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红袖添香
此时,段霖正品着刚从百家酿买来的好酒,坐在凝香阁的雅间里,陪好友周珹解着伤情的苦。
依段霖看来,男人风流些,做个百花丛中的风流过客,可以珍惜怜爱,却断不能泥足深陷。
而恰恰,周珹就是深陷情沼的那个。
这件事情说起来,段霖还有些自责,当初还是他引着周珹,见了这凝香阁的花魁,周珹为人刚直,极少到这风月场合,就在段霖以为这位好友不近女色的时候,周珹却又独独看上了这里的花魁红袖。
本就正值盛年,又是贵家子弟,喜欢个妓女,只要不摆出太大的阵仗,便没什么可稀奇的,所以一来二去,这周珹便成了花魁红袖最大的欢客,两个人夜夜温存耳鬓厮磨,馨香软语之间,那红袖便把周珹的魂儿勾了去。
许是妓子无情,许是红袖已经见惯了周珹这样贪欢的客人,昨夜温存过后,红袖见周珹不似那般卑鄙恶毒的人,便满心喜悦的告诉周珹,她要从良了。
若人生有的选择,谁愿意做个任人践踏唾弃的妓女,红袖告诉周珹,她乡下那指腹为婚的丈夫,做生意赚了些钱财,想要为她赎身,重新嫁给他做个妾室,红袖听了心中喜悦,便也把这些年恩客打赏积攒下来的银子,与那未婚夫凑了凑,向妓馆的老鸨赎了身。
周珹是她最后接待的一位客人,她知道周珹心底善良,便忍不住向他倾诉了心中的喜悦。
周珹却因此,陷入了惆怅,他曾向家中人提起过将红袖娶回去,却惹的父亲大发雷霆摔了杯子,坚持说成亲之前家中若娶个妓女回去,则会大大影响了周珹的前程。
周珹不是那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亦不会去做那强取豪夺的事情,最关键的是,心爱的女人在他面前提起别的男人时,竟是喜悦含羞的,像个未经人事的少女。
由此,周珹才正真看清,红袖的心中,根本没有他,他满心喜爱的女人,正准备欢天喜地的,用他给的赏银赎了身,去做一个乡下商人的妾室,所以从早到晚,周珹再无心别的事情,只蒙头在这凝香阁里,喝一杯消愁酒。
因为明天一早,红袖就要离开了。
强扭的瓜不甜,周珹想着,放她走也好,只是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恋恋不舍。
段霖自认同周珹算得上至交,得知周珹如此沉沦,便干脆叫贴身的书童阿音买了凉城最好的酒水,到凝香阁这伤心之地,与周珹醉上一回,酒醒了,一切也都过去了。
来日,他们还是这凉城里最优秀的翩翩公子,一个作的了文,一个习的了武,心在仕途,潇洒风流。
酒过三巡,段霖一直陪着痛饮,几分醉意袭上心头,看着屋内弹着琵琶的姑娘,愈发觉得眉目如画,婀娜多情。
身旁的周珹忽的站了起来,脚步有些不稳的出了门,段霖哈哈一笑,高声提醒道:“茅房在左,珹兄可莫要进错了,闯了他人的春房!”
这一句玩笑,离开的周珹未笑,房中的姑娘却笑的花枝乱颤,手下的琴弦,都拨的乱了音调。
段霖端起酒盅,轻泯了一口酒水,精致分明的五官在灯光下愈发立体,微微眯起眼眸朝那姑娘看去,直把那姑娘看的粉面含春,放下手中的琵琶,扭着水蛇似的身子,倚进了段霖怀中。
软玉在怀,段霖深嗅一抹女子的脂粉香味,修长的手指轻轻挑拨,解开了束着罗裙的丝带,正欲吃下这满怀的媚骨佳肴时,却忽听的屋外一声凄厉的惨叫,如被活着剥了皮囊,生人跌入滾油,?惨烈到渗的人汗毛直立。
瞬间清醒,段霖即刻推开怀中的姑娘,朝着叫声的方向跑去。
依稀辩着,该是在右手位置。
走近了,却发现是红袖的房间,段霖也瞬间警醒,方才那声惨叫,听来也确实有些像红袖。
抬脚踹门进去,段霖借着细微的烛火看清屋里的景象,惊的浑身酒气瞬间散了个干净,而听到声音同段霖一起冲进屋里的人们,则吓的尖叫几声,其中一个甚至昏了过去。
窗口黑影一闪,段霖快步追了过去,却见一个身着深色锦缎衣衫的人,纵身从窗口跃了下去,那背影,段霖认得,正是方才和他喝酒的周珹。
而且这一幕,不止段霖一个人看到了。
回过头,地上躺着不知生死的人,正是明日即将嫁给他人做妾的红袖无疑,而红袖的身上,竟爬满了什么东西在慢慢蠕动。
屋里有些隐隐的暗,微弱的只燃了一支小指粗细的蜡烛,段霖伸出手,把窗子开大了些许,让窗外清冷明亮的月光,随着窗子的移动,慢慢照进屋里,照到了红袖身上。
