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傻瓜和坏蛋(下)
宁澜囧,原本没打算化妆,担心眼睛肿得上镜头太明显,扑了层粉底,还打了遮暇。
合宿第二天,节目组终于开始搞事情,把众人用一辆车载到路口,告诉他们今天的饭钱都得自己挣,至于怎么挣,各凭本事。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导演口中的“不给饭吃”原来是在留悬念。
分组继续以家庭为单位,由于昨天隋懿和宁澜二人游戏得分最低,所以活动经费也最低,只有一张十元纸钞。
宁澜担心挣不到钱午饭都吃不上,没跟其他几组一样选择打车或者坐公交,而是租了一辆小黄车,让隋懿骑车载他,他坐在后面抱着琴,两人一车前往市区。
琴是出门前宁澜察觉到节目组“没安好心”,趁工作人员不备悄悄塞到后备箱里的,其他嘉宾都对他的高瞻远瞩表示叹服。
拐进大路,隋懿在前面踩自行车,扭头问宁澜:“我们去哪里?”
“闹市区,人多的地方。”
隋懿心觉不妙,试探着问:“宝宝你不会想让我……”
宁澜眯着眼睛笑:“多好的一个免费的宣传机会啊。”
四十分钟后,两人抵达商业街,宁澜找了块空地,把琴拿出来递给隋懿,然后把身上最后的十块钱纸钞放在琴盒里,拍拍手,道:“可以开始了。”
隋懿拿着琴,有些为难。他学琴十几年,不是在琴房练琴就是在音乐厅表演,还从来没有当街卖过艺,这人来人往的场面着实让他不太自在。
节目组很上道,摄像机架在远处,近处只安排了一个便装跟拍,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宁澜背对着镜头,冲隋懿眨巴大眼睛,满脸期待地说:“今天就靠你了哦。”
面对这样的拜托,隋懿能不答应吗?
当然不能。
作为一家之主,必须具备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气节。隋懿低头看,幸好今天衣着休闲,还戴着口罩,想必不会被人认出来。
他沉下一口气,夹琴,提弓,拉出第一个音。
拉的是一首耳熟能详的乐曲,琴音嘹亮,旋律悠扬。这个时间在这一代逛街的多是闲人,有人驻足聆听,有几个小姑娘看见盒子里的钱,果真也会扔上一两个钢镚。
隋懿拉到第三支曲子,心态就稳不住了。
宁澜借着拉生意的名义跟路人聊得热火朝天,人群中不断爆发阵阵欢笑。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是清楚宁澜有多吸引人,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害羞的时候耳朵、眼角也会跟着红,左眼那颗泪痣湮没在红晕中,比鲜花还要明艳生动。
大约是之前失去的痛太过刻骨铭心,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他从不掩饰自己的独占欲,也不觉得这样的心态有什么不妥。宁澜就是他一个人的,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一曲毕,隋懿放下琴,走到宁澜跟前:“宝宝,我渴了。”
没等到宁澜说话,边上的姑娘从包里掏出一瓶水:“还没开过,不介意的话拿去喝吧。”
计划失败,隋懿绷着脸,笑不出来。
喝完水刚要回去继续拉琴,宁澜拽住他:“你等等。”
外面温度极高,站在太阳心地下,随便撒点孜然就是一道鲜美的炙烤人肉。宁澜从口袋里掏出面纸,叠起来给隋懿擦额头上的汗,一下一下轻轻按压,汗太多纸太薄,碎屑黏在他额角和脸颊上,宁澜忍不住笑,抬手仔细地拂掉,就近在他耳边说:“辛苦啦。”
隋懿心里的气顿时就消了,继续扛起他一家之主的重任,拉琴卖艺。
周围认出他们的群众越来越多,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个个都拿手机对着他们。宁澜脾气好,有几个闻风赶来小粉丝叽叽喳喳围着他说话,他也耐着性子陪她们聊。
“天这么热,节目组这么丧心病狂啊?”
“怪我们俩来晚了,没找到好位置。”
“刚才我在xx路咖啡店看到纪老师在里面弹琴,为什么不过去加入他们?”
“活动规则要求分组,我们也不想的呀。”
“队长下半年还开演唱会吗?”
