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忌远行

  神州历三万九千九百七十五年。
  七月初六日,立秋。
  宜殡葬、修坟,忌移徙、远行。
  天边的最后一抹斜阳落在略显破败的古城墙之上,一小支商队乘着几辆着不起眼的马车,自遂州城南门悄悄出了城。
  出城不久商队就拐入一条小路,马车暂时停下,骑马的护卫点燃火把,照亮昏暗的小路。
  自车厢中下来两人,正是杜庆武与杜锡震叔侄。
  杜庆武抱了抱拳,说道:“震叔,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四合镇距离遂州城不过一百多里路程,这条小路也不算崎岖,我们快马加鞭,天亮之前就能赶到四合镇,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杜锡震仍不放心,毕竟他已经将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全部压在了这个侄子身上。
  只要杜庆武能够在继承人之争中获胜,并顺利登上家主之位,那他杜锡震就是“潜邸旧臣”。
  事关重大杜锡震不敢大意,说道:“遂州城毕竟是边荒,城外盗匪众多,万一哪窝不长眼的山寨今晚就在这条路上侯着……
  还是让我送你到四合镇吧,来回也就一晚的时间,耽误不了什么事。”
  “震叔,你考虑的太多了。”
  杜庆武不屑,摆摆手笑道:“大丈夫生居天地间,自当顶天立地。倘若是有实力的武者,怎么落草为寇?
  即便是做了盗匪,沦落到遂州城这边荒小城,实力也定然强不到哪里去。
  再者说,咱们遂州城杜家在这一片地界,那还是有几分威望的。
  只要我亮出身份,想必那些有点实力的寨主,考虑到招惹杜家的麻烦与后果,也会买我一个面子。”
  杜锡震微微颔首,这话在理,杜家平日里行商,也不是没遇到过盗匪。
  识相的盗匪确实会卖杜家一个面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识相的小蟊贼,自然都成了刀下亡魂。
  杜庆武又说道:“再者说,现在正是敏感时刻,震叔你也有职务在身。倘若因为你今晚送我被家主抓到把柄,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城门马上就要关闭,震叔,快些回去吧。”
  言尽于此,杜锡震也无话好说,只能叹一口气拍拍好侄子的肩膀,宽慰道:“我马上就回去。
  倒是你,可不要因为一时失意落魄,就疏忽了武道修行,你要知道,你的实力与天赋才是你竞争继承人最大的依仗。
  此次你被派驻道四合镇,只是短暂的避避风头,毕竟那日是你主动挑衅李愁飞的。
  等几个月后风头过去,你自然能安然返回遂州城。家族里有我和其他族老,你不需要担心失了势。”
  “我明白。”杜庆武点点头。
  “那我就送到这里了。”
  “震叔慢走。”
  二人一番交谈之后,杜锡震就此返回遂州城。
  望着四叔逐渐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杜庆武怒牙紧咬,自言自语道:“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李愁飞,等我回来,我陪你玩。”
  一行人休整片刻后,举着火把重新启程。
  说是不惧遂州城周边的盗匪,其实杜庆武还是有些慌的,万一真遇到什么小概率事件,盗匪太强又不愿卖李家面子,并且穷凶极恶不求财只杀人……
  一行人赶路速度极快,力求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目的地四合镇。
  小路蜿蜒崎岖,不多时车队便行至一间古庙旁。古庙破败不堪缺了大门,塌了半边的墙壁写满了岁月痕迹,庙中佛像遍布蛛网,不威自怒。
  此时天边一道惊雷闪过,竟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杜庆武右眼皮狂跳,瞅了一眼破败古庙,唤来护卫询问道:“这条路上什么时候多了间破庙?”
  护卫低头回答:“少爷,一直有的,您小时候还来烧过香呢。
  只是几年前庙里的和尚与一伙道士火并,两败俱伤后这庙就破落了。
  少爷,要在庙里休息片刻,躲下雨么?”
  “不必了,继续赶路,真是晦气。”杜庆武大手一挥,驳回了护卫的提议,真当我没有看过江湖?
  那些江湖的套路都雷同的很,路途中天降大雨必遇破庙,进了破庙必遭横祸。
  这可是比坟地还要凶险的大凶之地!
  车队走出十几里路,恰好又遇一乱葬岗。
  十几个土包错落地摆在小路不远处,一些土包之上还插着木板,其上歪七扭八的字迹经历风吹日晒雨淋,已经看不清了。
  杜庆武右眼皮再次跳动,刚想到坟地,就遇到了乱葬岗,怎么如此邪门?
  又唤来护卫,不满地问道:“这乱葬岗是怎么回事,这我儿时从这条路过时,可没遇到过。”
  护卫解释道:“少爷,遂州城的情况您也很清楚,周边哪里突然出现一个新的乱葬岗,都不值得称奇。”
  杜庆武:“……”
  嗯,这个解释确实很合理。
  “继续赶路,继续赶路。
  妈的,今天真是晦气,也不知道家主定日子的时候,有没有查黄历。”
  车队又行了十几里后突然停了下来,马车外骑着马的护卫乱做一团,纷纷抽出兵刃挡在马车前面。
  “又怎么了?”
  杜庆武不耐烦地喊了一句,掀开车帘左右张望一眼,不是破庙不是坟地,只是一片普通小树林。
  雨点“啪嗒啪嗒”拍打在树叶之上,奏鸣出一首嘈杂的乐曲。
  “为什么停……”
  杜庆武又向前扫了一眼,突然瞳孔收缩,话说到一半就打住,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容,喊出来人的名字。
  “李愁飞!”
  乌云遮盖夜空,寂寞深秋树荫旁的小路中央,李愁飞身着红黑色劲袍,腰悬精钢剑,撑着一柄油伞安静站在雨中。
  李愁飞微微抬头望向马车上的杜庆武,俊美的五官被火把放出的光华照亮,淡淡道:“假若我是你,便不会喊的如此声嘶力竭。”
  杜庆武狞笑一声,说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我的出行时间、路线。
  不过你敢来截杀我,却又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着实让我看不懂了。
  怎么,是怕我的声音惊动周围的山寨,惹来什么麻烦角色么。”
  “不。”
  李愁飞摇摇头,缓缓道:“如果你保持平静,就能死得很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