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风起

  钟塔上，夜风吹动着两人的衣摆。
  面对勒斯对自身来意的询问，维吉尼亚没有做出正面回答。
  “琴康在凯隆也有几条隐蔽的贸易线路受阻，我听说了就来看看。”
  “真的只是看看吗？”
  “不信就算了。”女巫师站直身体，优雅的抻了个懒腰。
  勒斯想了想也没再追问，这位来自琴康的女人在他看来一直有点神秘，背地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自己虽然有心查探，但终归碍于双方的身份，没办法深究。
  索性，他问起了另一个疑惑。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今天来拍卖会是临时决定，连管家伦克都没带，她是怎么知道的。
  维吉尼亚随口道：“我也是来参加拍卖会的，刚才你竞拍那朵花的时候我听着声音耳熟。
  之后在中途休息时一打听，就知道是你来了。”
  勒斯了然点下头，凯隆这些大巫师有不少出身琴康，虽然互相之间没有太紧密的联系，但维吉尼亚借着他们的关系来拍卖会看看热闹太简单了。
  “行了，想着既然见到了就打个招呼，现在我走了。”
  “有时间可以来诺亚使馆坐坐。”
  “知道了。”
  维吉尼亚轻轻晃了下手腕。
  随即，在她身后的夜色中，一道更加幽深的裂缝缓缓张开。
  女巫师往后一跃，裂缝随之闭合，整个人消失不见。
  勒斯见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女人的那招天赋法术，用的越来越顺手。
  ‘羡慕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掌握类似的法术，天赋巫师实在是有点开挂。’他不由叹了口气。
  空间类魔法需要魔素转化出一股特定的能量，这股能量转化效率低、控制难度大还另说，主要是切割空间的能力实在太危险。
  在奈瑟尔文明中，只有精神力强大无比、灵魂发生质变的第四级魔导士才能允许学习。
  如今勒斯踩在门槛旁，心里也有些着急了。
  ‘精神力和魔力的储存快要达到上限，等凯隆这边完事以后，回去下点功夫吧。’
  ……
  回到包厢，霍雷肖正好在竞拍当前的拍品。
  那是一颗品相还不错的蓝宝石，质地匀称通透，自带一些降温效果。
  “这东西你要干嘛？”勒斯坐回自己的椅子，抿了口酒。
  霍雷肖笑着解释道：“赚点钱，别看对战斗没什么用，但稍微加工一下，也是不错的珠宝首饰。”
  像他这种由王室供养的大巫师，手里其实不怎么差钱。
  但没人会嫌钱多，只要加个魔晶石底座再雕刻些纹路，就是一件在富商、贵族眼中顶好的神奇物品，翻个几倍卖出去不是什么问题。
  这也是不少大巫师的副业。
  迷梦水和一些其他的灰色产业虽然也能来钱，但哪有这种‘高技术附加值’的东西来得省事儿，不少凯隆的高级巫师和大巫师，都有类似的副业。
  勒斯对此倒是不怎么看得上。
  他对自己亲手制作的魔法造物要求高，低端的、没实用价值的不屑去做了卖钱，更何况以他的身份也不需要这么做了。
  诺亚北线战争结束后的这一年多时间，他也只做了几件防身的东西给家人，另外送了议长老人一件，最后就是他脖子上带着的那件项链了。
  就连奥康纳这样的学生、心腹，他都没心思给坐些什么。
  毕竟，能被他看得上的材料，实在太稀少了。
  这个世界出现魔素的时间终归太短，未开垦是未开垦，但真正的好东西，也需要时间去形成。
  拍卖会一直进行到了后半夜，勒斯回来之后也没再看上什么东西，默默等到拍卖会结束后，在庄园事先安排好的客房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回了城里。
  霍雷肖没跟他一起走，只是把来时的马车送给勒斯使用。
  拍卖会的交易是有抽成的，整场下来的交易金额有近百万金隆，他作为组织者之一，自然也要忙着去核账分一笔。
  ……
  回到诺亚使馆，勒斯坐着霍雷肖的马车刚进大门，就看见刚德列夫老爷子穿着一身粗麻布衣，在院子的草坪上和几名卫队的骑士徒手互搏，时不时传授些招式技巧。
  旁边还有不少人围观，偶尔发出几声叫好。
  其实使馆里有专门的健身馆，就是为这些骑士们日常维持肌肉活性而准备的，也算是这个世界里高档住所的标配。
  但刚德列夫一生戎马，不习惯在那种特意装修出来的房间内锻炼，所以有时候便会在早上来庭院中活动几下，松松筋骨。
  勒斯让马车停下，打发车夫回去，自己则走到了旁边的人群中。