红袖静静的闭着眼睛,白皙的肤色愈发苍白,脸颊处却透着一抹不自然的潮红,微张的唇上如染了这世上最艳的色彩,整个人明亮张扬,却透着一股阴森的死气。
再细看,红袖身上蠕动的,竟是一张一合扇着翅膀的蝴蝶,正陶醉的汲取着她身上的什么东西,随着段霖的走近,那蝴蝶受了惊,纷纷张着翅膀飞了起来,月光下,翩跹的姿态轻柔曼妙,如秋风扬起了落叶,又如仙子降临了尘世,在屋中盘旋了久久,才从窗口慢慢散去。
段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蹲下身子去查看地上的红袖,手指探到鼻息间,也应了段霖的猜测。
红袖已经死了。
看着红袖的尸体,段霖粗略的查看一番,周身衣衫有撕扯过的痕迹,却不见有致命的伤痕,也不见有血迹流出。
鉴于周围围的人越来越多,红袖到底也是个女子,死者为敬,段霖并未进一步查看,只闭上眼睛在屋里轻嗅,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刚进屋时还较浓些,窗子开的久了,味道淡了很多。段霖心中不禁想着,他在风月场上混了这么久,这红袖到底是头牌,单这身上一味香,便有些勾魂摄魄了。
睁开眼睛,段霖思索着,之前红袖那一声叫喊,惊恐无助,想来若是自杀,也必不会出现这一声凄厉的惨叫。
明日红袖就要出嫁了,那么究竟是谁?有着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选着在她出嫁之前,用如此诡异的手法杀死了她。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掩着嘴巴惊恐的道:“冤魂索命来了!蝶妖杀人了!”
冤魂?蝶妖?
段霖听到这两个诡异的词汇,迅速站起起身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人认出了段霖,知晓他是凉城知府的长子,便颤着声音,惊恐的道:“段小爷,当年,当年您还小,可能不太知道,十年前,凉城郊外的乱坟岗中,也出现过这样诡异的场景,那时有人在田间劳作时,看到乱坟岗的一处,斑斓五彩的蝴蝶成百上千在那里徘徊,久久不曾散去。曾有胆大的上前看了看,却是见那里有了一堆新土,于是几个村民抖着胆子挖开了那堆新土,竟从里面刨出一具破席裹着的女尸,据说那女尸还未曾腐烂,面容栩栩如生,周身香气馥郁,半坡的蝴蝶在她身旁飞舞了良久,才渐渐离开。”
“那后来呢?”段霖听着这诡异的事件,接着问道。
乌泱泱的官兵突然围了过来,得到消息,将红袖整个房间围了起来,顺带把围观的众人,赶出了房间,只剩了一个段霖。
进门的人一身锦衣铠甲,腰中配着把寒光闪闪的宝刀,刀鞘上栩栩如生的,刻了个张着血盆大口的虎头,威武至极。
那佩刀的人听到段霖的问话,接过方才那人话道:“后来村民报了官,经大人一番查证,发现并不是什么神迹,而是一帮邪教之众,试图利用这诡异的事件引起百姓恐慌,动摇凉城民心,好让当年虎视眈眈的北狄人,有攻打凉城的可乘之机。”
“所以我父亲就曾下过封口令,不让大家口口相传这件事情,制止了谣言?”
那佩刀的人点点头,道:“公子聪明,所以方才胡说八道的那人,已经被押进牢里,听候处置了!”
段霖点点头,看着死在地上的红袖,朝着佩刀男子问道:“程辉,莫非当年那邪教,没能一网打尽?”
程辉握着手中的刀,摇摇头道:“怕是留有了余孽,春风吹又生了吧!”
“如今你怎么看?”段霖知晓,程辉一直跟着父亲,是父亲的左膀右臂,身手矫健头脑聪颖,定也有自己的看法。
“我已听人们汇报过情况,说这……”
“红袖啊!我可怜的红袖啊!”
门口一声哀嚎打断了程辉的话,妓馆的老鸨子胡乱披着衣服跑来,显然是已经睡下又被惊了起来,看到躺在地上死去多时的红袖,惊的张大了嘴巴,带着哭腔可惜的道:“我也听伙计们说了,那周公子杀了人便跑了!你说他即喜欢红袖,提前将红袖赎了,回不了家养在外面也好,何苦偏等着红袖要嫁人了,爱而不得红了眼,做出这杀人的糊涂事呢!”
听完老鸨的话,段霖神情渐渐凝重起来,指着老鸨子气愤的质问道:“你说谁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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