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裂谷平原

  凯隆西境广袤的平原上，一只苍鹰正在展翅翱翔。
  这是只被称为利爪鹰的大型禽类，翼展足有三四米长，性情凶猛，是平原天空上最强的猎手。
  而且其相比其他鸟类稍显出众的智慧，也让它很受军队的喜爱。
  生活在凯隆西境的这一利爪鹰品种天生对方向感和记忆力方面有特长，再加上凶猛的性格可以捕捉敌方的信鸟，所以被凯隆军团驯养了一批，用于传递军事情报。
  眼下，这只飞向三十六堡南侧边缘的利爪鹰就是其中的一只。
  它在上午带着来自凯隆主力部队的讯息，一路向这边飞来，按照驯养师的指令，寻找位于三十六堡内侧最边缘位置的南十二号堡垒。
  这本是个很轻松的任务，一直生活在凯隆西境平原的利爪鹰族群，从小就翱翔在这片天空下，与生俱来的视力和不错的记忆力，让它们对大地上每一个特殊的建筑或者地貌都铭记于心。
  这也时利爪鹰的本能，野生的利爪鹰必须记住领地范围的边界以及各类猎物群落的活动位置，属于动物的生存本领。
  而三十六堡，对利爪鹰们来说，就是这么一种‘地标’性的建筑，是它们定位自身位置的重要依据。
  可现在，这只带着任务的军用通讯鹰却犯了难。
  它记得喂食的人让自己去的地方，就在这附近啊，现在怎么找了半天，也看不着那个很明显的高耸石头了呢？
  感到着急的利爪鹰发出阵阵尖啸，绕着记忆中的这片地方不远盘旋。
  与此同时，在它底下的格列布等人也犯了难，表情无奈的看着天空中的通讯鹰。
  士兵们早就发现它了，三十二兵团的驯养师也早已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臂，然而由于对方不认人，楞是不肯下来。
  实际上，他们就站在南十二堡的正中心位置啊。
  虽然……整个军事堡垒都变成了一片废墟……
  半天得到不主力军那边的回复，几名军官商议了一下，只好让兵团里的驯鹰师带着几名士兵到平原上去，看看能不能用兔子之类的把它诱下来。
  随即又互相感叹着周围那难以置信的场景。
  西境三十六堡在设计时基本都是统一规格，最大容纳的人口有两万五千人，它的面积自然是不小的，说是座小城也不为过。
  而且由于修建目的是军事防御，这些堡垒的外墙和内部建筑，百分之七八十都是石砌建筑，坚固程度可见一斑。
  但就是这么座完善的防御设施，如今放眼望去，再也没有任何超过两米高度的东西存在。
  大片的倒塌墙面、碎石、尸体残骸以及烈火灼烧的焦黑痕迹，完全替代料之前那一排排石制小楼以及七八米高的城墙。
  格列布看着那斜靠在一面倒塌墙壁前的身影，心中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昨天夜里，这个人带着他们和三十二兵团剩余的全部士兵，悄悄潜到了南十二堡外。
  之后，本打算直接发起冲锋，趁敌人不备爬上城墙的他们，立刻就被那个来自诺亚的男人制止。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格列布记得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挥了下手。
  然后所以人就看到，灯火通明的堡垒城墙上，一道道巨大的裂缝出现，轻易撕裂了整面外墙。
  十几个足有五米高的巨大身影在倒塌的石墙中出现，一步步缓慢、却不容置疑的朝堡垒内部推进。
  拜庭的士兵们很快集结起来想要解决那些石头巨人，但显然那只是徒劳。
  格列布清楚的看到，在之前那个重伤了自己的拜庭六级骑士被石巨人一拳打成肉泥后，敌人便再也谈不上抵抗。
  而那时他才发现，不仅仅是自己等人面前这片城墙，南十二堡其余三个方向的城墙也已经倒塌，并在其中诞生了一模一样的巨大石头怪物。
  它们在那个男人的控制下，从四个方向同时挤压拜庭军队的活动空间，密如细雨的石弹不停击穿敌人们的身体，沿途所有的房屋，也同样被那些与之齐高的石巨人们推倒、踏碎。
  最后，拜庭士兵们被挤压到堡垒中心的小广场上，格列布等人也一路跟随来到这里。
