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真相

  梦境浮空城的大街上。
  一身睡袍的勒斯悠然漫步。
  十多年来，这里的景象没有丝毫改变，还是当初他进来时的样子。
  照旧是从那白色石塔走下，照旧听着天空上的礼花。
  不过这次，勒斯却没有乘坐街上那些有轨车，像往常一样去往图书馆又或者其他像是药剂研究所那样有着高端魔法设备的地方。
  他今天的步伐，久违的迈向了浮空城的中央广场。
  对于那个地方，勒斯其实也比较熟悉。
  当年刚刚进入梦境的前几十次，勒斯经常来到这个唯一聚集了‘活人’的地方，想要找到一些关于其本身的线索和来由。
  但由于广场上有魔法结界，他一直没能近距离的看看。
  只是通过多次猜想，得出这是个魔法师晋升庆典的片段而已。
  随后，因为实力低微，他也一直没有理会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直到现在，直到他晋升魔导士时精神力产生些许质变的那一刻，他终于捕捉到了异常。
  那就是在他的身体里，除了自己的灵魂外，似乎还有一个精神体存在。
  这验证了勒斯心底一直以来的怀疑，那就是这座梦境浮空城的来历。
  勒斯一直都清楚，他自己的这份‘金手指’，并非毫无来源，而是与天谴之年和歌明兰帝国首都的毁灭，有着丝丝联系。
  大陆上的魔素是自天谴之年后出现的，他这份奇遇也是因为当年去了一趟帝国首都遗址后才有的。
  这说明自己脑中的梦境浮空城，与现实本就有着联系。
  以前没必要也没能力去管。
  如今晋升魔导士，勒斯的视野和格局走向整个大陆，那么当年的真相与自己身体中的‘隐患’，他当然要想办法弄清楚。
  这个答案，显然就在那永远站在广场高台上的女士手中。
  而当他来到广场附近的时候，所看到的东西也立刻让他心中一震。
  从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进入梦境浮空城后，到现在为止，他一共来这里足有三千多次。
  虽然并不是每次都在出生点，也就是那座白色钟塔上朝广场这边看一眼，但他也用余光扫过不少次。
  结果就在今天，千篇一律的景象终于发生了巨大变化。
  广场和那数百名魔法师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栋四层的小楼，矗立在原本的广场中央。
  “准备摊牌了吗？”勒斯深吸一口气。
  他此时的心中情绪很复杂。
  有对那未知存在这些年培养自己的感激，也有对其深藏幕后的忌惮与猜疑，还有很多好奇和兴奋。
  奈瑟尔文明的等级，总体上来说要比勒斯前世的地球文明要高出不少，发展方向也迥然不同。
  这对勒斯是个相当新奇的体验，哪怕他已经在异界生活的十多年。
  在原地站了那么十几秒，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勒斯大步走到了小楼门前。
  大门自动打开，他淡然走了进去。
  一楼是个大客厅，没有任何人存在，迥异与大陆的古典风格装饰下，存在不少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魔法物品。
  但勒斯没时间细看，一名穿着管家服的精致魔法傀儡便凭空出现在他面前，侧身对着一旁的弧形楼梯做了个请的示意。
  勒斯坦然点头，跟在它身后上了楼，来到某个房间内。
  这是个书房，宽敞的阳台上摆着一张小茶几，旁边的藤椅上正坐着一位穿着乳白色法师袍的女性。
  勒斯站在门口怔了下，发现果然就是那位之前在广场高台上万众瞩目的存在。
  随后，他走了过去。
  这位女士此时正在看一本厚厚的古书，见勒斯来到身旁，便抬头看了眼。
  勒斯也是在这时，第一次近距离看清对方的真容。
  浓郁的亚麻色金发，深邃的眼眸中透出一股睿智，高挺的鼻梁下是那诱人的双唇，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你好，勒斯，很高兴见到你。”女法师纯熟的使用着诺亚语。
  她的声音很轻缓，但足矣让人听清每个字。
  勒斯礼貌的微微躬身致意，道：
  “我也很高兴能见到您，女士。”
  “坐吧。”女法师抬起白皙的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