宁澜指指专心拉琴的隋懿:“我不清楚,去问他。”
姑娘连连摆手:“不了不了,队长超冷的,不敢跟他讲话。”
边上另一个腼腆的姑娘小声问:“澜澜,队长对你好吗?”
“好啊。”
“那你的眼睛怎么……”
宁澜揉揉通红眼睛:“昨天晚上没睡好。”
几个姑娘看起来很懂,边意味深长地点头,边互相交换“果然如此”的眼神。
有两个逛街的中年阿姨经过,以为隋懿是旁边相亲角出来找对象的适龄青年,上下打量一番貌似十分满意,搭话道:“小伙子哪里人啊?”
隋懿正好拉完一曲,放下琴说:“本地人。”
阿姨更满意了,叫他把口罩摘下来看看长相,隋懿不明所以,刚要询问原因,宁澜就从几步开外窜了过来:“不好意思阿姨,不太方便。”
两个中年妇女把宁澜也打量一遍,觉得身板瘦弱了点,不甚中意地摇头:“我们没问你呀小伙子,问的是这位……”
不等阿姨说完,宁澜伸手勾住隋懿的胳膊,说:“这位是我老公。”
接下来的几期录制,他们去爬山,去海边,去滑雪,还去北欧看了极光。
那天气温很低,呵气成冰,隋懿把自己的围巾解开,然后一圈又一圈,把宁澜捂得只剩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在外面。
“你不冷啊?”宁澜瓮声瓮气地问。
隋懿摇头:“不冷。”
宁澜生来就比一般人畏寒,一到这种地方,对温度的灵敏度就大大降低。
所以他不太相信隋懿说的话,伸出手扯开半条围巾,不由分说在隋懿脖子上绕了一圈,然后转回去目不转睛地看着天边,哆哆嗦嗦地说:“围巾不够长,你过来啊。”
隋懿无暇欣赏这所谓的极致美景,他偏头看宁澜,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着璨如银河的光芒。
他看他就够了。
见隋懿半晌没有动作,宁澜缩了缩脖子,催促道:“你过来一点啊。”
隋懿回过神,抬胳膊揽住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宁澜侧脸贴着隋懿的肩膀蹭了蹭,呼出一口热气,感叹道:“好美啊。”
隋懿的脸颊挨着宁澜的头发,也轻轻地蹭了蹭:“嗯,好美。”
最后一期的拍摄地点定在S市的迪士尼乐园,规则是在园内玩到三个或以上的大项目,并且不能被其他游客发现。
这一次没有分组,以个人为单位,用时最少的嘉宾将获得节目组送出的神秘大礼一份。
即便这么说,嘉宾们还是自觉以家庭为单位行动。
从那天街边卖艺之后,宁澜时刻提醒自己贯彻“在家里什么样,在这里就什么样”的原则,渐渐在节目里露出天真烂漫的本性。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进游乐园,虽然知道此行目的是完成任务争取拿第一,可还是忍不住盯着蜂蜜罐、巴斯光年、喷气背包飞行器等低幼的项目瞅了好几眼。
进园的前一天晚上,宁澜匆忙上网复制了几千字的攻略,还没来得及看,稀里糊涂地先排了两个小时的队玩了飞跃地平线,出来时正赶上创极速光轮的快速通行证时间。
路上遇到也往那边赶的郭昊、刘雨卿夫妻,他们已经玩了两个大项目了,宁澜顿觉紧迫,从过山车上下来,腿还软着,就急着要赶赴下一个项目。
隋懿拽住他,指指角落里的蜂蜜罐:“我们玩那个吧。”
宁澜翻入园手册,疑惑道:“那个不是大项目吧?”
