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毁灭

  拉克维城内，此时正沉静在紧张而恐慌的气氛中。
  近半月来传回的一条条消息，让人对战事的悲观程度与日俱增。
  琴康在东西两侧的猛烈攻势一刻不停，拼着巨大伤亡也要往前推进，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会议室内，三位侯爵齐聚，每个人脸上都十分阴沉。
  “大家说说吧。”年龄最长的罗兹开口道：“眼下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马洛里侯爵叹了口气：“这次琴康的攻势极其凶猛，完全是跟咱们换命的打法，我承认这样打下去咱们肯定会输，但琴康方面估计也会损失巨大，他们这么做值得吗？”
  “哼，值不值得？”雷蒙特冷笑：“你之前屠杀歌明兰人的时候，应该就想到这一点了。”
  两年前放弃平原北部的时候，马洛里侯爵可是大肆屠杀了几十万歌明兰遗民。
  而在琴康如今的军队中，很多士兵都是歌明兰人，他们不找自己等人报仇才怪。
  罗兹道：“马洛里，锡克要塞那边怎么样了？”
  “琴康军已经突破我布下的四道防线，基本包围了要塞，山脉东面的锡克平原上，也聚集了多股军队，应该是想要夹击我。
  眼下，他们正在用那种大口径火炮和魔法炮轰击要塞城墙，准备慢慢啃下那里。”
  马洛里揉了揉眉心：“我家族的九级骑士已经被调过去了，但只凭他一人，也不敢贸然出击。
  话说，西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马洛里带着一丝希翼，西边的城市比较多，应该利于防守。
  雷蒙特沉声道：“他们的各种远程武器在攻坚战中威力太大了，尤其是魔法议会提供给他们的魔素炮，城墙和营寨根本顶不住一天，而正面作战同样打不过，我们已经丢了十几座城镇。
  我派家族里的骑士们组成小队绕到他们后方补给线进行偷袭，才勉强遏制住了攻势。”
  “可暂时挡住他们也没用，我们需要想办法打退他们。”马洛里摇头。
  “伊迪丝亲自动身回本土救援，有消息了吗？”
  “没有，她那边说不定什么情况呢。”
  也许她根本就没回本土，而是半路直接跑了。
  这也算其余三位侯爵对这位女士的‘优待’，只要她愿意抛弃祖辈打下的基业，跑也就跑了。
  说实话，在座的三位，要是真想跑，也不是跑不了。
  大陆这么宽阔，外面还有寥无人烟的海岛，真要隐姓埋名、低调过完下半辈子，其实并不算太难。
  只不过家族、领地、权利这些多年基业，就都付之东流了。
  所以他们才留在这里，宁可跟家族一起死。
  思来想去，罗兹做出了决定。
  “伊迪丝家的九级骑士当年受过我的恩惠，他现在也还在殖民地没有走，我可以让他去西边帮雷蒙特，至于东边，只能靠马洛里你自己了。
  放心吧，锡克平原才被琴康占领几年时间，他们在那边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军队抽调出来，咱们再游说当初那些残余的军阀冒头搞点事情，你只需要固守要塞就可以了。
  至于我，还是要坐镇拉克维。”
  “那……琴康那边的九级骑士该怎么办？”
  “不用太担心，他们那边的九级骑士，可都是些老弱病残……”
  ……
  “你们琴康按理来说在高端战力上占据绝对的优势，为什么反应到战场上，却是这幅模样。”
  晨星城边缘，勒斯与维吉尼亚并肩眺望远方，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战争开启的这半个月，晨星城在穆罗斯平原东西两侧走了个来回，基本看到了琴康在装备新式火枪后的战斗方式。
  总得来说，琴康确实发挥出了热武器在战场上的杀伤效率，虽然没发展出战壕、阵地战这些理念，但在他看来线列步兵战术在这个时代已经够先进了。
  可问题在于，明明是以一国之力面对区区殖民地，琴康为何不用那些九级骑士摧枯拉朽的拔掉四大侯爵麾下那些高级骑士，亦或者直接斩首。