  使馆的文官和骑士们见副团长过来，刚要行礼问好，勒斯便伸手制止了。
  他只是想过来看看，九级骑士的身体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从外观来看，除了那紧致而富有光泽的小麦色皮肤，以及流线型的强壮肌肉外，勒斯并没有感觉出有什么异常。
  但当时在弗都要塞，虽然离得很远，但他也用望远术观察过九级骑士的战斗。
  随手一拳挥出就是音爆，两拳相撞所逸散的能量甚至可以产生直径一公里的气浪，很难想象，那是以人类肉体为基础所造成的效果。
  至于九级骑士的身体内在情况，勒斯倒是还不清楚。
  到了这种级别，隔行如隔山就不太适用了，勒斯很清楚，七级骑士就能一定程度上感觉到精神力波动。
  勒斯就算做得再隐秘，一扫过刚德列夫的身体，必然会被察觉。
  肆意窥探他人的身体秘密，那可不是件小事，弄不好转眼间便是生死仇敌，勒斯可不敢轻易尝试。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回去后带他去见见克里斯蒂娜，帮着把之前的误会解除掉，关系再定下来，到时候就好说话了。’他拄着下巴想道。
  心中正打着小算盘，老元帅这边也结束了今天的晨练，并发现了站在一旁正拄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的勒斯。
  “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德列夫将练功服外套披在肩上，明明运动了一个多小时，楞是一丝汗都没冒。
  “刚回来。”勒斯应了声，两人并肩往餐厅走去。
  “买回来个什么东西？花？”老人瞄了眼飘在勒斯身后的玻璃匣子，昨天勒斯派人回来通知过行程了。
  “嗯。”
  “没买别的？”老人打量了愈之花两眼，有些不解。
  诺亚上议员之中，要说有钱，第一个肯定是担任王国财政部长，同时又是资本派商人领袖的阿凯奇了。
  但除了他之外，第二有钱的人，应该就是勒斯。
  药剂公司这些年的生意不断蒸蒸日上，仅仅凭借春风药剂的军售和民售业务，就赚得盆满钵满。
  更别说国外也有不小的市场，奥古斯城内就有两间店铺，专门卖春风药剂、解毒剂和其他几种养颜、强身健体的魔法药剂，生意相当不错。
  结果这么有钱的人，去趟凯隆本地的拍卖会，就买了一件看起来不起眼的东西。
  勒斯摇头笑道：“凯隆这边的施法者局势过于松散，资源利用和交换效率差，就算开拍卖会也很少能汇集到珍贵的物件。
  不过……这朵花要是培育好了，有可能收获巨大。”
  当初的实验型强效治疗剂，勒斯曾喂给过一只刚被切掉小爪子的实验白鼠，过了一天后，恢复如初。
  虽然后来由于样品告罄，手中也仅剩两份材料，勒斯没有再深究，但那个测试结果，勒斯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想要真正做到断肢重生，可能不是这个等级的药剂能做到的，但看它的潜力，肯定是比现有的春风药剂和内部供应、用蓝色史莱姆细胞做材料的特制治疗剂更强，效果肯定也会更好。
  刚德列夫见勒斯一副高兴的模样，也是又问了句。
  “具体有什么用？”
  “治疗重伤。”
  “对骑士有用吗？”
  “呃……这还得等以后试试才知道。”勒斯汗颜道。
  其实魔法药剂在超凡骑士身上无法发挥效果的主要原因还是量不够的问题，春风药剂那点细胞活性能量，估计得按桶来才能对中、高级骑士起到弥补损伤的效果，严重缺乏战场适用性。
  但以后药剂等级提高了，自身能量密度增加了，应该还是对骑士有帮助的。
  而刚德列夫这边一听，倒是没了再问的兴趣。
  两人来到餐厅，找了个角落坐下。
  勒斯叫了两个三明治和一杯牛奶，刚德列夫面前则摆着两盘烤肉和一盘时令蔬果。
  这个量对他来说并不算大，维持日常体能消耗罢了。
  两人边吃边聊。
  “那个霍雷肖怎么样？”
  “正常人吧，没什么太大的野心，凯隆的施法者势力也很松散，真要动手……我可以解决。”
  刚德列夫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听说城里城外的，现在可还有十多名大巫师。”
  勒斯放下刀叉，沉吟一声做了个比喻。
  “您和十几个八级骑士对战，有把握吗？”
  老元帅呵呵一笑，九级骑士之所以被称为人类巅峰，甚至有人还认为他们踏上神明之路，自然是有碾压性的强大实力。
  别人不清楚，但就刚德列夫自己来说，再多的八级骑士，也只是手中的蚂蚁。
  镇国之柱，可不是个单纯的荣誉。
