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战场

  穆罗斯平原，琴康控制区前线。
  容纳两千人的临时营寨内，正进行着开拔前的最后准备。
  其中一座帐篷中，二十几名士兵纷纷打理好自己的行装，时刻等待出发的命令。
  “马南，还有烟吗？”
  “干什么？”名叫马南的士兵立刻警惕道：“巴克，你可别打它们的注意！”
  “呦，我们还是不是兄弟了？”巴克坐到战友的行军床上，搂着他的肩膀：“别忘了，半年前我还给你挡过刀呢。”
  “那我就没有救过你吗？”马南捂着自己胸前的口袋，那里面是半盒香烟，来自上次在东边攻打青石堡时，从一位敌军少校手中的缴获。
  “别这么吝啬，等这次仗打完了，我加倍还给你。”巴克嬉皮笑脸道。
  “不行，除非你拿东西换。”
  “你小子看上我什么了？”
  “上次我看你扒尸体的时候，翻出个打火机……”
  “啧，行吧，不过得五支烟。”
  “成交。”
  随后，两人坐在床边，享受的吞云吐雾起来。
  马南还忍不住把玩着刚到手的镀银打火机，显得很是喜爱。
  这种东西是几年前开始出现在琴康，据说是从诺亚那边传过来的，燃料用的是鲸油，防风效果很好，而且打火和储存都比原来的火石方便多了。
  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贵，琴康缺乏矿产，所有金属资源的分配都归议会统一分配，基本都是用来制造新式火枪，打火机工厂的生产份额相当之少，价格也随之上涨。
  看着战友一脸满意的把玩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巴克感觉自己嘴里的烟也不香了，只好在营帐里左右四顾，免得心疼。
  他们的帐篷不大，其他一些同队的士兵，此时或是在折叠行礼，或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还有两三个人聚在一起，轮流抽着一根烟。
  但角落里，却有一个人显得有些不同。
  这人长得黑瘦，脸上更是没什么肉，气质也显得很是阴郁。
  他将收拾好的背包放在床头，床上摆满了拆开的枪械零件，而他自己则盘腿坐在地上，聚精会神的用一块干净麻布仔细清理。
  巴克想了想，起身走了过去。
  “兄弟，来一根。”
  对方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谢谢，我不抽烟。”
  “来一支尝尝吧，放心，里面没加料。”巴克又把手里的烟往前递了递。
  所谓加料，说的是殖民地这边的烟卷中一种常见现象。
  掌握制烟厂的黑心贵族们，为了掌控殖民地民众以及获取暴利，会在烟叶中掺杂类似迷幻蘑菇的毒品，然后专门卖给这里的歌明兰人。
  不知情的民众抽了之后，在烟瘾和毒瘾的双重作用下，基本都逐渐变成了废人，还被掏空了钱财。
  虽然因为战争的压力，琴康有很多士兵明知道也会抽，但巴克不是这样，他从马南那里换到的烟，则是从帝国军官手里缴获的。
  黑瘦男人又抬头看了看巴克，还是摇头道：
  “谢谢，但真的不用，抽烟会养成烟瘾，不利于保持冷静的头脑。”
  巴克见其这么不给面子，心里有些不爽了。
  但他也没说什么，而是蹲在了旁边看黑脸男人擦枪。
  “那个……上次打青石堡，谢谢啦。”巴克真诚道。
  那场攻坚战中，对方一枪一个，连续解决了七名包围他的敌军士兵，可以说是救了他一命，所以巴克才特意过来跟这个刚来小队的人说说话。
  然而黑瘦男人却似乎没有将其放在心上，淡淡说了句：“不用谢。”
  巴克也不是个善于言辞的，抹不开脸面再说什么感谢的话，可又不好意思转身就走，便没话找话道：“这些东西擦它干什么，用坏了就换新的。”
  琴康从十年前就开始隐秘生产新式火枪，直到现在也没停过，可以说火枪的数量比他们全部国民都要多了。
  “换新的容易，但要是在战场上突然坏了，很可能会丢命……”黑瘦男人头也不抬的说道：“这玩意的故障率，你也清楚。”