  维吉尼亚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犹豫片刻后，如实解释道：
  “琴康粮食匮乏，在被赶到那片苦寒之地的最初几年，我们甚至饿死了很多人，同时还要面对想赶尽杀绝的阿瑞斯人，处境异常艰难，根本就没有余力维持超凡骑士的发展。”
  “断层了？”
  失去国家层面的支持，超凡骑士的群体数量很难维持，基数决定上层人数。
  像诺亚，虽然基于人口和骑士技艺传承的稀少，九级骑士数量不多。
  但在下层骑士的培养上，却一直不遗余力，有专门的骑士学院和大额财政补贴。
  “差不多吧。”维吉尼亚低头看着脚下的大地：“当时人们肚子都吃不饱，再好的骑士天赋也发挥不出来，最开始的二十年，每年冬天饿死、冻死的人，都不在少数。
  眼下琴康虽然还保有着两位数的巅峰骑士，但其中大多数都是天谴之年，面对阿瑞斯进攻时诞生的，等到琴康建立到现在，年轻一辈的巅峰骑士，屈指可数。”
  勒斯差不多明白了。
  琴康建立和天谴之年，那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诞生的巅峰骑士，到现在基本都已经百岁以上，跟诺亚外海群岛那个差不多，都是一身暗伤，实力下滑。
  但再怎么样，他们如今都还是活着，算是琴康高端战力的一部分。
  静静呆在那里做威慑，远比和四大侯爵家族中的九级骑士同归于尽要好，更何况还有帝国本土那边虎视眈眈。
  所以，这场战争中，琴康明明征调了六名巅峰骑士过来，却从没有主动让他们出击过。
  “下一步你们要怎么做？”勒斯又问道：“别跟我说什么战略迂回，锡克要塞那里的魔素炮，数量可不对。”
  “你发现了？”维吉尼亚有些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
  魔法议会在武器交易过程中，一直派有指导辅助的人跟着，魔素炮的数量和位置，勒斯自然清楚大概。
  勒斯淡淡笑道：“你们是想用魔法矛轰击拉克维吧？”
  维吉尼亚沉默片刻，点头道：“是的。”
  “那我们就去那边看看吧。”
  ……
  拉克维城北方三十公里外，这里是侯爵军队与琴康交战的前线。
  在过去两年里，这里经历的数次规模在十万人以上的大战，遍地都是魔素炮与琴康火炮造成的大坑。
  两者之间也很好区分，魔素炮用的是能量炮弹，爆炸时会产生极度高温和冲击波，炸出的坑呈放射状，土地焦黑，弹坑面积大。
  而琴康火炮的杀伤范围小很多，其中大多装药量不够，打城墙还行，打人的话，没有足够的炮火密度，恐吓远大于实际效果。
  不过最近半年时间，拉克维城前线这里倒是没有炮火袭击，战斗也只是小规模摩擦。
  双方驻守在这条战线上的士兵各自相安无事，甚至有些觉得无聊。
  其实在琴康发动东西两侧的大举进攻后，侯爵等人不是没想过从中部这边发起反攻，但麾下士兵们的战斗意愿十分低迷，再加上他们没信心对抗琴康的部队，最终只好无奈作罢。
  可他们不进攻，琴康方面却待不住了。
  就在琴康控制区一侧，距离拉克维防线十公里远的地方，一支庞大的车队正快速前进着。
  而这些车上拉的，正是琴康刚从魔法议会进购的最新一批魔素炮，足有两百门。
  不仅如此，在车队的后方，更是有大量马匹拖拽着琴康生产的轮式火炮，总数甚至过千。
  当车队抵达前线后，琴康步兵队伍也同时接到了命令，立刻朝拉克维城方向发起了进攻。
  连天的炮火在战场上不断响起，琴康这次丝毫不珍惜魔素炮的损耗以及本就不多的钢铁炮弹，一直在发动饱和打击。
  而接到这一消息的罗兹，对此却非常疑惑。
  “琴康的兵力都被调到了两边，正前方现在估计最多也就一两万人的兵力，他们拿什么啃下拉克维？”
  他麾下的贵族将领们对此也摸不着头脑，但听着远方传来的炮声和爆炸声，心中仍然很是急切。
  “侯爵大人，这次琴康调集了相当多的火炮和魔素炮过来，前线阵地再这么轰下去，估计军心就完了。”
  罗兹想了想，命令道：“那就照老样子，派骑士队冲锋，干掉那些火炮，我就不信琴康能一直不心疼！”
