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占寺

  五十三位弟兄一个不少全部聚集到了山谷,次日一早,一行人分成二三十拨向成都进发,小老头被敲晕了,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这脸上被糊的一塌糊涂,原本还算干净的衣服还被呲了两泡老尿,多远就能闻到一股骚臭味……
  守西门的巡防兵看见三三两两的叫花子,顿时厌恶的皱眉,随便问了两句就把目光盯向了入城的骡马车,很显然,这些才是他们的油水。
  袁老四背着小老头入城,当即被拦下喝问:“干什么的。”
  “我爹病了,带他入城寻个大夫。”
  “滚,滚,城里面可都是贵人,熏着了贵人,几个脑袋够砍的。”
  “军爷您行行好。”袁老四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求,被敲了几棍子也不肯走,守门兵也是无奈,又踹了两脚怒骂:“要是死在城里拿你是问,快滚!”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袁老四屁滚尿流的进了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四川乃是天府之国,一等的风水宝地,成都作为四川首府,自然更是人杰地灵,风水绝佳。
  不过就算再富庶的地方也少不了穷人,比如这城南就是穷苦百姓的聚集地。
  云兴寺就位于南城一座土山上面,冷冷清清的,基本上没什么香火。
  寺庙就这样,香火越是旺盛的就越旺盛,没香火的就是没香火,城南百姓普遍穷苦,自己都养不活了,哪里来银子给寺庙添香油钱,至于稍微殷实一点的人家,就算要求神拜佛,也只会选择香火旺的寺庙,想法很朴素,香火旺表示灵验嘛。
  云兴寺的方丈度雨来自陕西,陕西遭了兵灾之后,就带着几个徒弟一路化缘来到了成都,本来是打算找一处大庙落脚,无意间遇到这座已经破败的小庙,于是稍微修葺了一下,便容了身。
  师徒几人在寺边开辟了几亩地,种些庄稼还有菜蔬,不需要缴税,这日子也能过的下去。
  这一日度雨做完了早课,本打算去打理一下果蔬,却听见寺门外轰然闯进了几十个叫花子!
  叫花子进寺自然不是来拜佛添香油的,不过本着佛门慈悲为怀的理念,度雨老和尚还是上前合什道:“诸位施主不知从何处而来,可是打算在小庙歇脚?”
  “老子是土匪!”袁老四眼睛一棱,显然对秃头没什么好感。
  度雨一怔,淡笑道:“施主说笑了,小庙破败,贫僧和几个徒弟都只能靠种些粮食艰难度日,哪里还有银子孝敬诸位好汉。”
  “好了老四。”冯恺微笑着上前道:“大师无需担心,我等落难来到贵寺,只求有个暂时落脚的地,此处偏僻,正合我等心意,恐怕要打搅大师一些时日,等到我等有了出路自会离去,这些日子的开销也会如数奉上。”
  都成叫花子了,还如数奉上……
  度雨再次合什:“施主只要不嫌小庙简陋,只管安居便是,佛门乃是善地,自然没有赶客的道理。”
  “大师不愧是佛门高僧,那在下就先行谢过了。”冯恺还了礼道:“不过有些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我们落难而来,也算亡命之徒,可不想走漏了风声,大师若是与我等相安无事便罢,若是走漏了风声……”
  “施主放心,出家人与世无争,断不会做无妄之事。”
  “那便好。”
  一行人在云兴寺暂时安顿了下来,这一个月来跋涉千里,风餐露宿、凄风苦雨的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也没吃过一顿饱饭,这云兴寺虽然破了些,可厢房倒有十几间,粮食虽然不多,可也能坚持一些日子,不过五十多条汉子吃上半个月,估计庙里和尚就只能啃树皮了……
  入夜,灯火如豆,四弟兄围坐在一起,老六方磊今年不过十六,不过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武痴,平日里除了睡觉就是练武,性子沉闷,半天都憋不出个闷屁,此刻坐在一起就跟杵了根破树桩子似的。
  这一路上徐老五算是彻底发现老二变了,原本对高大哥唯命是从,从来不喜欢发表意见的冯老二,陡然间变的极有主见,而且有的见地说出来就算是他都震惊不已,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甚至于冯老二对于当前天下形势所表现出来的洞察力就连他这个读书人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比如如今大明遍地烽火,说起几十家义军当中声势最大的必然李自成、张献忠和罗汝才几家,如果说谁能推翻大明取而代之,那么也必出这三家无疑!
  然而在冯恺看来,义军声势固然浩大,但都不足以定鼎天下,虽说如今大明内忧外患,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明还有不少精锐力量足以平乱。
  义军想要亡了大明,流寇作风还有体制等等都是硬伤等等。
  比如李自成,自从高迎祥被杀成为义军领袖之后,动辄就能聚集起数十万兵马,然而事实上是这数十万大军超过八成都是被裹挟而来的老弱妇孺。
  每遇大战,这些老弱妇孺就会成为炮灰,死上一批又一批炮灰之后,活下来的就成了老卒,进而有了老营真正的精锐。
  但是几十万人可不简简单单只是个数字,几十万人就是几十万张嘴,要吃饭要养活就只能不断劫掠,被劫掠的百姓没了生路便只能追随义军讨一条活路,于是在陕西河南这些地方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便成了常态。
  更可笑的是李自成竟然打出‘均田免赋的口号,当然闯王来了不纳粮确实能赢得民心,但是这种口号根本不可能实现,这句口号也说明李自成自己都把自己当成了流寇,否则没有赋税,拿什么来养活军队!
  一旦李自成建立政权,自己把赢民心的‘均田免赋’给废除,那么原本垒的越高的名声,崩塌的就越快,摔的也只会更惨!
  至于张献忠和罗汝才也和李自成一样,他们起义是为了抗争,为的是反抗暴政,但其本质依旧是匪,不是官军眼中的匪,而是自己都把自己当成匪!
  匪贼固然能把王朝打的满目疮痍,但终究不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起义,最终也只会给别人做嫁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