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检查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请不要打扰病人的休息，你们城区管理局怎么又来了，我不是答应过你们了吗？”
  伴随这句话，一名棕色毛绒西装、馒头花白的老人夹着手杖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他大步走进来，有些生气的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看见了拉格伦的面容。
  “市……市长阁下？”老人脸上有些惊愕，随即马上微微躬身行礼。
  “抱歉，市长阁下，我以为是那些……”
  “查恩先生，又见面了。”拉格伦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走到他身边，语气中带着一丝敬意。
  这位可是布兰提斯很有名望的老医生，而且品格高尚，行医救人从不考虑金钱与名声，他们所处的这间大型诊所几乎没有什么盈利，一直是靠市政厅的救济补贴以及慈善捐助维持运营，专门帮助贫民区里的穷苦百姓，深得附近街区民众的信赖和感激。
  因此，拉格伦也听过他的名字，之前还在一次慈善晚宴上见过面。
  “您还天天都来诊所上班？”
  “是的，闲在家里没事，我的身体又还可以，所以一直都会过来。”查恩环视四周，感叹道：“毕竟……这间诊所是以我的名字命名，我要负责到底。”
  拉格伦微躬致意，然后又问道：“刚才您说，城区管理局，您答应他们什么了？”
  “呃……”查恩看了眼周围，病房里人实在是太多了。
  不仅有跟随市长过来的秘书等人，那些躺在床上的患者们虽然没有说话，但也都盯着市长的身影。
  拉格伦会意的说道：“去你的办公室说吧。”
  查恩犹豫了一下，道：“好，请跟我来。”
  老人的办公室就在二楼，查理带着市长等人过去后，护卫随从们留在了门外，只有市长和他的秘书、勒斯还有贴身保护的马尔兹走了进去。
  拉格伦进入后也没坐下，直接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查恩叹了口气道：“您这次过来是为了查看流感疫情还有哪些症状特殊的病人？”
  “没错。”
  “那我现在要严肃的告诉您，这次流行感冒不同以往，可能要出问题。
  因为有部分病人，患的根本就不是感冒，而是……”
  “血毒？”拉格伦沉声道。
  查恩闻言惊讶的抬起头，道：“您……都清楚了。”
  随即他又有些恍然的苦笑，如果不是今年的流感出现问题，市长阁下又怎么会亲自到他的诊所来。
  拉格伦在房间踱了两步，道：“真的是血毒瘟疫吗？”
  其实他一直抱着侥幸心理，认为没有听到专业医生的答案就总有希望是大家误会了，但查恩是一名老医生，经历过当年的瘟疫，最适合来确认情况。
  现在连对方也认为是血毒瘟疫，那事情就真的糟糕了。
  一座百万人口的城市，如果真的出现大规模的传染病又没有及时控制住的话，一死就死一城的情况，也并不是没出现过。
  大概三十年前，诺亚一名贵族的领地，就出现过大规模瘟疫，导致领内三座人口在十万以上的城市变成了死城。
  然而，查恩接下来的又摇了摇头，道：
  “说是血毒也不太准确，这种病和八年前那场，还是有区别的。”
  勒斯听到这儿，突然好奇开口问道：“什么区别？”
  查恩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能跟在市长身边，应该也是个大官，便解释道：
  “死因都差不多，都是内出血和皮肤溃烂，我认为这可能是一种专门破坏肉体的病，但前期症状不太一样。
  八年前的那场名为血毒的瘟疫，被传染的人并没有和感冒一样的初期症状，就是身上突然开始出现大量血泡，然后破溃、流脓、感染。
