
  先不提这秘境已经空空如也,不见其他人人影之外,这里可是一丁点道君境交手的痕迹都没有。
  昊阳帝开口,语气迟疑:“难道不是这里?”
  刚刚他们感受到的动静绝非平常,说是道君境强者全力出手都不为过,此处秘境虽然蹊跷,可一片平常,确实看不出有交手的痕迹。
  而一旁的谢寅杰眼睛眯起,感受到了空气中残留的气息:
  “不,就是这里没错,空气中的灵力还隐约震荡!”
  谢寅杰目光如炬,刚说完便发现了什么,身形一动,已经出现在了跪倒的鲲鹏大圣身前。
  昊阳帝紧随其后,同样看到了这道跪倒的身影!
  身影浑身上下气息全无,安静跪在这里比之路边野草杂石也不为过,以致于让他们第一时间竟完全没有察觉到。
  而在这身影旁,还摆放着两辆马车,马车里躺着十二个离夏稚童!
  两人显示检查了一下孩子们的情况,发现只是迷晕睡着之后放下心来,转头看向那跪倒的人影。
  等到昊阳帝与谢寅杰看清跪倒身影的真面目时,两人一同皱起了眉头,差点以为出现了幻觉。
  一向果决的谢寅杰此时都有些不确定了:“如果老夫还没老眼昏花的话……”
  昊阳帝目光沉沉,反复探查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他没错,妖族道君,鲲鹏大圣!”
  “之前我们两个有过一次短暂的交锋,他的气息我不会认错!”
  得到昊阳帝的确定,谢寅杰脸上还是带着惊疑不定,喃喃自语道:“难以置信!”
  昊阳帝沉默的伸出手,一根指尖想要触碰这跪倒的身影。
  “小心点。”
  一旁谢寅杰提醒道,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一些,诡异到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他都难以理解的程度。
  昊阳帝点点头。
  对方如今的情况实在诡异,表面上看上去生机全无,可身体内部却依旧蕴含着灿烂无尽的生机,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犹如一只陷入冬眠的灰熊一样!
  可什么样的沉眠才能让一个道君境强者,在生死仇敌的地盘,被另外两个道君境接近到三步以内还不醒来?
  以对方如今的情况,他们两个联手能在瞬息之内掐断对方的脖子,湮灭对方的神魂。
  只是正当昊阳帝指尖即将触碰到鲲鹏道君肉体的那一瞬间,一股令人胆寒的剑意自鲲鹏道君身上浮现,令昊阳帝汗毛倒立,心中无限危机升起的危险狂涌袭来!
  昊阳帝想也不想,瞬间低喝一声,浑身上下绽放出大日神光!
  而一旁的谢寅杰也察觉到了不对,神色严肃至极,先是将马车内的孩子护在身后,随后胸中浩然正气激荡,声音宏荡的道出一句:
  “白云千载空悠悠!”
  苍老之声引动道则回荡,一抹白云芳华骤然出现在了昊阳帝与鲲鹏大圣之间。
  白云千载,晴空悠悠!
  三步之距顿时被无限拉长,使得昊阳帝与鲲鹏大圣分处两个空间,两个时间,两个世界!
  可从鲲鹏大圣身上迸射出的剑意不管,斩开空间,刺穿时间,劈开世界,以无可匹敌的姿态落在了昊阳帝身上!
  一缕尘落在一只蝼蚁身上也是千钧!
  身化大日的昊阳帝一声闷哼,周身大日之光摇晃,光暗不定。
  “陷阱?你怎么样了!”
  谢寅杰心中一惊,这难道是特地为他们两个设下的陷阱吗?
  没有听到昊阳帝的回应,谢寅杰面沉如水,便打算对那跪着的鲲鹏大圣出手,可一旁的昊阳帝却叫住了他:
  “别对他出手!”
  昊阳帝周身日光消散,面色苍白的拦下了谢寅杰。
  “你没事吧?”
  昊阳帝摇摇头:“这不是陷阱,只是他体内藏着一道剑意,对任何想要触碰之人都会自发反击,只要不碰他就没事。”
  “剑意?反击?等等,你的手指……”
  谢寅杰还在疑惑,可余光却扫到了昊阳帝之前触碰鲲鹏大圣的那根手指,如今正血流不止!