  “呃……”巴克有些奇怪：“你这么怕死？”
  琴康能在各种条件都不利的情况下，次次在战争中取得胜利，除了武器方面的加成外，更重要的是琴康士兵都不怕死。
  他们受够了家乡那终年寒冷的土地、受够了阿瑞斯帝国施加给他们的屈辱、更受够了贫瘠的资源与难吃的食物。
  所以在与帝国人的战争中，琴康人往往都是不要命的。
  在这种气氛下，对方怕死的举动，反而显得很是另类。
  “我不怕死，但我想在死之前，多杀几个阿瑞斯的杂碎！”黑瘦男人沉声道。
  从他的嗓音中，巴克听出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这仇恨还和琴康人与帝国之间的不一样，更加沉入骨髓。
  巴克大概知道原因。
  对方和自己不一样，他是琴康出身，而黑瘦男人则是收复半个穆罗斯平原的过程中，解救出来的歌明兰遗民。
  这些遗民在天谴之年的时候来不及逃跑，只能生活在帝国人的压迫之下，大部分人沦为了奴隶，这些年来可谓受尽折磨。
  眼前这位，应该也是其中的不幸者之一。
  巴克没再说什么，他站起身拍了拍黑瘦男人的肩膀。
  “等打完了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时，营帐外面响起了尖锐的哨声。
  “所有人！出来集合！”
  “立刻集合！准备出发了！”
  听到命令，巴克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床边，将早已装好的行李背上，拿起床头的那支火枪，和其他人一起到营寨的空地上集合。
  等到这个营地两个大队的士兵全部集合完毕后，指挥官什么也没说，立刻便让他们出发了。
  而他们的目的地，正是之前攻打过的帝国东部防线。
  而与此同时，远在上千公里的穆罗斯平原最西部，战争也已经打响。
  琴康这次将大部分兵力全部集结在了攻防线的东西两侧，想凭借武器与兵力的优势，完成战略大突破，最后迂回围歼中部地区。
  这样做的好处是避开了拉克维这座易守难攻的大城，缺点就是两处分别距离过远，一旦战事进展不如预期，便有被分头击破的可能。
  但从眼下来看，琴康的进攻倒是颇为顺利。
  青石堡东侧，距离抵御锡克平原的山脉要塞仅五十里的地方，琴康与马洛里侯爵的军队正在进行一场总人数在两万人的大战。
  琴康的士兵们百人为一列，十列成一线，一百步左右的距离又是一线，一个集团方阵内，有五道线。
  然后，并排而站的琴康士兵，端着枪、迈着整齐的步伐往前走去。
  对面的侯爵部队也是大抵如此，双方开始逐步靠近。
  杀气在每个人的双眼中弥漫。
  而在人眼不可见的云层之上，散发着淡淡光辉的晨星城，正在俯视这片大地。
  巨大的魔法墙壁上，此时正映照着下面的景象，浮空城自带的侦查之眼魔法阵，轻易便可俯瞰方圆几十里的大地，既能宏观整个战场，也可以查看某块局部区域的近景。
  此时，勒斯以及摩西等人正在观察这场战争，维吉尼亚也被受邀进入了一般不允许外人来的这座浮空城控制中心。
  看着大地上那一排排士兵，勒斯有些惊讶：“没想到你们竟然会用这种战术。”
  排队枪毙，可是前世枪械发明初期，一种十分盛行而有效的热武器作战方式。
  它的正式名字叫做线列步兵战术，也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么蠢的愚不可及。
  这是在火枪精度和上弹速度都不如人意的情况时，最为有效的一种作战方式。
  就以琴康的阵型来看，一次齐射，就是一片上百枚子弹所组成的致命弹雨，这种情况下，精准度就不需要考虑了。
  而射速方面，等第一列士兵射击完毕后，他们会立刻转身跑到后面重整队形并完成退弹和重新装填的过程，而第二列的士兵们，则继续根据指挥官们的口令开始射击。
  就这么往复之下，单发火枪的威力被发挥到了极致，只要士兵们训练有素、听从指令，就可以取得远比冷兵器更强的战斗力和杀向效率。
  维吉尼亚听到勒斯的惊叹，自豪道：
