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请柬

  布兰提斯，贵族区。
  没人察觉到这么一座占地不大的男爵小庄园内，就是地下巫师组织——圣光巫师会的主要据点。
  “摩力阁下，没想到您会来到布兰提斯。”
  一楼宽敞明亮的客厅中，圣光巫师会在这里的负责人恭敬的说道。
  在他的对面，正坐着一名五十多岁、两鬓花白的枯朽老人。
  “卡里森在这里吗？”
  “会长大人这几年一直呆在诺亚首都，很久不回布兰提斯了。”负责人歉意的笑了笑。
  名叫摩力的老人露出一丝遗憾之色，端起茶杯喝了口。
  “这个老东西，还想着和那些大人物们达成合作？”
  负责人答道：“这是大部分人的选择，如果没有国家层级的支持，大家永远不可能追上巫师之都的步伐。”
  包括黎明巫社、圣光巫师会和丽娜老师所在的晨曦巫师会在内，大多数早年因为各种原因从琴康分离出来的巫师组织，都希望能够复刻梅林和琴康议会达成的协议，建立另一个‘巫师之都’。
  因为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他们当初离开琴康的做法就毫无意义。
  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施法者，是一种超凡职业。
  而所谓超凡，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最大的特点就是超越常人的破坏力。
  无论大陆上的国家如何改制、目前处于封建领主制度还是议会共和制度，它们的本质是一样的。
  掌权者们往小了说，要保护自身利益；往大了说，要维持整个国家的稳定和安宁。
  无论基于哪一点，他们都不希望突然冒出来一个新的超凡阶级，抢走属于既得利益者们嘴边的蛋糕、增加治安上的不确定因素。
  现有的超凡骑士阶层，原本就一直是掌权者头痛的对象。
  因为这些人的个体破坏力，从古至今不知道制造了多少起针对达官显贵们的刺杀，在民间又弄出多少血案。
  可以说，如果没了骑士这种超人类的力量，大部分国家的社会环境一定能稳定不少。
  但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所有明目张胆打压骑士阶层的人，都遭到了莫名其妙的暗杀。
  可从另一方面看，骑士和巫师是不同的，骑士是伴随着人类文明起源而出现的古老力量，几千年的时间，让普通人和骑士之间早已互相磨合。
  两者之间可以达成平衡状态。
  掌权者们默认骑士可以获得优渥的生存条件，但骑士也必须服从于整个人类群体，决不允许超然于上。
  直到现在，骑士和普通人之间，已经基本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彼此互相克制的状态。
  可掌权者不希望巫师也这样。
  这个世界终究是由普通人在做主，超凡力量的人数毕竟是小部分。
  大部分身为普通人的掌权者容忍一种超凡力量来瓜分原本属于他们的利益已经非常心痛，他们不想再冒出个新的超凡阶层来抢夺蛋糕。
  所以，就算巫师的手段有多神奇，大多数王国的最高层还是在犹豫不决。
  要不要放开限制，公开巫师的存在让他们这个群体极具扩大。
  要不要联合部分骑士打压他们，消灭这种还处于萌芽中的职业。
  亦或是选着和琴康一样，全力支持巫师的发展，以换取他们的独特价值。
  这些都是掌权者在考虑的事情。
  摩力这个大巫师不看好上层的决定，也不想接受琴康那种和巫师互惠互利的模式。
  他说不准自己心中到底想要什么，只是觉得他这一身的力量，不应该为这些普通人所用。
  所以从琴康离开的这些年来，摩力没有凭借自身的实力招收学徒、创立组织，而是一直在钻研自己的法术。
  直到众生神殿的人找上门来，向他阐述了组织的理念。
  那时，摩力才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误区。
  互相有些看不顺眼的骑士和巫师，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才是最合拍的。
  他们是一类人，他们都是掌握超凡力量的超凡者。
  骑士的数量不足以推翻普通人的统治地位，巫师目前也无法摆脱上层有意无意的压制和忽视。
  但如果这两种职业联手，再加上长时间的谋划。
  只要找准时机，由骑士和巫师统治大陆，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众生神殿成立的原因。
  从很久之前开始，一部分掌握超凡伟力的骑士们，已经不满足于社会整体对他们的优待。
  他们，想成为众生的神！
  ……
  摩力拎着一个盒子走出圣光巫师会的庄园，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马车中坐着正有一位中年男人在看着手里的，见他上来，淡淡开口道：“他们没同意帮忙？”
  摩力将盒子放到一边，摇了摇头。
  “我根本就没说。”
  他这次去，只是想找多年未见的熟人，也就是圣光巫师会的创始人莫里森叙叙旧。