  他们强烈请战，想要用自己手中的刀剑杀死那些拜庭的狗杂碎，但这位来自诺亚的魔法师只是再次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数道两米粗的巨大火蛇宛若活物般冲入拜庭士兵之中，战斗至此结束。
  从始至终，格列布和他麾下的四千名心存死志的士兵都只是眼巴巴看着，手里的刀剑从一开就拔了出来，结果敌人都全灭了，竟然都没见血。
  格列布到现在都很难让自己接受眼前的事实，他从没见过如此手段的人。
  理论上来说，一名八级骑士在没有同级强者牵制的情况下，也能做到一人灭掉整个南十二堡数千名拜庭部队的事情。
  但在过程上，那肯定是通过来来回回不断的偷袭破坏，杀个几百人就飞上天逃走，等血气恢复了再回来往复一次，直到敌人再也没有战斗的信心。
  只有九级骑士，才能随意从容的短时间内摧毁整个堡垒。
  而眼前这个男人的手段，却也同样如此的轻松、淡然。
  整个战斗的过程中，没有一个士兵能冲到他面前，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人发现他。
  拜庭人的攻击目标，一直盯在那些巨大石头人的身上，他们可能都无法想象，自己是死在什么人手里。
  格列布永远都不会忘记昨夜的那一幕。
  一望无际的废墟中被熊熊烈火照得通明，那个身穿风衣的男人就站在自己前方不远，赤色火光的衬托下，他只能看到背影的轮廓。
  让人感到无比的神秘、强大和……恐惧！
  “神明也不过如此了吧……”格列布喃喃自语道。
  而这话，正好被刚从冥想中醒来的勒斯听个正着。
  他看了眼走到身前的格列布，从其手中接过面包和牛奶，轻笑道：
  “神明号称无所不能，我离这个境界还差很远。”
  自觉有些失言的格列布见这位大人没有露出不悦，也是开口恭维道：
  “神明不存于世，而您却在世间行走，相比之下，您和巅峰骑士那些大人们一样，就是现世行走的神明。”
  勒斯摆摆手，语气带着些不屑道：“我从不喜欢神明这个词，没有人能以它的名义来影响任何人的心灵和行为。
  我不能，九级骑士也不能，甚至超越了我们的强者，依旧不可以！”
  格列布愣了，他有些不太理解，毕竟凯隆人受教会影响相对较多，神明这个词在他们心中属于至高无上的赞美。
  怎么会有人因为将其称为神明而感到不悦呢。
  勒斯也没有跟他解释的想法。
  无论前世虚无缥缈的虚构传说，还是如今世界下很可能位于其他世界真实存在神灵，他都是嗤之以鼻。
  神只是无比强大的‘人’，早晚他也要干翻一个试试看。
  格列布见勒斯没有跟他闲聊的意思，也不再找没趣，恭敬的立在一边等候吩咐。
  而勒斯则在简单吃了点东西后，起身环视了一下四周。
  “弄成这个样子，抱歉啦。”
  好好一座堡垒彻底沦为废墟，不说其军事价值，就算只是重新造一个，都要花费很多钱。
  格列布闻言立马鞠躬道：“大人您不必介意，能灭掉拜庭这么多人，绝对值得上这一座小堡垒。”
  五千人换一座堡垒，凯隆简直大赚。
  要是可以的话，把剩余的三十五座堡城都换了，每座换掉五千人，那至少十年内拜庭再也无力发起任何大规模进攻。
  而勒斯的道歉其实也就是说说。
  二十多个岩石傀儡，勒斯又不是精神分裂怎么可能逐一控制得住，他对那些法术傀儡的命令只有两个，前进、击杀任何可移动目标。
  所以堡垒一道毁了是不可避免的，要是真要保下来，他估计得忙上一天一夜去堵截敌军，格列布的士兵们也要付出不小的伤亡，这样反而不漂亮了。
  反正又不是诺亚的地盘，何必减少附带损失，怎么震撼怎么来就对了。
  将最后一口牛奶喝下并拒绝了格列布再去取些的好意，之前到平原上诱捕自家通讯鹰的凯隆士兵们也回来了。
  格列布看了看鹰爪上带来的纸条，上面给他们兵团发布了从边境溃退以来的第一个正式任务——
  护送诺亚使者勒斯·瓦格纳阁下前往西境军团主力所在的裂谷平原共商要事。
  而后面还附加了一页，说明了纳尔森侯爵没有亲自前来迎接的原因。
  格列布将纸条交给勒斯过目了一下，见他没有异议，随即召集士兵们集合。
