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想回云川

  晚上九点半,下了晚自习,王小二忙往家里赶。
  葛花一个人带着五个孩子,不知道要累成什么样。
  这个烂摊子明明是他自己接过来的,现在却全部推给了葛花一个人,他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推开家门,家里很安静。与以往不同的是,地上多了很多散落各处的玩具。
  王小二顺手把玩具捡起来,葛花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们都睡了。”葛花笑着说。
  “辛苦你了!明明是我要养着他们,现在却让你受累了。”王小二报着十二分的歉意。
  葛花却并没有接受他的歉意,马上摇头道:“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是什么人!我是这几个孩子的妈妈!
  我今天跟你说清楚了,既然你现在同意让孩子喊我一声妈妈,那以后就不能反悔!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是孩子们的妈妈!
  我不管你现在是出于对孩子们的关心,还是出于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才让我当孩子们的妈妈的,总之,我现在已经当了他们的妈妈,你以后不就能剥夺我这份权利!
  而且,我也保证,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
  如果日后,哪天你突然说我不是孩子们的妈妈了,不好意思,我坚决不同意,我会为了这几个孩子跟你拼命的!
  现在,他们就是我亲生的!比我亲生的还亲!”
  王小二从没见过葛花这种老母鸡护窝的架势,忙举手投降表明态度,“我完全没有要把这几个孩子据为己有的意思。
  当初我收留他们,一来,是看林菲儿情绪不好,我怕她时时面对着这几个孩子会想不开;二来,我是想,让他们跟着我,我可以想办法让他们尽快恢复成人形。
  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了正常的小孩,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既然你愿意要他们,我又何来反对一说。从现在开始,这几个孩子就是你的,你就是他们的亲妈妈,你如果哪天不高兴了,不让他们叫我爸爸,我都不敢有意见。”
  听了王小二的话,葛花很感动,可她又有些不敢相信,又问,“你说的都是真的?是真心话?”
  “如果换成其他人,我或许还要考虑考虑。可这个人是你,我没有任何犹豫的必要。”
  葛花凝眉,问:“为何?”
  “第一,我信任你!我相信你能照顾好他们!
  第二,我知道你一直想成为一个母亲,一个想要把母亲当好的女人,一定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顿了顿,王小二又说,“你让我把你从山里带出来的时候,我本以为你只是想出来走走看看。可是后来你又说喜欢我,我当时其实是有些无措的。
  毕竟,我有婚约在身。
  虽然丫丫如今失踪了,可一天找不到她,我一天都不会谈男女之情。
  在未找到丫丫之前,我不会把我的心交给任何人。就算将来有一天找到她了,我的心也只会属于她一个人。
  所以,我跟你说过,就算你跟着我,我也没有办法回应你的感情,这样也只会苦了你自己。
  现在,这五个孩子,就当做我对你的补偿吧。
  我知道我这些话说的很伤人……”
  “这是最好的补偿!”葛花突然出声打断了王小二的话。
  她莞尔道:“这件事不怪你,当时我跟你从山里出来,也是有私心的。而且,当时我正饱受后遗症的折磨,所做的事,所说的话也都不是出自我本意。
  虽然……虽然我确实喜欢你,却还没有到那种非要耳鬓厮磨的程度……”
  葛花终于说出了实话,这让王小二松了口气,却也让他心里有些失落。
  当他知道葛花的后遗症的时候,他就猜测过,在回来的路上,葛花的所作所为都是受后遗症的支配,完全不是出于她的本意。
  现在,她本人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王小二却还是觉得有些失落。
  王小二忙掩饰住失落的情绪,笑道:“这样就好!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而且,我发现,我的后遗症好像已经好了!”葛花又说。
  “好了?什么时候好的?”王小二有些意外,忙问。
  “就是你之前给我喝过的那杯酒,喝过那杯酒以后,我的后遗症就完全好了。”
  “既然这酒对你有用,那你就多喝点!”王小二说着,从纳戒里拿出一大桶紫铃酒来。
  这还是他离开西卯城的时候,沐风给他带上的。
  葛花被面前的一大桶酒惊的目瞪口呆,“你怎么会有这么多。”
  “朋友送的!你就喝吧,管够!”
  “小二,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葛花犹豫的开口,脸色也变的有些伤感。
  王小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坐到了葛花的对面,问:“什么事?”
  “我已经出来很长时间了,是时候回去了。如果你不反对,我想带这几个孩子回行村。”
  “什么?你要带着他们五个回行村?回去以后你一个人要怎么照顾他们?”王小二没想到刚刚同意葛花做孩子的妈妈,她就急着要回行村。
  “其实,我已经想过了,如果没有你刚刚的那番话,我就是死皮赖脸的赖在这,也要一直带着这几个孩子。
  可有了你刚刚的那些话,我突然想回去了。
  如今我有了他们,也没什么遗憾了。
  你放心,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好他们!
  而且,有丹妹、舞凤她们帮我,我会更轻松一些。”
  王小二搓了搓手心,黑色长剑没入掌心时的感觉,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娇娇低低的抽泣声时时的回荡在他的耳边。
  王小二深吸了一口气,说:“好啊,你想回行村,那你先告诉我黑金大门是怎么回事,万蛊圣盅又是怎么回事!”