  至于这次领头过来的中年人所建议的事情，他没有和圣光巫师会那个看着语气平静，实际上心中因为他的到来而提心吊胆的负责人提起。
  “为什么？”中年人一边将手上的书翻到下一页，一边仍然以平淡的语气问道。
  “他们不可能同意的，卡里森在诺亚首都和那些高层谈判，想要将巫师合法化，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敢惹事。”
  中年人放下书籍，打开盒子看了看。
  里面是整齐码放的金磅，大概有上万的面值。
  将盒子重新盖上，随意放到一边，他开口道：
  “你是大巫师，直接威逼就可以了。我们的意图早就被诺亚人察觉，在城门口欢迎仪式上的试探性刺杀没有任何效果，我们根本不知道使团的护卫力量有多少，而你招来的那几个巫师也全都死了。”
  摩力知道城门口的行动失败了，因为那种灭口的法术就是自己设下的。
  他摩挲着脸上的皱纹，叹了口气，无奈解释道：
  “我和卡里森终归是老朋友，一旦胁迫这些小家伙参加，圣光巫师会在布兰提斯也就算完了。而且这样一来，等卡里森倒出空来，一定会找咱们报仇。”
  中年人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心中认可第二个理由。
  众生神殿之所以在各国难以追查，就是因为他们基本不惹多余的事情。
  摩力既然不愿意坑这帮人，那也就算了。
  用巫师的手段来进行刺杀，一直都只是他们的备用方案。
  “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摩力问道。
  据他了解，诺亚这个沿海王国一向不是众生神殿的活动范围，他们的成员主要还是在内陆中心位置那些战乱频生的小国活动。
  因此，这次来诺亚进行刺杀行动，他们在情报上的支持非常少，市政厅安排了多少保卫使团的力量，使团本身又带了多少高级骑士，都一概不知。
  城门口的那场袭击，中年人派了手下一名五级骑士带队，还有数个中级巫师准备释放毒雾，就是想要出其不意之下，逼迫使团的保卫力量出手，从而探清虚实，为后面真正的刺杀做准备。
  可惜不知道哪里走漏的消息，诺亚人早有准备，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当时在人群中隐蔽观察的他们最终只发现了几个六级骑士的血气波动从使团周围激发，还都没有出手。
  而区区六级骑士，肯定不是保卫力量的全部。
  而中年人对这次失败却没有什么情绪，语气依然平稳而自信。
  “不要着急，这次使团在布兰提斯要待上不短的时间，我们有很多机会下手。”
  除非他们这次最大的目标——第三公主一直呆在住处不出来，否则总会出现防卫力量上的空虚。
  刺杀永远比保护更容易……
  ……
  “老师，这是本月的资金账目还有新绘制的植物图谱，请您过目。”
  魔法部办公室，克里斯蒂娜例行前来请示。
  勒斯随意看了两眼账本，就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大名。
  说到底只是不到百人的部门，其中还有不少清洁工的薪水由处里发放，账目的支出项目其实并不繁杂。
  再者说，克里斯蒂娜本身并不缺钱，她头上的那个红宝石发卡，听比较了解这些的奥康纳说就要五十个金磅，让这种富婆来管钱，他也不用考验人性。
  见勒斯不怎么在乎账目上的超支，反而拿起那堆图谱翻看，克里斯蒂娜不由提醒道：“老师，这个月我们的支出超额百分之三十，这样下去的话，部里的储备金可能会很快告罄。”
  勒斯‘嗯’了一声，解释道：“这次我完成礼花表演，下个季度处里和市政厅应该能多拨一些钱，没关系。”
  市政厅特别卫队长马尔兹是市长阁下的亲信，他之前承诺过如果礼花效果不错，会给勒斯向市长请功。
  区区一场表演，勒斯没想过能让自己在拉格伦心中的地位有多大提升。
  但想来下次分配经费的时候，肯定能照顾一下这个为市政厅涨了面子的第七处。
  第七处有钱，那就是魔法部有钱，所以勒斯并不担心经费问题。
  倒是庄园那边，因为需要雇佣大量工人将居住用房屋改建成大量的实验室，花费很是不少。
  勒斯在凯尔森收购股份之前安排芝宝公司进行了一次分红，他手中当时共有四万金磅。
  凯尔森收购股份以后，勒斯又得到了七万金磅的现金，加起来就是十一万金磅，成功迈入了亿万富翁的行列。
  但在这之后，勒斯马上就买下了庄园，加上各种商业税务，七万三千金磅就这么没了。
  剩下的钱又用于改造装修、招募新的农民来重新整理山上的果园，挖掉大部分果树为几种已经发现的药剂材料种植留出空间，金磅可谓是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克里斯蒂娜，这两张图谱上的植物风茵草和雏珠树，让后勤科采购一批，然后通知庄园那边交给杰西，让他找找风茵草的种植办法，这种药材实在是太贵了。”
  刚才送来这批半个月内研究科绘制出来的图纸中，正好有两种匹配初级治疗药剂的材料。
  克里斯蒂娜闻言高兴道：“这样一来，我们已经找到八种材料了，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勒斯点头笑道：“我们运气不错，按照这个进度，十七种材料很快就能找齐。”