  而如今这些疑似血毒的病人，前期会出现和感冒相同的发烧、浑身无力等虚弱症状，到了后期，才会出现皮肤溃烂、吐血。
  这也是我们早期没有发现的原因，因为病人就像是患了感冒并迅速加重一样。
  还有一点，当年的血毒，传染性很强，如果跟患者接触或者皮肤上沾染了血液，都有可能被传染。
  但现在这种，暂时还没发现太强的传染性。”
  “没有传染性？您怎么确定的？”勒斯皱眉问道。
  查恩耸了耸肩，道：“因为我没有得病。”
  “嗯？”
  “二十天前，我们这里送来了第一个出现皮肤溃烂的病人，然后一些本来因为重感冒住院的人也出现了出血症状，我这段时间一直接触他们。”
  勒斯面露惊讶，道：“这很危险。”
  “是的，但我要确定他们的病是不是血毒，以及评估要不要上报。”
  拉格伦这时问道：“你的诊所里，现在一共有多少名疑似血毒的患者。”
  “四十一名，原本有六十多人，但前两天开始，第一批就诊的开始快速死亡。”
  “为什么没有上报，一直拖延，你知道昨天整个下城区死了多少？足足两百五十多个！”
  市长阁下一听就怒了，查恩作为一名经历过血毒瘟疫的老医生，应该清楚这种事情的严重性。
  查恩脸上露出苦涩，道：“城区管理局的人不让我上报，他们说这既然不是血毒，就不要草率的惊动上面，您知道的，我的诊所一直要靠经费补贴和官员们协助组织的慈善募捐来维持……”
  拉格伦冷哼一声，显然对那些隐瞒情况的城区官员有所不满，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些人也是因为自己要竞选连任，所以才不想把事情搞大的，就算他们有错，也要私下再说。
  但事情出了，总要有人负责，如果这个疑似血毒的新型病症还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必须要有人出来面对民众的怒火和来自议会的追责。
  勒斯见此也适时岔开话题，继续问道：
  “查恩先生，既然您说这种病不会传染，那这些病人又是怎么来的？
  再怎么说，也要有个传播的源头吧？”
  他最在意的就是这点，既然对方说不会人传人，那也总要有个传染源吧。
  它是什么？
  现在是否还在继续扩散病毒？
  又有多少潜在患病的人，处于酷似感冒的轻微阶段而不自知？
  “目前传染源头还不确定，我也尝试过寻找，但根据我们收治的患者来看，除了都是些营养不良、年龄偏大、体弱多病的以外，并没有其它共同点。
  患者来自整个城区的很多条街道，实在不知道他们都同样做了什么事情。”
  勒斯拄着下巴，沉吟片刻。
  “我能去看看那些病人吗？”
  “这个……”查恩有些犹豫的看向了市长。
  虽然这种病没有传染迹象，但谁也弄不清它到底是怎么传播，万一被感染了，他可是要负责的。
  拉格伦介绍道：“这位是市政厅的特别顾问——勒斯·瓦格纳，在制药方面有很强的能力，现在城里畅销的春风药剂，就是他发明的。”
  查恩一听顿时将目光投向了这位年轻人。
  “春风药剂，就是您做出来的？”
  勒斯谦虚的笑了笑，什么很强的制药能力，他只不过是魔法的搬运工罢了。
  拉格伦接着说道：“这次我让勒斯跟着过来，也是想要让他详细了解一下病患的情况，看能不能做出一款针对性治疗的药剂，希望您要好好给他讲讲。”
  查恩一听，立马点头道：“没问题，我一定全力配合。”
  在他看来，既然能做出那么神奇的春风药剂，那就很有希望再做出能治疗这种病的特效药。
  由于市长这边还需要自己来汇报一些病人的具体数据，暂时脱不开身，
  于是查恩便出去将之前那位看上去有些‘纵欲过度’的年轻医生叫了过来。
  “扎普是我的学生，他一直在负责观察和治疗那些病人，我让他跟您讲解一下情况。”
  勒斯点点头，跟着扎普走出办公室。
  那些疑似血毒的病人被诊所隔离在顶楼，三名患者一间屋子，有专门的护士照料。