  “挑一个百人队跟我护送大人前往主力军大营，剩下的人把咱们之前的营寨拔了，移到后面的村庄一带保护村民们别被袭扰。”
  至于南十二堡这里，已经没有抢救的价值了。
  大片碎石和昨晚烧了一夜的大火，这里彻底变成废墟或者说是乱葬岗了，守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就这样，勒斯在格列布等人的领路下，出发向东前往西境与拜庭之间最主要的通道——裂谷平原。
  三十六堡与那里相隔不远，经过连夜赶路，勒斯在第二天早上便来到了这里。
  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十里左右的时候，勒斯升上了天空，并给自己掏了个望远术。
  站的高、看的远。
  在他的位置，很轻松的看清了整片区域的情况。
  裂谷平原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原因就在于它的南北两侧各有一道长长的天然大裂缝，只有中间这片平原，有一道十多公里的连接通道。
  通道的西侧，一个个极小的黑块按照某种规律散落其间，那就是凯隆抵御拜庭进攻的三十六堡。
  而平原通道的东侧不远处，就是旗帜连绵、蜿蜒无际的凯隆西境军团主力防线。
  三十六堡丢了，纳尔森侯爵接下来必须守住裂谷平原的通道，将拜庭挡在这里，遏制住对方之前那极其猛烈的攻势。
  但勒斯也同时发现，拜庭在裂谷平原西侧通道边缘，同样也集结着大量军队，此时就正有一支又一支队伍从后方堡垒方向赶来，似乎并不打算稳扎稳打的消化掉三十六堡，而是要一鼓作气拿下整个西境。
  勒斯对此有些诧异，但也没因为对方的自信和凶猛感到担忧。
  平原决战，对勒斯以及麾下的魔法师来说，也算是不错的情况。
  他最不想看到的，是像之前在弗都山脉打的防守战，彼此交错的混乱战场上，魔法师脆弱的身板很容易出现危险。
  反观大规模兵团作战，因为各司其职的原因，倒更不容易出现哪里都是敌人的情况。
  大致了解下局势，勒斯重新回到地面，在格列布等人惊奇的目光中继续前进。
  西境军团大营这边早已接到指示，格列布上前简单出示的身份后，很快就被放行。
  直到勒斯一路来到西境军团指挥部所在的营地，他才停了下来。
  因为那位传闻中骑士天赋卓越的纳尔森侯爵，正带着一众军官站在门口等待，早先抵达的里昂娜夫人和妮莉雅也在一旁。
  勒斯下马上前，面带微笑，但却没有先开口，而是隐晦打量着对方。
  身高接近两米，脸庞浓眉大眼显得有些憨厚，体型并不健硕但很匀称，身上穿着一套略旧的紫色短融长袍，两襟各绣有一条金色长条麦穗，整体看上去低调内敛。
  纳尔森侯爵倒是十分热情的上前与勒斯握手。
  “勒斯阁下，欢迎您的到来，我再次由衷感谢贵国与您对我们的帮助。”
  见他说话这么有礼，勒斯也和善笑道：“侯爵您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两国互利互惠。共同抵御封建国家的野蛮侵略，就像琴康人说的，这是咱们这些国家共同面对的难题。”
  要说领主制国家与议会制国家的阵营概念，还是之前琴康与诺亚签订结盟协议时，由琴康提出来的概念。
  他们认为，如今大陆上最大的危机和对立就是国家制度的不同，议会制不允许自己被领主制国家吞并，领主制国家的统治者也不想放过那些让平民们新生向往、甚至给了他们革命勇气的新型制度。
  随着掌权者的野心扩大、人口数量增长、资源短缺等问题成为导火索，到了最后双方绝对无法共存。
  因此，琴康早早的就提出了名为议会国家联盟的倡议书，传播范围非常广泛，但主要目的还是在于东大陆的诺亚和凯隆这两个王国，其核心意图也比较明显，就是想不打仗的情况下当老大。
  纳尔森侯爵对此颇为认同，落座后还和勒斯谈了谈这方面的看法。
  他们纳尔森家族的规矩里就没有太多关于国家的教条，这个家族只想保护好西境人民、然后是王国的人民，谁当老大其实相当的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