  “现在说这个太早，你有把握就行。”
  刚德列夫之前的问题，原因在于如果伊莎贝拉真的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大王子和贵族派绝不会束手就擒。
  武力冲突，在权力交接过程中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诺亚既然有心支持伊莎贝拉，自然也要先做好打算，将可能发生的情况先进行模拟，心中有个底。
  “议长昨天晚上与我进行了一次通讯，他的意思是该遮掩就遮掩，遮掩不住……那就要用雷霆手段。”
  勒斯闻言眉毛一挑，确认消声术已经笼罩周围，随即问道：
  “怎么个雷霆？”
  刚德列夫喝了口牛奶，淡然道：
  “第一军团在我走之前就已经拉出来操练，顺便逐渐开始新式火枪的操作培训，就在王国西边。”
  勒斯有些惊讶，道：“玩这么大，会不会激起连锁反应？”
  动用军队，哪怕仅仅在西侧与凯隆边境交接处施压，那也是很严重的征兆。
  用武力插手邻国内政，可能会激起凯隆所有人的排斥和反抗，可能连伊莎贝拉的支持者们都会倒戈。
  刚德列夫脸色平淡的嚼着肉排，似乎并没什么顾忌。
  “你之前有一点说的不错，凯隆这个粮仓和原材料产地，对资源相对贫瘠的我们很重要，一旦战火在大陆燃起，我们引以为傲的商业不堪一击。
  没了商业的输血，诺亚就算能守住，又能守多久。
  凯隆这块肉，我们必须要拿进兜里。”
  “确实应该这样。”勒斯赞同道。
  他之前游说高层的理由并不全出于私心，诺亚如果不主动干些什么，以后必然会陷入被动局面。
  琴康不一定靠得住。
  “那位公主殿下最近在干什么？”
  “不太清楚，她之前管我要了几个魔法师，之后就一直没联系了，估计是在搞大动作。”
  “希望她能快点，商道再不疏通，国内连吃饭都要成问题。”刚德列夫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前年打仗，诺亚两线开战，粮食消耗极大，让本就不富裕的粮仓雪上加霜，去年虽然用高价大肆在凯隆收购一番，但今年还是有些紧巴巴的。
  勒斯同样也有些着急，点头道：“等明天再没消息，我就催催。”
  “嗯，对了，拍卖会上有没有什么趣事，跟我讲讲。”
  “那帮贵族和富商倒是有点意思，昨晚……”
  ……
  就在勒斯讲起拍卖会上人傻钱多的权贵们时，奥古斯城的一处豪宅内。
  弗劳尔坐在客厅沙发的主位，看着被仆人递到面前的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枚淡蓝色宝石，其上散发丝丝凉意。
  “侯爵大人，这颗宝石成色不错，内含的冰系法力也不少，只需要经过些加工，做成首饰日常贴身携带，足矣压制小姐的燥热症，”
  一名从秘法庄园刚刚离开的大巫师站在客厅中央，恭敬的说道。
  弗劳尔拿起宝石把玩了两下，发现随着皮肤接触，一丝丝凉意顺着皮肤很快蔓延全身，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把钱给他。”
  “是。”
  一名管家模样的人领着那位喜滋滋的大巫师走向门外，而那颗宝石则被弗劳尔侯爵放回盒子，并吩咐道：
  “尽快送到小姐那去，让罗琳大巫师看着弄。”
  弗劳尔的小女儿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近些年来还得了一种罕见疾病，体温高出正常人不少，哪怕是冬天，都会让她感到闷热，更别说是盛夏季节。
  侯爵心疼女儿，找了很多医生来看过，都没什么办法，后来还是一位女性大巫师投奔到麾下，找到了缓解燥热的办法。
  这颗魔法宝石，则是让她更舒适些罢了，也是那位女巫师的建议。
  虽然八万金隆的价格有些高，但对侯爵家族来说，也就是毛毛雨罢了。
  而这时，那名代拍的大巫师又走回来了。
  “侯爵大人，我在拍卖会上，看到霍雷肖那个老头跟诺亚的勒斯在一起，似乎关系比较密切。”
  “我知道了。”
  等那人走后，弗劳尔没有多想。
  自从前段时间栽赃了下诺亚使团并终止谈判，那帮人就愈发跟大王子派系的人来往紧密，但倒也不足为据。
  弗劳尔关注的是另一个人，一个女人。
  也就是他们的公主殿下。
  他总感觉，这位一直不太安分的小姑娘，并不如表现的那么善良柔弱。
  没过两天，一匹快马飞奔入城，带来了一个对大王子和弗劳尔来说，都不太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