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咱家帮你们把眼珠子挖出来可好

  车夫当然不敢真的从宋悯身上碾过去,犹豫道:“这,这不好吧?”
  人家好歹是当朝首辅,不让进门就算了,哪有从人身上碾过去的道理。
  云氏自然知道不行,她不过是说气话,当下踢了踢杜关山的脚:“你还坐着干什么,下车去把他撵走。”
  “是,夫人。”杜关山不伦不类地对她行了个小厮的礼,起身掀开车帘出去了。
  云氏又气又好笑,对杜若宁抱怨道:“我就没见过他这么不正经的男人,哪有半点国公爷的样子。”
  “那你休了他好了。”杜若宁道,“趁着还年轻,再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男人。”
  “……”云氏伸手戳了她一指头,“你快跟你爹学出师了。”
  杜若宁揉着额头直乐:“看来阿娘还是舍不得。”
  云氏板起脸:“别吵,咱们听听姓宋的要做什么。”
  母女两个安静下来,侧耳倾听,第一句便听到宋悯说:“我有事要见若宁小姐。”
  云氏竖眉就要开骂,被杜若宁拦住。
  杜关山在外面回他:“你以为你是谁,我女儿岂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见就能见的。”
  云氏扑哧一声笑了。
  宋悯轻咳几声,坚持道:“我只是同若宁小姐说几句话,还望定国公行个方便。”
  “老子若是不行这个方便呢?”杜关山粗声道。
  “那我便只好用强了。”宋悯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外面响起兵器出鞘的动静。
  “他居然带了兵吗?”云氏吃了一惊,忙换到另一侧车窗边,掀开帘子往外看。
  杜若宁也跟着往外看,见宋悯一身白衣弱柳扶风地站在杜关山对面,在他身后,是一队严阵以待的卫兵。
  “这个疯子,他要干什么?”云氏气不过,对杜若宁道,“你在车上坐着,我下去瞧瞧。”
  “还是我去吧!”杜若宁道,“光天化日的,还是在咱家门口,他能把我怎么样,我早点打发了他,免得大动干戈的又引来民众围观。”
  这些天定国公府的流言蜚语满天飞,倘若此时再和宋悯闹起来,只怕又要许久不能消停。
  “那我和你一起下去。”云氏不放心,陪着她一起下了车。
  宋悯看到杜若宁从车上下来,深陷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越过杜关山向她走来。
  “阿……若宁小姐。”他身子单薄得不像样,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要乘风归去,在杜若宁面前站定后,歇了几息才开口道,“我本来要去东厂找你的,听说你出来了,便来这里等你,江潋他,醒了吗?”
  “醒了。”杜若宁简短回答。
  “哦。”宋悯点点头,“既然他醒了,你是不是能把我的毒解了?”
  原来是来解毒的。
  杜若宁笑起来:“你又没中毒,何须解毒?”
  宋悯愣住:“没有吗?”
  如果没中毒,为什么他当时会有万蚁噬心的痛感,并且从昨天直到现在都提不起一丝力气?
  “没有。”杜若宁坦白道,“那个是北镇抚司审讯犯人时用来涂抹鞭子的药汁,只会加剧人体的痛楚,并非毒药。”
  宋悯怔怔一刻,脸色渐渐从惊愕变成羞恼,捂着心口一阵猛咳。
  “阿宁,你,你骗得我好苦……”
  “我也是迫不得已,感谢首辅大人慷慨赠药,我在这里替督公大人谢谢你。”杜若宁对他笑了笑,屈身盈盈一礼,而后便挽着云氏的手向府里走去。
  宋悯的身子摇摇晃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长河上前一步及时将他扶住。
  “大人,您没事吧?”
  宋悯摆手,目光复杂地看着杜若宁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内,口中喃喃道:“阿宁,既然如此,你也不要怪我无情……”
  杜若宁一回到家,就被云氏拘在怡然居哪儿也不许去,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只能靠着郁朗在外面打探消息,隔一段时间让藿香去和郁朗碰一次头,借此了解江潋的情况和朝堂动向。
  永寿宫的炼丹房外,被杜关山打跑的那些官员仅仅只消停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来这里跪请皇上出关。
  一直跪到太阳快落山,皇上还是没有要出关的迹象,宋悯得知自己并未中毒,精神有所好转,和官员们经过一番商议,决定让几个大臣以死明志,逼皇上出关。
  死当然不会真死,就是做做样子,有触柱的,有撞墙的,有咬舌自尽的,有用簪子割腕的,也有跳进殿前用来防火的大水缸打算淹死自己的。
  宫人们自然不能看着他们去死,吵吵嚷嚷,拉拉扯扯,殿前的空地上又是血又是水,又是昏死的官员,乱得像菜市上杀鱼的档口。
  其余没寻死的官员则是放开喉咙嚎啕大哭,哭得比死了亲爹还痛心,高一声低一声地喊陛下:
  “陛下,阉党专权,国将不国,眼看着大周数百年基业要毁于江潋之手,臣等愿以死为谏,只为让陛下警醒,陛下,陛下呀,您出来最后看一眼您的臣子吧,见不到陛下,臣等就算死,也死不瞑目呀……”
  “死都死了,瞑不瞑目又怎样,诸位若怕合不上眼,不如咱家帮你们把眼珠子挖出来可好?”
  一片哭喊声中,突然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鬼语,听到的人全都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整个永寿宫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回头看去。
  就见江潋头戴乌纱描金帽,身穿大红绣金蟒袍,束玉带配弯刀,背对着斜阳长身玉立,落日的余晖给他镀上一层金光,白璧无瑕的面容犹如雪山之巅千年不化的冰雪,胸前灵蟒张牙怒目盘于云海,气场强大令人不敢直视。
  朝臣们头皮发麻,冷汗涔涔,死的也不死了,哭的也不哭了,在他的逼视下大气都不敢喘。
  “怎么都不说话了?”江潋环视四周,手按腰刀向前一步,呛啷一声弯刀出鞘,冷冷道,“是哪个死不瞑目,站出来!”
  朝臣们吓得面无人色,齐刷刷向后退去。
  江潋面带讥讽,步步紧逼,直将他们逼到炼丹房门前,再也无路可退。
  “江潋,你要做什么?”身后传来一声呵斥,宋悯单薄的身影出现在永寿宫门口。
  朝臣们仿佛看到救星一般齐声大喊:“首辅大人救命!”
  江潋回头,目光如刀落在宋悯身上,眼前闪过杜若宁纤细脖颈上那一圈青紫的掐痕,突然腾身而起,衣袂带风如鹰隼扑向猎物,手中弯刀划出一道闪电,对着宋悯的面门直劈下去。
  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闭起眼睛,生怕下一刻便看到首辅大人血溅当场的画面。
  就在这时,炼丹房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嘉和帝散发赤足出现在门内,厉声呵斥道:“江潋,给朕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