  “畦塍处处春泉漫!”
  浩然正气回荡,谢寅杰神色严肃的再次开口。
  春泉虚影于虚空浮现,蕴含极致生机的春泉之水潺潺流出,落在昊阳帝那被剑意刺穿的指尖。
  可令谢寅杰震惊的是,过去无往不利,几乎能达到活死人,肉白骨之效的“春泉水”,流淌在伤口上竟然收效甚微!
  一朝成就道君境,肉体便是道则之承载,修士本身就是一条行走的“大道”,不可直视,万法难伤!
  更别说昊阳帝还是修士中肉身无双的体修,属于“神魂灭而肉体不灭”的存在,昊阳帝一滴血便可压塌群山百川,一根毛发也足以斩断山麓!
  对于体修来说,肉身就是最强的法宝!
  谢寅杰见过昊阳帝与无数人交手,从未见过昊阳帝的肉身被破!
  如今虽说只是指尖上的一道伤口,可若是这道伤口对准的是心脏呢?
  费了好大功夫,谢寅杰才与昊阳帝两人联手驱散了伤口上盘旋的那一缕微不足道的剑意。
  昊阳帝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鲲鹏大圣的尸体,刚刚那一缕剑气斩向他的时候他竟然感觉到了无力与恐惧,仿佛小时候自己第一次直面山中凶兽一样!
  那种凶兽血盆大口近在咫尺,利爪距离咽喉不足一指之距的感觉……
  自从他成就道君以来,他早已忘记了什么叫做恐惧,可如今只是面对一缕微不足道的剑意,却又重新帮他回忆起了这个感觉。
  看到向来霸气无双的昊阳帝都如此,谢寅杰也不会不信邪的非要去碰一碰。
  “刚刚那一缕剑意,究竟是……”
  昊阳帝摇摇头:“不清楚。”
  “不过不用担心这鲲鹏大圣了,现在的他虽然还活着,可却比死了还难受。”
  谢寅杰不解道:“为何?”
  “有强者出手,将他的神魂与肉体的连接斩断,并且以剑意将其神魂困在了梦境之中,并留下了海量剑意不断赐予他洞穿神魂之苦。”
  “现在的他,和一个活死人没区别!”
  “竟是如此?”谢寅杰白眉蹙起。
  刚刚他虽怀疑是陷阱,可鲲鹏大圣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时他也发现了问题,只是没想到真相会是如此。
  “那位强者不希望有人移动或者解救他,只想让他在这里跪到死,所以留下的剑意才会杜绝任何人触碰。”昊阳帝看了一眼指尖上还未愈合的伤疤,有些沉默。
  “所以刚刚于此地交手之人,其中一个就是鲲鹏大圣吗……”
  “应该是了。”
  “刚刚交手的动静只有短短一瞬,也就是说鲲鹏大圣甚至没来得及逃跑就被那人一剑变成了如此模样?”
  昊阳帝和谢寅杰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谢寅杰开口,谨慎问道:“你与鲲鹏大圣交过手,他实力比你如何?”
  “速度无双,我追之不及,尖爪锋利,即便以我肉身之坚都能造成伤势,如果是死战不退,那死的一定是他,可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他想走的话我也拦不住。”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鲲鹏作为世间极速,说是世界上最快的男人,那就一定是最快的。
  “可他甚至都没来得及逃……”谢寅杰闭上眼睛,却无奈睁开,因为他即便是想都想不到如何才能让一个以极速闻名的道君境强者连跑都跑不掉。
  “如此剑修,会是谁?”
  谢寅杰问的自然是那个与鲲鹏大圣交手之人。
  “王唯道,颜宗易,扶苏和夏柳月,我能想到的剑君就他们四个,可即便是王唯道亲自拔剑,杀肯定能杀了这家伙,可要说杀得如宰鸡一般……”
  谢寅杰摇摇头,语气肯定:“他做不到!”
  “除非……”
  “除非他迈出那一步,突破第九境!”