  这也是他们应对琴康远程武器的一贯方式，派八级骑士带队，成员全是由中高级骑士组成的高机动强者进行突袭。
  琴康在高端个体战力上的严重缺失，让他们无法在短时间内有任何招架。
  “至于我，还是坐镇拉克维，以防不测。”罗兹最后说道。
  他总感觉奇怪，觉得琴康这次举动有问题。
  前线阵地，上千门炮已经持续轰击的十多分钟，无论是钢制火炮还是魔素炮，都已经在多次发射后陷入了炮管和元件过热的暂时哑火之中。
  士兵们拎着一桶接一桶的冷水往火炮炮管上淋，冒出大量滋滋作响的白色蒸汽。
  而魔素炮这边，来自魔法议会武器研究部的魔法师正在琴康本地巫师的协助下，迅速更换修补着里面的魔法线路，为下一次炮击做准备。
  可惜，他们没有下一次了。
  罗兹侯爵作为殖民地实力强的那位，他家族里的高级骑士数量可不少。
  在整整六名八级骑士的带领下，他们轻易凿穿了琴康的部队，来到后方大肆破坏这里的火炮和魔素炮。
  而面对这种情况，琴康在这里的指挥官却只是看着。
  “一个……两个……总共六个全来了。”指挥官拿着望远镜观察后方火炮阵地的情况，嘴角勾起冰冷的笑意。
  “向古兰奇司令汇报，留守拉克维的八级骑士都出来了。”
  “是。”副官立刻将让背着魔法通讯台的士兵将消息发了出去。
  几分钟后，位于拉克维城附近数千米高空的一艘外壳覆盖装甲的魔法飞艇上，歌明兰帝国曾经的皇室成员，当代第一顺位继承人古兰奇·冯·巴克利，已经接收到了来自地面的汇报。
  “司令，纽特指挥官报告，六名八级骑士已经全部出动了。”
  “好，通知咱们在城里的间谍开启引导坐标。”面容变得有些刚硬的古兰奇沉思道。
  “代我个人转达一句，国家不会忘记他们的牺牲。”
  “是！”
  过了片刻，飞艇控制室内的操作员大声汇报：“坐标信号激活，武器模块已响应！”
  “全速前进！”
  “是！”
  命令下达，这艘花费了琴康十几万吨魔晶石才换来的魔法飞艇，立刻开始下降高度，朝着拉克维上空飞去。
  而与此同时，坐镇城中的罗兹侯爵，正在听着汇报。
  “大人，高级骑士队的突击很有效果，他们已经摧毁了几百门火炮，但奇怪的是，他们发现这次琴康进攻的兵力似乎不对劲，只有区区一万多人。”
  “一万多人？！”罗兹立刻暗道不好。
  拉克维城是四大侯爵的防御核心，这里一直驻扎着超过八万人的部队，哪怕是东西两侧领地遭遇猛攻，他们都没有调一兵一卒过去支援。
  琴康是知道这个情报的，为什么只派了一万多部队就发起进攻。
  如果说轻易摧毁火炮阵地还可以说是对付疏忽大意，那这个兵力人数，就赤裸裸的在说明，敌人这次进攻的目的有问题。
  突然，罗兹心中感觉到一阵心悸。
  他猛然穿透作战室房顶飞了出去，目光直指天空。
  然后，他的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
  因为一艘巨大的飞艇，此时就悬浮在城市上方几千米的位置，剧烈的能量波动，每时每刻都在从中喷涌而出。
  “该死！”
  罗兹怒吼一声，猛然冲向高空。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琴康会鲁莽的暴露那些火炮，那就是为了吸引城中所有能飞行的八级骑士离开，避免他们对飞艇产生威胁。
  不过罗兹心中也颇为庆幸，幸亏自己没有亲自出城，否则现在根本就没人能拦住那个给他带来巨大危机感的飞艇了。
  ‘现在一切都来得及，只需要几秒的时间，我就能打爆它！’罗兹心中大声说道。
  然而，琴康又怎么会忽视对飞艇威胁最大的九级骑士呢。
  就在罗兹即将进入出手的距离时，两名比罗兹还苍老很多的九级骑士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罗兹怒吼一声，伸出双拳与他们各对了一击，将他们打飞出去，但这时已经晚了。
  只见耀眼的光芒一闪，三道连巅峰骑士都看不太清轨迹的巨大铁棒，便扎进了拉克维城。
  下一刹那，大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