  葛花闻言脸色微变,腾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有些慌乱的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云川十万大山,山里的每一个人死去后都不能被妥善的埋葬,直到现在也必须用赶尸的方法把人接来送走,这叫过去了?
  黎昌兴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冲进他家的西厢房啃食腐尸,我在他家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啃了我的师父喜三妹,这叫过去了?
  丹妹直到现在还养着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罗宣,每天跟他在一起都做了些什么勾当!这叫都过去了?
  而你,为何至今单身,不肯结婚!
  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跟黑域山的黑金大门有关,是不是跟万蛊圣盅有关!”
  “那是我们那代人的宿命!孩子们不会!他们不是生在云川的人!不会有云川人的宿命!”葛花毫不客气的把这几句话低吼了出来,她不想接受任何人的质问。
  “好啊!你还是不肯说!我可以尊重你的隐私!可以尊重你们云川人的习俗!可是这几个孩子,不能跟你去云川!”
  王小二说着,把户口本拿出来扔在了桌上。
  “而且,我也已经给他们上了户口,他们现在是我的孩子!”
  葛花有些不敢置信的拿起户口本,“他们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你还未成年啊!”
  “养子!”王小二凌厉的开口。
  葛花看着户口页上的名字,手有些发抖,她不甘心的说:“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不能出尔反尔。”
  王小二也毫不退让,“我从未想过要出尔反尔!是你们一直三缄其口,让我不得不这样做!
  你可以做这几个孩子的妈妈,你甚至可以带走他们,但是如果你想要回云川,不行!我不同意!”
  葛花深吸了口气,用有些疲惫的神情看着王小二,“你对云川有偏见,云川没什么不好!”
  “总之我所看到的,也没有多好!交通闭塞,思想保守不开化,危机重重!
  我们到云川的第一天,小楼老板就死了,我师父当时说他是被一种叫往生丹的毒药毒死的。我们甚至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当晚,他就被黎昌兴带走了。没有人关心他是怎么死的。”
  葛花不服气的反驳,“在云川,就算有人被害死,至少不是每天发生,而在这里,在这个大城市,在繁华之下又藏着多少黑暗,每天有多少生命在接受着死神的收割!
  你这样说,对云川根本就不公平!
  云川的交通不方便,那里的人也不开化,我承认。但是,云川也有云川的好处!
  那里民风淳朴,环境好,空气也好。没有大城市里这么多的尔虞我诈!
  小二,你也是从农村里走出来的,难道你忘了你小的时候是怎么长大的吗?你再看看现在城市里的孩子,每天要应付繁重的课业不说,还有各种补习班、兴趣班等着他们。有时候我都觉得这样的童年实在太辛苦了!
  我不想让他们也过这样的童年,我这种想法有错吗?
  我不想把他们留在这种大城市,每天为了学习成绩努力挣扎,我想让他们过得更轻松一点,更快乐一点!
  我对这几个孩子没有过多的要求,如果他们想要上学,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供他们读书。如果他们不想上学了,我也会帮他们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去做。
  小二,你不能把你对云川的偏见,强加到孩子的未来上!
  我们村里有学校,而且学生很少,老师虽然比不上大城市老师的教学水平高,但至少他会用心的去对待每一个孩子。他会是每一个孩子的良师益友!
  等孩子考上高中就会从那片大山里走出来,到时候我让他们来南林读高中,就读你现在的这所高中如何?
  小二,求你放下你的偏见!不要因为娇娇说的那些话而一直耿耿于怀!她说的并非事实,而当年发生的事,也不是她说的那样!
  她所了解到的,并非是事实的真相,而是别人告诉她的虚假信息。
  具体发生了什么,等找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
  葛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用祈求的眼神看向王小二,“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你就没有半分动容吗?”
  葛花所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王小二不是铁石心肠,自然会动容。
  可他也是为了孩子考虑,既然他们已经在大城市出生,就应该在大城市成长。
  大城市的学校是怎样的规模,小山村的学校又是怎样的环境。好的学校的师资力量,不是小山村可以比的。
  这五个孩子,已经没有了亲生父母,至少也该让他们受到优质的教育。
  既然生于大城市,就应该挺起大城市该有的脊梁。
  小山村是因为条件有限,不得不甘于落后。
  可是既然他们现在可以选择,又为何一定要回到小山村,而放弃条件更好的大城市呢。
  王小二叹了口气,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也该为孩子的未来着想。你如果真的爱他们,你就不得不为他们的将来打算!
  我不希望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完不成学业中途辍学。以他们的聪明才智,国内顶尖的大学可以任他们去考!”
  王小二认真的看着葛花,他希望葛花能把他的话听进去,“既然我们现在有的选,为什么不给孩子选择更好的条件!
  你想要回云川,孩子放假的时候你可以带他们回去,我不反对。
  可至少你也该让孩子在这里读书。
  我们俩都有工作,供这五个孩子读书不成问题!
  就算将来我找到丫丫了,这五个孩子我也不会放手不管的。
  葛花,我听了你的理由,也请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为了孩子的将来,让他们留在这里读书吧。”
  说完,王小二又疲惫的摆了摆手,“算了,这件事等我们冷静下来以后再说吧。你也累了,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