  昊阳帝接过话,平静说出了谢寅杰心底的推断。
  同为道君境,无论实力相差再大,即便是封号道君能轻松打败三四个未得封号的道君,可也做不到一剑秒杀的程度,更别说只是残留的一道剑意就能击穿一个封号体修的肉身防御。
  昊阳帝能相距半个离夏国土一拳镇杀两个道君境妖族,但要说一拳下去,两个道君境妖族反应都没反应过来,甚至连抵御一下都做不到而被瞬间秒杀……昊阳帝自认不行。
  唯有更高一境!唯有那传说中的境界!说不定可以做到!
  昊阳帝之所以不确定,只是因为那第九境早就千年未曾出现过,就连传说记载都不多,谁也不知道传说中的第九境有多强!
  如果不是圣人与道祖所撰写的道经,还有青莲剑仙那本青莲剑典存在,估计都会以为第九境只是编撰出来的境界吧?
  “可能性多大?”
  昊阳帝摇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道君境做不到如此。”
  “而且除了那个神秘剑修之外,还有一件事……”
  谢寅杰敛去嘴角哭笑,看向跪倒在前的鲲鹏大圣,神色逐渐变得漠然冷淡,眼中似有雷霆震怒:
  “荣王府下这个连他们都不曾知晓的秘境是怎么回事?一位顶尖的妖族道君又是如何瞒过天卫府眼线与离都护城大阵出现在这里的?这些孩子,又是被和人掳来这里,目的何为?”
  空气死寂!
  其中真相,两人心知肚明。
  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谢寅杰看了一眼跪着的鲲鹏大圣,又看了一眼那些被迷晕的孩童,神色震怒,转头看向昊阳帝。“你早就知道!?”
  “隐约察觉。”
  “那你为何不告诉老夫!”
  “以你的脾气,半个离都可能都会被你拆了吧?”
  “老夫是读书人!读书人是讲道理的!”
  昊阳帝撇了撇嘴,天下任何一个读书人都是讲道理的,除了你谢寅杰。
  “你觉得你是在遵从父亲的遗愿,你觉得身为兄长保护弟弟是理所应当的责任,可老夫告诉你,荣王已经彻底不可救药了。”
  谢寅杰怒火中烧,即便他是夫子,期望教化天下之人,可也知道有些人有些错误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毕竟谢豹覆面,犹知自愧;唐鼠易肠,犹知自悔!只因“愧悔”二字!
  而人若无此念头,便是即死之寒灰,已枯之槁木矣,无可救药!
  看着马车内的孩子与那鲲鹏大圣,谢寅杰知道,荣王便是那“不可救药”之辈!
  “你行不行?你若下不去手,就让老夫来处理!放心,老夫这次会收敛一些的。”
  听到谢寅杰的话语,昊阳帝面色疲惫,肩上仿佛压着千钧重担,一直挺拔的身躯都有些累了。
  就算是不可一世,霸气无双的帝王,内心深处也有着不愿意去面对的事。
  昊阳帝沉默良久,语气依旧平静道:“我会处理的。”
  “哼,最好如此!”
  谢寅杰冷哼一声,大袖一挥,十二个孩童落入衣袖,谢寅杰化作一道虹光冲天而起,离开了秘境。
  昊阳帝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好似落日时的晚霞。
  片刻后捏碎一枚玉佩,昊阳帝威严开口:“沈坦,高朝辅,通知十六卫上下,封锁离都与荣王府周围,开启离夏乾坤阵,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反抗者……斩!”
  玉佩的那一头,传来两道恭敬声音。
  “是,陛下!”