  当然，这不仅是运气的问题。
  十六名巫师的工作效率远比之前三名学生的效率要高，之前摩西他们三个花了数月时间才找到四种材料，而现在人数一上来，仅仅只用了半个多月就又找到四种。
  将图谱放进柜子收好，勒斯发现克里斯蒂娜拿过来的一沓东西底下还着一张请柬。
  他拿起来打开看了下，克里斯蒂娜解释道：“是那位凯隆第三公主的请柬，邀请您参加后天在她的府邸举行的晚宴。”
  此时距离凯隆使团抵达布兰提斯已经过了两天，由凯隆财政大臣带领的商业谈判团已经开始进行合作项目的初步考察，而公主这边也彻底安顿了下来。
  按照上流社会的社交规则，在接受了欢迎晚宴之后，公主也需要开始主动宴请大家，沟通感情、扩展人脉。
  这也是伊莎贝尔来此的目的之一。
  像凯隆和诺亚这样的议会制国家，王室成员基本不会从政，他们彰显存在感的形势就是经营好王室和国家的形象，同时借此替王室结交权贵，私下进行利益交换，从而保证他们的影响力。
  勒斯低头看着烫金请柬上的名字，有些诧异自言自语道：“还专门邀请了我？”
  “老师您作为布兰提斯最强的施法者，当然有资格收到邀请。”克里斯蒂娜带着一丝崇拜的语气说道。
  勒斯摇摇头，心知估计还是之前的那场魔法烟花所带来的好处。
  其实他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去。
  从情感上来讲，勒斯希望自己第一次参加这种高端上流宴会的时刻，应该是他已经在布兰提斯扬名的时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作为一个小卒子，因为烟花放得好，而被送了请柬。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想法，公主府邸的请柬上写的是诚挚邀请魔法师勒斯·瓦格纳先生参加宴会，而不是烟火师勒斯·瓦格纳。
  只不过是他自己想要那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仪式感。
  但从现实角度考虑，参加王室宴会可是机会难得的大好事，对于扩展自身的人脉和见识有很大帮助。
  因为公主作为客人，不能一上来就喧宾夺主，宴会规模肯定不会太大。
  像他手中这份请柬，整个布兰提斯的官员、贵族和大商人加起来也没发出去一百张。
  勒斯在这矫情的不想要，可有得是人宁可花费重金购买都没资格。
  摸着请柬上的纹理，勒斯想了想，道：
  “派人回复一下公主府邸，我会准时参加。”
  “好的，老师。”克里斯蒂娜将签好字的账本和文件抱在怀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勒斯起身端着她临走前倒好的咖啡，走到窗边眺望着外面的街道，轻轻的吹着杯子上的些许浮沫。
  不是他喜欢喝咖啡，而是勒斯深感戒烟是一个麻烦的过程，咖啡可以在他想事情的时候作为香烟的替代品。
  至于勒斯想的是什么。
  他在想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初级治疗药剂的研究进展很顺利，他手下也已经有了不少施法者作为劳动力。
  等药剂成功做出来以后，自己在布兰提斯的地位会有一次很大的提升，接下来要做什么，是勒斯要考虑的问题。
  ‘想办法继续复刻药剂、魔法阵等奈瑟尔文明的技术？
  还是先静心修炼一段时间，提高自己的实力？’
  勒斯心中有些犹豫。
  仔细权衡后，勒斯决定还是先将自己的实力提升上去，至于魔法体系的推广和发展，倒是不必太过急迫。
  初级治疗药剂问世以后，足矣吸引一部分巫师过来，魔法部的壮大不成问题。
  相反，他现在自身的硬实力还是太弱了。
  面对五级骑士，他可以保证很大胜率。
  但参军时期，他详细收集有关六级骑士的资料表明，这个等级的骑士对血气的运用、远程攻击方面，已经不会再被施法者拉开太大的差距。
  只是基于能量性质，没法展现太多手段而已。
  勒斯也为了亲身体验六级骑士的战斗力，邀请过布朗宁这个他唯一认识的六级骑士切磋。
  结果打得十分吃力，或者说一直在被布朗宁喂招。
  处长大人的血气强度和操控能力，让他同样具备远程攻击的招数，而且自身的移动速度非常快，勒斯根本锁定不了目标。
  所以对勒斯这种施法者来讲，六级是一个分水岭，就算魔法再神奇，硬实力的差距也让目前处于低级魔法师的勒斯应对不了。
  再有一点，虽然欢迎仪式那天晚上，勒斯没有在加德纳面前表现出太过在意的情绪，但众生神殿那位大巫师，也让勒斯十分警惕。
  同为施法者，说不定对方什么时候就找上他这个魔法体系创始人来验验成色，他可不能束手待毙。
  最重要的是，只要勒斯将实力提高到中级魔法师的水平并学会二级法术，目前巫师体系的顶端——大巫师这个级别，对他来说就不是什么值得忌讳的了。
  到时候无论是踢馆还是抢夺施法者学徒，勒斯都能放开手脚。
  布兰提斯这座城市很大，它对勒斯来说，其中蕴含的价值还没有真正显露，但他已经想要去别的地方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