  “这是我弟弟发明的战术，以前并不被看好，但从奇迹长城防线正面冲出以后，它终于展现了在平原上的巨大威力。”
  勒斯点点头，却又说道：“可面对超凡者，你们又该怎么办？”
  一切战场形势，都要根据不同的规则所变化，前世的战场上，可没有不怕子弹的人类。
  维吉尼亚脸上的笑容敛去，但仍然自信。
  她沉声道：“超凡者确实很难对付，不过火枪出世以前也是这样的，并没有什么差别。”
  以前冷兵器厮杀的时候，普通人士兵面对超凡者，大多数时候一样是拿命去耗、去填。
  而他们说话的功夫，地面战场上的两军也已经距离不远了。
  不过还没等到火枪射程之内，侯爵部队中突然窜出上百道人影，速度极快的朝琴康的士兵方阵冲来。
  而琴康这边也是一样，近百名中级骑士，在数位高级骑士的带领下，迎敌而上，并在刻意的引导下，偏离了主战场。
  这时候，琴康军队中的劣势一面便体现出来了。
  骑士诞生和修行伴随着大量高营养食物的消耗，而由于国土的贫瘠，琴康在超凡骑士的培养上，就远不如阿瑞斯这边了。
  落在如今这片战场上，就是琴康在超凡骑士上兑子也兑不掉全部的帝国骑士。
  抛去被脱离战场的那些，仍有七八十名侯爵军队中的骑士冲向了步兵阵列。
  这些骑士大部分都有五六级的实力，血气足矣在身前形成完整的防护，少量中弹根本影响不到他们。
  可也就在这种情况下，琴康士兵的英勇无畏才真正显露出来。
  在指挥官们的命令下，所有士兵面对冲来的骑士屠夫们没有任何退缩，而是举起了手中的长枪，上膛瞄准。
  “前方一百五十米目标，准备！”
  “开火！”
  随着齐刷刷的枪响，一颗颗子弹瞬间射向了敌人。
  可面对一直在做高速机动的那名五级骑士来说，却并不算什么威胁。
  大量的子弹与他擦身而过，打在身后的泥土中，徒劳无功的溅起点点泥土。
  只有少部分子弹真正打在了他的身上，可也被血气护甲当了下来。
  可琴康的指挥官并没有气馁，他也没有让士兵退后，而是直接站在原地换子弹。
  琴康军队里曾做过测试，一名五级骑士从进入火枪射程范围至冲到士兵身边，他们最多只有开两次枪的机会。
  砰！砰！砰！砰！
  当第二次齐射结束后，指挥官眼中充满了失望。
  敌人身上又中了十几枪，但其身上的血气铠甲，至少还有一半的厚度。
  “所有人，上刺刀！”这支百人队的指挥官怒吼一声，以二级骑士的实力，第一个迎向了敌人。
  而在他身后，士兵们同样端着上好刺刀的长枪，怒吼着朝那个基本不可能杀死的敌人冲去。
  而这样的情景，正同时发生在琴康所有前锋阵列上。
  枪火的硝烟在战场上弥漫飘散，无数士兵们就这么面对着远超自己实力的强大敌人。
  而在他们身后，尚没有接战的琴康士兵们，仍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列，一步步前进。
  琴康的这种打法，虽然可以最大化发挥火枪的优势，却仍然无法解决超凡骑士的难题，只能和原来的战争一样，堆死这些人。
  所幸的是，马洛里侯爵的部队中，骑士强者数量也不算多，又在之前的战争中损失不小，所以这五十多名中级骑士，还是被解决掉了。
  而琴康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整整两千多名士兵阵亡。
  没有时间默哀，一线部队中幸存下来的士兵很快重新集结成队列，继续向前推进。
  接下来，他们就要和侯爵方的火枪部队开始交战。
  而这一次，就是琴康对其的碾压了。
  琴康的火枪经过多年的研究，射击精度虽说还是不太高，但也远比四大侯爵的山寨品，再加上琴康士兵对火枪射击的了解程度远高于敌方士兵，更加导致了天枰的倾斜。
  同样是百人队列，同样是齐射，同样是交替开火，琴康士兵的命中率就是比对面要高。
  这也是琴康敢于冲出奇迹防线，转守为攻的底气。
  只要消灭了骑士，他们在普通人的战斗中完全就是在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