  勒斯欣然坐下，但却并没有急着发问。
  “喝点什么？”女法师笑道：“咖啡、茶、还是……可乐？”
  勒斯了然道：“您果然知道我的底细。”
  可乐这个词，对方是用汉语说得，而勒斯来到异界后，从没在有人的情况下说过一句母语。
  女法师带着一丝歉意的声音响起。
  “我并非有意探查你的记忆，但却是挑选的必然过程。”
  “挑选什么？”勒斯好奇道。
  “种子。”
  “奈瑟尔文明的？”
  “没错。”
  “果然是这样。”勒斯沉声道。
  在那年从歌明兰帝国遗迹回来后，勒斯偶尔就会做一些古怪的梦，其中就有关于各种浮空堡垒坠落、巨兽入侵以及大地满目苍夷的情景。
  这些显然不是现实世界所发生的事情。
  现在想来，那可能就是奈瑟尔文明所在世界，曾经出现的场景。
  而这个璀璨的魔法文明，应该是毁灭了。
  有次梦境的尾声，他也看到像是如今梦境浮空城的东西，逃离了奈瑟尔世界，想必跟眼下的虚幻投影是一类。
  女法师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没错，我的文明确实已经毁灭在了噬兽的进攻中，你看到的那些，是我精神体散发出来的记忆片段。”
  然后她又笑道：“仔细算算，你应该也看了我不少记忆，咱们之间应该算扯平了。”
  勒斯也笑了笑，他对此本就不是非常在意，而且事前已经发生了，在意也没用。
  “你出生的文明很不错，虽然走得道路与奈瑟尔是两个极端，可惜那里没有魔素。”女法师又说道。
  勒斯却摇了摇头，道：“只是我的国家很不错而已。”
  有哪个世界不打仗。
  “确实如此。”女法师有些赞叹。
  管中窥豹，就算她只看过勒斯这个普通人的生活场景，却也清楚其背后所承载的强大与不易。
  沉默了会儿，勒斯主动开口问道：
  “您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选我，天谴之年和歌明兰，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个菲尔顿一世，和我一样是穿越者吗？”
  这几个问题，是勒斯压在心底很久的疑惑。
  魔素的出现不是偶然，其他人没心思也没能力去深究，但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勒斯，却需要考虑其中的深层含义，这个来自魔法文明的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女法师微微一笑，目光平静的看着他，缓缓开口道：
  “你的问题很多，但我今天选择见你，自然就是打算解除你心中的疑惑和戒备。
  第一个问题，我的目的。
  这很简单，我要为奈瑟尔的文明留下火种，我们几千年的魔法积累，不应该彻底消失在世上。”
  “我就是你选的继承者？为什么是我？”
  勒斯有些好奇，相比于自己从零开始发展出巫师体系的梅林，以及像安古斯、黛芙妮这类天生拥有某种天赋的人，自己貌似只是个普通货色。
  “没错，你就是继承者。”女法师点头道：“不用妄自菲薄，你不比任何人差，那个可以秒杀本土九级骑士的电磁炮，连我看了都很惊艳，凭借这个理论，就算在全盛时期的奈瑟尔文明，你也能有一席之地。”
  勒斯了然道：“原来您是看上了我前世的知识。”
  “一部分原因吧，毕竟实际上很多规则在不同世界根本无法通用，电磁是少数的异类。”女法师解释道：“我真正看上的，是你灵魂上的不同。”
  “什么不同？”勒斯不解。
  “你以为你没有本土这些施法者中少量存在的天赋？”
  “嗯？难道我有？是什么？”
  勒斯当然羡慕像米切尔、黛芙妮这类人与生俱来的特殊天赋，但他也摸索过一段时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这种在本土觉醒者中极少量存在的特殊天赋，也弄不懂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要等你自己去发现，不过晋升魔导士后，有了探索灵魂层面的能力，你应该很快就能掌握。”女法师神秘笑道。
  勒斯心里觉得好气啊，怎么这些大佬一个个都喜欢藏着说话。
  不过最起码人家提醒自己了，他也没理由表现不满。
  “我在图书馆里没有看到任何关于天赋法术的介绍，奈瑟尔文明没有这种人吗？”他转而问道。
  女法师摇摇头：“这我也不清楚。”
  “您都不清楚？”
