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雪月怀子
咸阳宫内，始皇嬴政难得能够清闲一些，没有政务缠身。
只不过，现在的时间有些不太对劲。
坐在始皇帝对面，王翦忍不住问道：
“陛下，四更天和臣下棋，是不是有些……嗯……不对劲？这个时候，应该时睡觉的时候吧？”
隔着棋盘，始皇帝笑眯眯看着王翦：“卿不是一样睡不着吗，不然也不会大半夜跑到这咸阳宫里来。”
“这不是陛下叫臣来的吗，别说四更天，就是太阳落下来，臣也得来不是么。”王翦脸上同样带着笑容。
“那你告诉朕，朕派人去叫你的时候，你在睡觉吗？”
“臣睡不着。”最终，王翦还是老老实实承认到。
“是担心这场战争，还是担心无双那小子。”始皇帝问道。
“当然是这场战争。按理来说，无双公子还轮不到老臣来担心。但是，谁叫老臣家里的丫头，一颗心全都在无双公子那里，臣就是想不担心都做不到啊！”
“哈哈哈哈……”始皇帝笑而不语。
既然王翦给自己找到了理由，那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吧。
这个滴水不漏的老狐狸啊，都这么大岁数了，在朕面前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放不开。
至于吗，朕又不是那种让你放不开的人……
虽然心中对王翦一个劲碎碎念，但始皇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他很自然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将王翦往死路上逼了一招，随后开口道：
“这场战争，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至于无双那小子，把他放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朕一直觉得，扶苏那小子就是因为在皇宫里过的太安逸了，这才被那群腐儒洗脑了，整天就知道分封分封！”
王翦也不说话，装作在棋盘上被皇帝逼到了绝路、需要耗尽心力思考下一步的样子。
似乎皇帝也并不在乎王翦有没有听，继续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无双虽然解决了四大家族，但在真正强大的敌人面前，那四大家族也就是那回事。这次让无双上战场看看也好，让他知道真正的战争应该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无双能不能想起来，把他两个不争气的哥哥，也一并带上……”
就在这时，始皇帝的书房之外，传来卫士的声音：
“陛下，蓝田大营十万大军以集结完毕，安国君也即将到达。陛下也该准备为大军状行了！”
没等皇帝说什么，王翦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原来陛下已经和臣在此下了一个时辰？既然已经到时间了，臣也不叨扰陛下了！臣告退！”
说着，把棋子往下一扔，故意一挥袖子将棋盘抚得七零八落，再也复不出原本的样子。然后，王翦在始皇帝面前行了一礼之后，风风火火地从皇帝的书房里奔了出去。
“这老匹夫，这会儿怎么不装了？”
始皇帝笑骂道，同样将自己手里的棋子扔在了棋盘上。
跟王翦下棋下了一个时辰，始皇帝身上已经有些僵硬。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随后将目光看向窗外。
此时，那天空之上，已经依稀可以看到一丝朝阳。
此刻，正是黎明将之、夜尽天明之际。
“备车，去咸阳城头！”
此时，在蓝田大营，无双也踩着那早上的第一抹微光，到达了蓝田大营。
在这里，十万大军以及粮草军备，全部准备完毕。
不过，无双要先带领这十万大军，先前往咸阳城外，接受皇帝检阅。在皇帝下令之后，才真正可以出征北地。
然而在带领着大军走出蓝田大营之时，无双却被大营之外的景象吓了一跳——
在大营之外，无数百姓集结在这里，自觉地站立在大道的两旁。虽然一眼望去人山人海，但不会对大军的出动造成任何影响。
走在最前方的军官原本想要派人前去询问，却被无双拦下。
只见无双翻身下马，亲自朝着百姓们走了过去。
看到无双亲自朝他们走来，站在最前方看的最清楚的百姓们脸上立即浮现出了激动的神色。不过在无双走到他们面前时，这些激动到难以自持的人还是恭敬地打算向无双跪拜行礼。
“无双公子贵安……”
“免礼，各位，你们这是……”
“我们听说，今日无双公子就要带兵去上郡了，想要送一送公子！”
“我也是我也是！公子为我们大秦的百姓做了那么多，除掉了那么多压榨我们的蛀虫，那一次还以千金之躯亲自带队，给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解毒放药……今天无双公子要去杀匈奴，我们知道没什么能为公子做的，只能是来送送公子，为公子壮行了！”
“对对，还有我！”
“公子，在上郡一定要小心呐！”
“虽然没见过，但我们听说，那匈奴凶恶无比，公子在上郡一定要注意安全！”
“公子，我家的小子也在这次的军队里，你可要带着他们多杀点匈奴！”
“公子是我们大秦百姓的大恩人，我们自愿来为公子壮行！”
“还有我！”
“我也是……”
面对着激动的百姓们，无双深吸一口气，放声喊道：
“大秦的百姓们！”
“你们的声音，本公子都听到了！”
“上郡的战场，环境确实艰险，但这艰险并非针对我一人！”
“此时的上郡，还有三十万士卒、还有蒙恬将军一直驻扎在那里，还有无数和你们一样的大秦百姓时代生活在那边！”
“本公子这一次要做的，就是要剿灭匈奴，让那三十万士卒有机会返回故乡、让那边境的百姓不必再被异族侵扰！”
“你们的祝福，本公子收下了！”