“是,我昨天晚上查过。”隋懿肯定道,拉着他往那边走,“排队的人不多,就它了。”
宁澜将信将疑地跟他过去排队,看到纪之楠和秦魏宇站在队尾,才信了他的话。
因为有两组嘉宾在这里,跟拍摄像机大剌剌地围了过来。第一个被群众认出来的是纪之楠,他把手指放在唇边,神秘兮兮地说:“嘘,小点声,我们在执行任务。”
周围群众纷纷配合着噤声。
玩旋转蜂蜜罐的多是带着孩子的父母,几个大人夹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然而宁澜玩得很开心,疯狂转动方向盘,与几个小朋友擦肩而过时,还挥手跟他们打招呼。
从罐子里晕头转向地出来,两人先去商店买头饰乔装打扮。宁澜笑眯眯地把带有蝴蝶结的米妮头饰戴在隋懿头上,隋懿一照镜子,脸都黑了。
无人的角落里,宁澜灵活地拽开他的口罩,微微踮脚亲了他一口,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拉长声音说:“特——别好看。”接着戳戳他的脸,花花公子般地调戏道,“实乃秀色可餐。”
虽然形容词古怪了点,隋懿还是被他夸得通体舒泰,视线落在宁澜嫣红的唇上,喉结滚了一下,放下准备摘头饰的手,拐了个弯捏住宁澜的下巴,抬高,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隋懿心说眼前的人才是秀色可餐,让人只想把他一口吃掉。脑袋里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隋懿吻不似宁澜那般小打小闹,他强势地把宁澜压在墙上,舌头轻松撬开柔软的唇齿,宁澜嘴里还留有刚才吃的冰淇淋的余味,轻吮一口,好不香甜。
宁澜喜欢是喜欢的,但是公共场所随时可能有人过来,他吓得要命,手指隔着布料在隋懿身上抓挠,拍开那只在他屁股上逡巡的手,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整张脸都红成了火烧云。
出去的时候,跟拍大哥追问他是不是中暑了,宁澜指着隋懿没好气道:“帮忙买瓶冰水,这只米妮需要降温!”
接下来,按照隋懿的指示,两人先后玩了喷气背包飞行器,小熊维尼历险记,还有几乎没有排队的太空幸会史迪奇,甚至还抽空跟海盗船船长合了影。
后面又在儿童云集的几个项目中数次遇到秦魏宇、纪之楠夫夫,于是宁澜完全打消疑虑,在巴斯光年星际营救中射击的得分没隋懿高,想着反正不用排队,又拉着隋懿陪他biubiubiu玩了三次。
最后一次在隋懿“失误”的情况下拿了本组第一,洋洋得意地拍照发微博:我酷不酷?
粉丝们评论:酷酷酷,比队长还酷!
天快黑的时候,两人坐上旋转木马。宁澜玩了一整天,累成一滩泥,在木马浮浮沉沉的颠簸中昏昏欲睡,脑袋上戴着的弹簧狗头饰跟着他的点头的动作一摇一晃。
看完烟火晚会,节目组集合宣布游戏结果,说到有四个人因未完成任务不具备参赛资格时,宁澜当场傻眼,心想怪不得纪之楠几次看见他们都欲言又止,在排队跟船长合照时,还问他:“你们也放弃比赛了吗?”
回去的车上,宁澜刷出隋懿发的微博,照片上是他头顶弹簧狗,在旋转木马上抱着杆子快睡着的傻样,配了三个字:小傻瓜。
宁澜怒目圆睁,猛瞪身边坐着的隋懿,碍于摄像头还开着,不方便实施家暴,低头气呼呼地打字回复道:大坏蛋!
发完还是又气又心痛,第一名的奖品是M岛豪华双飞游,附赠一整套旅行婚纱摄影,这得值多少钱啊。
隋懿知道他在气什么,捏捏他的手,小声说:“我们可以自己去。”
“去哪里?”
“蜜月,还有婚纱照。”
宁澜瞪他,压低声音埋怨道:“自己掏钱和不要钱的能一样吗?”
隋懿被他的“勤俭持家”逗笑,后排的摄像大哥闻声把摄像头对准他们俩,两人立刻假装无事发生,一个看窗外,一个玩手机。
不一会儿,宁澜的手机一亮,看到隋懿给的回复:一样的,我保证。
宁澜按灭屏幕,默不作声地转脸继续看窗外,然后在倒映着闪烁霓虹的车窗上,看到自己翘着嘴角的笑脸。
往事不可追,将来未可知,至少在这一刻,傻瓜心里装满了坏蛋,坏蛋心里也全都是傻瓜。
所以究竟谁更傻、谁更坏,一点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