  “我也只是个七级魔法师或者叫做魔导师，而奈瑟尔文明的世界也远比你如今所处的大陆要广袤很多，我也不是什么都听过、见过。
  图书馆里的那些书，其实都是靠我的记忆复刻出来的，其实也并不是全部。
  但就我所知，奈瑟尔文明的人，是没有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的。
  我怀疑，当年在我点燃你这个世界的魔素之心后，没有感受过魔素的人类突然受到它的侵染，而产生了极少数人的奇妙异变。
  没道理只有植物和动物才会受侵蚀异变不是吗？
  而且，毕竟魔素这种能量，我们研究了几千年也仍感觉有很多奥秘没有发现，它是种很神奇的东西。
  关于这方面，以后要靠你自己去研究发现了。”
  “魔素之心？点燃？”勒斯又听到两个陌生的词语，之前从未在图书馆见过。
  女法师似乎很乐意解释这些问题，耐心的像个老师一样。
  “你觉得魔素是从哪来的？”
  “不清楚。”
  “那我告诉你，它在宇宙中广泛存在，是一种很常见且数量无比庞大的能量。”
  “那为什么这片大陆之前没有？难道没有点燃？”勒斯试着猜测。
  “并不是，而是每颗星球的外围，都有某种力量存在，有些会阻隔宇宙中魔素进入星球内部。
  我们奈瑟尔文明在探索本身星系的时候，在几颗无生物死星上，就发现了这种情况，并研究出了环境改造方案。
  只可惜，没来得及开展实际行动。”
  女法师挥手在两人面前造出一个星球投影，解释道：
  “魔素的无序性并不是什么都能渗透，它有时需要一定的引导。
  所以我们研究出了一种改造无魔环境的办法，就是用极为庞大的超高纯度魔晶石，在无魔星球内部瞬间释放。
  只要量够大，魔素之间的相互吸引性，就会引导外层宇宙空间中的魔素穿透那种未知屏障，降临这个世界，然后逐渐达成内外平衡。”
  勒斯马上想道：“歌明兰帝国首都遗址？”
  他记得维吉尼亚说过，大陆上的魔素浓度，就是以那里为最，逐渐向周边递减，而且整体浓度一直在不断升高。
  勒斯自己也察觉到，相比于当年他刚接触梦境浮空城，十多年后的现在，诺亚这边的空气魔素含量，也提高了大概三分之一。
  “没错，我就是在歌明兰帝国的首都，点燃了这个世界的魔素。”女法师承认道。
  “菲尔顿一世，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勒斯紧接着问道。
  那位差点统一大陆的帝王，经历可是无比传奇的。
  议会制由他提出，无色玻璃、怀表、蒸汽机、火枪等科技产物都是尤其发明，勒斯高度怀疑他也是个穿越者同行，说不定还是同胞。
  然而女法师接下来的话却否定了他的猜想。
  “菲尔顿一世是个很杰出的人物，但他并不是穿越者。”
  “哦？那为什么……难道……”勒斯睁大了眼睛。
  他突然想到个问题，玻璃、火枪这些东西，貌似并不一定非要地球才有，奈瑟尔文明虽说是魔法世界，但它们的体制中，魔法师与普通人有一定程度的剥离，普通人社会中，未必没有些科技萌芽。
  “是的。”女法师点头道：“他的那些技术，也都是从这座梦境浮空城，从你经常去的那个图书馆里得到的，他才是我来到这颗星球周围后，第一个选择的本地人类。”
  “那为什么回是这样的结果？”
  “菲尔顿一世不喜欢魔法。”女法师表情有些懊恼和后悔的给出了答案。
  “他这个人，是标准的领袖，天生的领导者。
  起初我觉得以他的才华和能力，可以轻松让我留下奈瑟尔文明的种子，推广魔法的存在。
  但谁成想……我低估了他对大陆和人民的认识。
  这个人竟然不喜欢超凡，不喜欢那延长的寿命，而是极度厌烦超凡者的出现，觉得骑士和魔法都是损害社会根基的毒瘤。
  他反而只对奈瑟尔文明中普通人国家多年演化来的社会体制与落后科技感兴趣，并以此仿制在了自己的国家。
  我当时与他说了很多次，但他每次都拒绝学习和推广魔法，甚至不让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
  他还委婉的警告说，以歌明兰帝国当时的实力，决不允许魔法冒头，哪怕我找别的代理人，他只要发现，定会将其抹杀。
  而我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勒斯沉声问道。
  “所以，我直接把这座在太空环绕星球的浮空城，砸在了他的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