“但收下你们这份心意的，不仅仅是本公子，还有这一次同我一同前往前线的十万军队、还有一直驻扎在北地的三十万将士！”
“今日，你们在这夜色之下，目睹着本公子北去。”
“用不了多长时间，本公子保证，必然带着胜利，回归咸阳！”
无双的话，在这夜幕之下，清晰地传到了每个百姓的耳朵里。
在百姓们的越来越响亮的欢呼声中，无双的声音比所有人都要嘹亮：
“出发，去咸阳城外，准备接受陛下检阅！”
“风，大风！”
在这一刻，墨色的夜幕再也无法遮蔽东方的朝阳。
虽然太阳暂时还没有出现，但那朝阳已经照到了每个人的脸上，将他们脚下的影子拉成了无比巨大的模样。
在百姓的注目之中，十万大军在无双的带领下走出蓝田大营。
听着背后这十万大军兵甲碰撞的声音，想到自己即将带领他们去北方讨伐匈奴，无双心中突然闪过一首来自未来的歌曲。
骑马走在最前方的无上，突然在马背上转过身，依仗着自己不弱于剑圣盖聂的精妙武艺背超前驾驭着马匹，面对十万大军，运转内力将自己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大军出征，本公子教你们一首歌，在征讨那匈奴之前唱出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无双用内力激发出的声音，不仅仅是十万大军听得清清楚楚、周围壮行的百姓们听的清清楚楚，就连在那咸阳城头上等待着大军前来的皇帝，同样听到了无双的歌声。
唱过一遍之后，无双便开始一句一句地领着十万大军张口，将这首《精忠报国》，变成了北伐的十万大军的军歌。
“恨欲狂，长刀所向！”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
聆听着来自无双的声音，以及那越来越近的、来自十万大军的歌声，始皇脸上的笑容越发掩盖不住。
“朕还真是有福气啊，能遇上这么一个皇子、能让大秦拥有这样一个皇子……”
咸阳城内，五更天跑回家的王翦坐在大厅里，看似在闭目养神，实际上他的脑海里却是思绪万千。
忽然之间，沉思的王翦睁开双眼。
在恍惚之间，他似乎听到了远方有人、有一大群人在唱歌。
歌声里热血沸腾，杀气四溢！
虽然是不熟悉的歌词，但这热血的感觉、这沸腾的杀杀机，王翦却万分熟悉！
当初他带领着大军，在六国之地南征北战之时，每次他领着士兵们唱出那首秦风时，都会有这种感觉！
虽然在王翦看来，这歌曲并不如秦风那般对仗工整，但其中属于百战之兵势不可挡的必胜决意与大秦锐士建功立业的气势，却一点都没有减少。
而且在这歌曲之中，还拥有着与秦风一模一样的，精忠报国的意志！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煌煌中华要让四方……”
“来朝……”
这一首来自十万大军的军歌，瞬间便让王翦回想起了当年的日子。
只是可惜的是……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可惜，当年还剩下多少人，如今能像我一样……”
当年，他们同样怀揣着让大秦一统天下、四方来朝的梦想。
他们一直在为这梦想而努力，自始至终从未有人后悔过。
现在，梦想实现了，不知道那些兄弟在天上，能否看得到如今的大秦盛世……
原本王翦还有些好奇，为什么那大军的歌声，唱一句就会停一句，等一会才会接着唱下一句。
直到他听到了，无双用内力激起的领唱的声音。
“狼烟起，江山北望！”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
王翦擦了擦眼角。
人呐，不能不服老。
这年纪一大，眼角就经常沾上些东西。
需要经常擦一擦，还不能让人看见。
还好，他王翦这一生值得他擦眼角的事情不多，老了还有孙女在身边伺……
对了，孙女呢？
“王五，王琦那丫头去哪了？”
“老爷，小姐一早就去找蒙家小姐了！”
什么去找蒙家小姐，老头子我还能不知道她们这俩小丫头去哪？
王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喊道：“备马，老夫亲自去咸阳城头一趟，给十万大军壮行！”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华要让四方……”
“来贺……”
无双领着这十万大军唱出的歌声传出了很远，仿佛在那遥远的上郡以北、匈奴的王庭之内，都可以在风声之中依稀听见这歌声。
在匈奴王庭的夜色之中，雪月站在一点温度都没有的朝阳之下，眺望着南方的大秦。
虽然在这匈奴王庭的城墙上，即便是南望，望到的也只是一片无际的草原。
但除了向大秦之地远望、幻想自己的目光可以穿过重重时空、注视到无双身上之外，雪月已经没有其他的方法来派遣自己内心的思念。
尤其是在她发现自己怀上了无双的孩子之后。
大概是看腻了这夜色之下的无边草原，雪月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虽然那墨色的黑夜正在被朝阳填满，但是那夜色却表现得无比坚强，始终在天幕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在太阳没有出现之前，朝阳的光辉又显得太过脆弱，始终无法将夜色赶出天幕。
一阵冷风在此时吹过，拂动着雪月的衣角，也抚摸过下方的无边草原，发出那空气流动时特有的呼呼声。
现在，雪月其实很讨厌在这里听到这个声音。
每次听到这风声，她都感觉自己仿佛是被遗弃、被囚禁在了这里。
这无边的草原，便是一片无边的牢笼，将她死死困住，不得挣脱。
而且今天的晨风，似乎有些格外的冷。
“又在看那秦国？你又在想那汉人小子？”
在雪月身后，传来了一道如同野兽吼叫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