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可怕的阶级固化
“这还不简单？
你不就是读书人吗，
随便写点字不就行了？”
老程情急之下声音如同雷霆炸响在狭小的造纸房间内，
整个空间顿时被他的声音和回音给塞满，
苟长生与三个工匠，猝不及防之下，被震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老程没去看苟长生等人眼冒金星的样子，
他走到造纸的房间外面，
果然，
苟胜还没走。
“你，去给你家少爷弄点笔墨来，要快！”
苟胜现在看到老程就发憷，
闻言也来不及说些什么，
转身撒开脚丫子就跑了出去。
很快笔墨就送过来了，
不过不是苟胜送来的，而是苟岱亲自来了一趟，
看样子老程给苟胜的心理留下了不小的阴影，真是可怜的娃
老程也不管是谁送的东西来，
反正东西到了就行。
把笔墨放在早就房间角落的桌子上，
老程又亲自去拿（抢？）过了老朱手上的纸，
然后亲自替苟长生把纸在桌子上展开铺好。
老朱被抢了差事，
不过他很快又找到了另外一个活干，
那就是给苟长生磨墨。
老冯、老李两位工匠见活都被老朱给抢了，顿时暗中拍着自己的大腿，心中惋惜。
“写点什么呢？”
见苟长生提着笔迟迟不见动作，
老程顿时急的不停的挤眉弄眼，用眼神示意苟长生赶紧动手。
这么些年，诗词他倒也抄了不少背了不少，
笔尖蘸上墨汁，
苟长生随即便用楷书写出了一首诗，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一句诗写完，纸上的墨迹凝而不散，显得极为凝练。
看着这首诗，
苟长生不知为何心中突然豪气大发，
好似胸口有股气堵着，堵得难受。
苟长生憋得慌，随后猛然大喝一声：“纸来！”
于是老程又从老李手中抢了一张他刚刚揭下来的纸，
在写上了诗的那张纸旁边，
又替苟长生铺上了一张新纸。
苟长生这次换成了瘦金体，
笔下犹如笔走龙蛇，一气呵成的写到：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在站的各位都是大老粗，
根本看不出这两首诗词到底写的是些什么玩意儿，
不过他们倒是真没看到过瘦金体这么苍劲有力且别具一格的字体，
当然也没有看到过如此完美、雪白、有弹性的纸张。
最重要的是，
造出这些纸的原材料都是一些非常常见的物料，
主材料更是遍地都是的竹子，
成本上就比宣纸不知道低了多少个档次。
在一旁默默看着苟长生挥毫泼墨的朱工匠，
小心的向身边的李、冯二位匠问道：
“这纸算是成了？”
“应该是成了吧。”
“我觉得有些工序还可以继续改进，不过现在这纸应该算得上是成品了”
除了苟长生和程咬金，
冯、朱、李三位工匠表现略显平静，
他们就像是做成了一个小物件似的，似乎没有苟长生和老程那样狂喜的心情。
唐朝的工匠虽然算是良民，
但他们的身份却与农民不同，
且不允许入普通户籍，不得预于士伍，
这种待遇，也就比让人不齿的商籍好了些
三位工匠开心的地方，也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等人又替少爷完成了一项新事物而已，
似乎根本没有那种发明创造出了，能够推动时代进步的新东西的意识。
但老程就不一样了，
他虽然不是读书人，却经常跟读书人接触，
特别是魏征之流，
程咬金与他对喷的次数，其实一点儿也不比李二少
所以对于文人在乎的那点东西，他老程也是多多少少有一些相关见识的，
对于这小小的纸张，程咬金自然是知道它所蕴含着何等庞大的能量。
苟长生的五个工匠里面，
只有老赵因为以前在当地的官坊纳课代役，做了一段时间的帮工，算是有些见识，
其他三人到现在还有些懵懂。
碍于认知，
他们暂时还想不到自己造出的这种纸会给大唐带来什么，
更想不到自己造出的新纸将会在大唐士林中掀起怎样的风浪!
半首词写完，
苟长生顺手将手中的笔向桌子上一扔，
一只手拿起一张纸，
左右端详了一番后仰天大笑了三声：
“哈！哈！哈！”
胸中的那股子气宣泄的差不多后，
他这才做出了最终的宣布：“新纸，大功告成！”
听到少爷的肯定，
三位工匠总算舒了一口气，这几天的劳累也全都值了，
“太好了！”
“太棒了！”
“少爷，今天可以加肉吗？我想吃红烧肉！”
老程虽然不知道苟长生写的诗词好不好，
但他却知道，这新纸绝壁是好的！
等到苟长生欣赏完了“自己”的杰作，
程咬金立马上前将它们收了起来，然后迅速揣入了怀中，
“我把这纸带给老房鉴定鉴定，
他是读书人里的代表和权威，
只要他吆喝一声，
我们的新纸肯定能立马推广出去！”
苟长生现在很畅快，
畅快到他都要忘了刚刚写的是什么了
苟长生叫住了转身就要离开的老程，说道：
“程将军，新造纸术的创造人，除了你我，可否加上我家的这三位工匠？”
三位工匠闻言大惊，
“啊！少爷不可啊！”
“少爷，这秘法是您的，我们怎么可以”
“就是啊少爷，
我们只是照着工序施工，
不能算是发明者啊！”
老程也被苟长生的话弄得愣了愣，
不过他却也摇了摇头，说道：
“长生，你爱护自家工匠的心意是好的。
但你要知道，
这对他们其实不会带来太大的改变和好处。”
苟长生沉默了，
是啊，
他们只是良民里最底层的匠人，
哪怕就算真的是他们发明了最新的造纸术，
那也不过是应该的，
奇淫巧技而已，不值得宣扬。
苟长生的兴致一下子就没了，
他摆摆右手对程咬金说道：
“罢了，
程将军，
您就按您的想法去做吧。”
“好，那老程我就先告辞了！”
苟长生在原地待了片刻，
等到老程的身影完全消失后，
他这才走出了自家的工坊。
苟长生离开工坊造纸的小房间的时候，
那略显萧索的背影，
完完本本的落在了默默站在后方注视着他的三位工匠眼中。
朱、李、冯三位工匠，
突然自发的向着苟长生的背影跪了下来，并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被人瞧不起了大半辈子，
他们是第一次遇到愿意为工匠发声的人，
而且对方还是太子的老师，
一位子爵，
身份是何等的尊贵？
苟长生的认可对他们来讲是无比珍贵的，
三位工匠的心中，
此时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了，
但感动归感动，今天的肉还是必须得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