  而当昊阳帝话音落下,背后有玄奥阵法大开,一道身影焦急踏入这秘境之中。
  可当荣王看到昊阳帝的身影出现在这里,身前还有跪着的,生机全无的鲲鹏大圣时身体彻底僵住。
  他知道,一切都暴露了。
  刚刚那道君境交手的余波只有法相境修士才能依稀有所察觉,而且还转瞬即逝,根本无法判断具体在某处。
  所以心系秘库,心情焦急的荣王根本没空去管其它,出了皇宫便直奔府中秘库,中途还因为某人直接“夺门而入”的缘故,荣王看着空空如也的密道一脸懵逼,迫不得已让人火速把他带到了另一处入口。
  可没想到,刚一进来就看见了昊阳帝出现在这。
  “皇兄……”
  荣王呆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荣王身后跟随而来的常进等数位法相境修士此时也身体僵硬,神色惊恐的看着不远处那伟岸的背影。
  常进身体冰冷,心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做的事他们自己清楚,属于被离夏仙朝发现就要玩完的程度。
  但之所以依旧敢这么做,无非是因为心中抱有一丝希望罢了。
  成王败寇,一旦他们赌对了,那么他们的未来将无可限量!
  并且与其他几个垂垂老矣的法相境不同,他常进还年轻,如果有乘龙之功,那荣王势必会倾斜资源,着重来将他培养成道君!
  可如今当他真正见到昊阳帝出现,心中的恐惧,已经压过了死亡!
  昊阳帝冷漠看了一眼荣王背后的常进等人,冷声开口:
  “触犯仙朝律令者,当斩!”
  昊阳帝以仙朝之帝的身份开口,笼罩整个离都的仙朝国运震动!
  道韵震颤!
  这一声“当斩”回荡在所有人仙朝子民脑海之中!
  一种苍天倾覆的压迫感从天而降,直接锁定了常进等人!
  “不……不要!”
  常进等人感受到致命的威胁,神色惊恐的开口,有些人想要跪地求饶,有些人则神色发狠,试图拼死一搏!
  可神恩如海,神威如狱!
  昊阳帝并非与他们商议,而是在无情的下达名为“死亡”的判决!
  国运遵从帝意,化作虚幻的虎头铡,虎头铡上刀锋寒冷,怨气冲天,而在虎头铡背后,则连通着一只形似虎,却身有正气的神兽虚影!
  神兽狴犴!
  虎头铡无声无息出现在了除荣王之外的每一个修士的脖颈之间。
  有人想躲,可国运锁定之下,即便逃到天涯海角,这一刀也必定落下!
  “我还不想死……”
  感受到脖颈背后传来的冷寒之气,常进心中绝望。
  死亡面前,众生百态!
  而昊阳帝只是高高在上,神色漠然的注视着这一切,看着这群无知狂妄之徒连带着神魂都被无情斩为两截!
  随后狴犴大口一张,所有还想要遁逃的修士神魂统统被狴犴吞入腹中,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之后才缓缓消散。
  听到背后的凄惨叫声,荣王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只是紧紧盯着昊阳帝。
  当他看到昊阳帝出现在这里的那一瞬间,他的命就已经不在他自己手中,而完全掌握在了眼前男人之手。
  在这个人面前,他与那些实力强大的法相境修士并无任何区别!
  没了闲杂人扰事,昊阳帝随手将荣王背后的阵法摧毁,开口道:“朕已经让沈坦他们开启了离夏乾坤阵,封锁了离都与荣王府。”
  “你即便捏碎那个骨笛,你提前布置好的阵法也不会启动,他们也来不到离都!”
  被看穿了所有心思的荣王心中又怒又惊:“你早就知道这一切?所以你故意放任我做这些事,只为能名正言顺的除掉我对不对!?”
  “你不单单夺走我的皇位,还要连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也要夺走,如今更是要连我一起除掉!”
  “荣云,你真是个无情的,令人作呕的虚伪小人!”
  听着荣王那气急败坏的疯狂咒骂,许久都没被交过那个名字的昊阳帝眼眸终于波动了一下,但转瞬便恢复如水平静,没有丝毫动怒,也不打算解释什么。
  “说完了吗?”
  一通咒骂的荣王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般无力,随后荣王神色怨毒,握紧双拳,声音低沉道:
  “你知道吗?从小时候你就是这幅模样,不管我多么受父皇宠爱,不管我如何无理取闹,无论我怎样捉弄你,戏弄你,你都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如同注视着与你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的蝼蚁一样!你的目光从来都在更远的地方!”
  昊阳帝自小便是独自一人在不断修炼,即便拼命完成了父皇那严苛至极的任务,也依旧会有更严苛的标准给他!