  但扎普没有带他去看这些人，而是将其领到了一间摆着各种实验器材的房间外。
  此时里面正躺着一个男性，胸口没有起伏，应该是具尸体，此时已经被开膛破肚。
  扎普开口解释道：“这是一名在十天前死去的患者，我和老师征求了他家人的同意后，用来研究这次传染病的相关情况。
  呃……如果您感觉不适应，我可以给您口述讲解。”
  “你是新派的医师？”勒斯饶有兴趣的问道。
  老派的医生可不会解刨死者来研究病灶，他们和普通人一样，认为那是一种极为不道德的亵渎行为。
  “是的。”
  勒斯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推门走了进去。
  当初在战场上，被划破肠子的尸体他也不是没见过。
  进入这间实验室，勒斯的第一印象就是简陋。
  价格上千金磅的显微镜倒是有，不过是二手的，不……看着更像是报废的，不仅外表老旧，而且镜片上也出现了裂纹。
  其他的一些烧杯量具，也都是诺亚自行仿造的山寨劣质品。
  而扎普倒是对这间实验室充满了骄傲，见勒斯四处打量，便笑着开口道：
  “为了这间实验室，查恩老师可是将自己的积蓄都投入了进去，连房子都卖掉了。
  虽然和首都医师大学的实验室没法比，但在布兰提斯这边，也算是一流水平。
  您看还不错吧。”
  他并不清楚勒斯的身份，所以表现出一副专业人士的样子，为自己和老师走在科技的最前沿而自豪。
  勒斯闻言一愣，扭头看向扎普，无语的笑了。
  第七处魔法部的实验室加上庄园那边勒斯的私人实验场所，前前后后加起来投入了将近十万金磅，这个时代所有用于实验的器材他几乎都买回来了。
  与那两个地方相比，这间下城区诊所中的实验室实在简陋不堪。
  “是不错，花了不少钱吧。”
  扎普点了点头，遗憾道：“是的，有些器材很贵，比如那个琴康生产的显微镜，要几千金磅，还必须花钱委托别人才能买回来。
  我和老师一直在想办法，看能否找个商人资助一些。”
  “先看尸体吧。”勒斯说道，他只是一时好奇这种下城区的诊所怎么有能力置办实验室，但对其中的细节，没兴趣了解。
  “哦，好。”
  两人来到放置尸体的实验台前，此时这具感染未知疾病而死的男性病人的胸膛已经完全刨开，内脏被取出，放到了一旁的瓶子中浸泡保存。
  但奇怪的是，明明已经过了好几天，尸体却没有散发出该有的浓烈尸臭，本身也没产生腐烂。
  扎普解释道：“我们在他身上抹了一种药粉，可以短时间内保证尸体不会腐败。”
  “说说情况吧。”
  “好，根据对这具尸体的解刨和其他还活着的患者的观察，我们发现这次的病毒，会直接损坏人的脏器和表皮。
  内在表现为各器官的产生坏死、腐蚀，导致血管破损，病人口吐鲜血。
  而与此同时，在体表也会同时出现大量血泡主要位置集中在腋窝、下颌、颈部、还有腹部……
  根据解刨，我们发现……”
  扎普别看打扮有些邋遢、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但身为医师的专业素养倒是没的说，一开口就洋洋洒洒讲了十分钟。
  从病理特征、病毒性质的猜测、早中晚三期症状，都详细的说了出来。
  估计这些成果，也都是这几天熬夜熬出来的，所以才一副黑眼圈。
  但勒斯对他的话，基本都没听进去。
  虽然来自现代，但这并不代表他有多少深奥的医学知识。
  之所以来近距离观察病患，主要是为了确定这场突发的瘟疫，到底和巫师有没有关系。
  毕竟他刚听维吉尼亚说阿瑞斯有巫师在这里活动，没过几天就出现了异常的大规模死亡病例，这很难说得上是巧合。
  所以在扎普说了几句之后，他就已经调动精神力，仔细探知面前的尸体，试图找其体内是否存在魔素的波动，这种从未见过、又与血毒瘟疫有些相似的病毒，到底是不是阿瑞斯巫师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