  可昊阳帝从来没有埋怨,甚至连抱怨都没有,只是神色平淡,日复一日的修炼。
  偶尔闲暇时,也只是坐在皇宫最高处,一个人对着远方发呆!
  有时候垂下头,看向那于宫中享乐,在父亲怀中享尽宠爱的小小身影,也没有丝毫嫉妒,唯有平淡。
  这种眼神荣王很熟悉,因为他在看待那些皇宫侍女时也是如此眼神,对他来说那些人就是蝼蚁一般!
  荣王从来没去考虑过被他这么看得人是什么感受,可当他发现皇兄看着他时也是这样的眼神时他却受不了了!
  一种如毒蛇般的怨毒爬上心头,侵蚀着他的大脑!
  所以他才变本加厉的向父亲争宠,变本加厉的欺负皇兄,变本加厉的闹出各种动静,他想要将一切从皇兄身边夺走,让皇兄被全世界遗弃!
  他想看看,到了那个时候,他这位皇兄的眼神时候是否还能如此平淡,是否依旧无所谓!
  可最后,最疼爱的父皇却将皇位传给了皇兄,而皇兄不单单得到了皇位,还国运加身成就了道君巅峰!力挽狂澜,得到了满朝文武的尊敬与效忠,得到了天下万民的爱戴!
  而他,只是一个无人在乎的荣王,只是一个每个人提起来都会不屑一笑,轻蔑之意溢于言表的小丑罢了。
  所以他在离都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无恶不作,一次次挑战皇兄能够容忍他的底线!
  可那位皇兄的视线从来都没放在他身上,皇兄的目光一直都在更远的地方,一个他即便踮起脚尖都看不到的地方!
  他不知道皇兄从在看什么,可他知道,他从来没有被自己这个皇兄放到过眼里!
  彻头彻尾的无视!
  “说完了吗?”
  听到这句仿佛梦魇般话语,荣王呆住,脸上的怨毒消失,浑身颤抖,无名的怒火自心田如火山迸发,直冲大脑,将他的所有理智燃烧殆尽!
  “啊啊啊!!!”
  荣王疯了一样冲向昊阳帝,挥动拳头,丝毫不顾自己与昊阳帝那如同天堑一般的实力差距。
  而昊阳帝只是静静看着那因为愤怒而面容扭曲的面庞,神色恍惚了一瞬。
  他还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当他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位弟弟时,那位弟弟挣脱开父皇的手掌,兴奋的朝他奔来抱住他时,那时的脸上挂着的是灿烂的笑容。
  他从小就知道他会继承皇位,成为离夏之主!父亲的苛责也只是为了更好地培养他!
  这些他都心知肚明……
  所以他没有埋怨父亲的偏心与严厉,没有时间去享受享乐,他只是在默默努力,学**王心术,努力修行,让自己配得上离夏之主的位置,成长为能保护所有离夏子民的皇帝。
  弟弟说他的目光很远,那是因为从小开始,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所有离夏子民身上,而并非某个人,某个位置上边!
  “天儿他心性骄横,我在的时候还能护着他,由着他胡来,我不在了……就看你的了。”
  这是父亲临终前对他最后说得话,他从来没有忘记。
  他不善言语,也不善表达,只能学着父亲曾经的那样,以近乎溺爱的方式照看着弟弟。
  即便对方一遍遍在挑衅着他的底线,他也未曾动过杀心。
  可当荣王变本加厉,直到向仙朝子民出手的那一天起,他知道,弟弟已经无法回头了。
  他尝试过宽容,换回的是变本加厉!
  他尝试过用收回那青灯琉璃盏来提醒荣王,可对方却以为他是在夺走父亲最后的爱。
  他是离夏之主,受国运加持,保护的也是离夏子民!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帝王的责任!
  所以……
  昊阳帝张开双臂,神色平静的拥抱住了荣王!
  这是自小时候两人第一次见面后,兄弟二人的第二次拥抱,也是……最后一次!
  在荣王惊愕的眼神中,昊阳帝扭断了这位弟弟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