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俺也一样
一片猩红色眼眸流露出了明显的茫然。
在她的感知中，恶心的消毒水的气息正在不断远去。令人作呕的声音变得飘渺，原本近在咫尺的身影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在远去。
这是什么？
煮熟的鸭子，飞了？
“不！我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殷泠苼激动的大喊。
她等了多少年了！从美洲到诸夏！那么漫长的旅程，那么刻骨铭心的伤痛！
她一定要杀了他！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李天煜扛着老人，一边逃跑，不时回首看着殷泠苼愈发的狂暴。
震惊！七十岁老汉对二十岁少年做了什么，导致少女提刀砍人！
“我什么都没做！”风评被害的拉恩大声说道。
“你没看出来吗？她是因为被这片空间激起了曾经的伤痛，导致出现了幻觉！现在，恐怕无论是谁，在她眼中都是她最恨的那个人！”
拉恩心里苦啊！
他就好好的一路往里走，老老实实的啥都没做。
但是，半路上突然遇到了已经轻微致幻的殷泠苼。
当时他就感觉有些不妙，想要赶紧远离，但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看到我的一瞬间，那丫头就彻底缠上我了！“拉恩憋屈的说道。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切，没办法了……”李天煜再一次回头，发现殷泠苼已经再次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这辈子都肯定不可能打的。
所以只能靠别的方法勉强苟一下了……
坚硬的石柱从地面上升起。
并不带着任何的杀意，让丧失理智，只余本能的殷泠苼没能反应过来。
一道、两道、三道……
接连数道石柱将她的关节、以及发力的部位制住，形成了一个囚笼。
殷泠苼不断的挣扎，然而，尽管身体内蕴藏着庞大的力量，但是这样的姿态却无法让她完全发挥出来。
竟然是短暂的受制在原地。
“土石系能力者吗？这种程度……二阶？硬度特化的类型？”老人有些讶异的说道。
李天煜没有回答，而是谨慎的又拉远了点距离，确定殷泠苼看不到这里，才停了下来。
“这里可以了。”老人咳嗽了一声。
“那个丫头本质上已经陷入幻觉，尽管之前能把我追着跑，但是，一旦脱离她的视线一段时间，丧失其余感官能力的她，根本无从寻觅，只会在自己身边发疯吧。”
李天煜一把将老人丢在脚下，脸色愈发难看。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李天煜低声说道。
就目前来看，进入这片森林，根据侵蚀程度总共能分为几个阶段。
第一阶段，轻微侵蚀，所感知到的一切只有些许是错觉，大半都是真实。
第二阶段，较为严重，眼前出现的幻觉与真实差别巨大，会出现诸如对着空气说话，以为队友在自己身边，亦或者像殷泠苼这种，错以为仇敌在面前的情况。
这一阶段也是最活跃的阶段，因为幻觉的不同，所以导致了每个人会有不同的遭遇，在清醒的人眼中，就跟疯子没什么区别。
第三阶段，几乎完全沉浸于幻觉，眼前一切尽是虚幻，活跃程度逐步降低，灵魂即将陷入深沉的幻境，而身体会以“昏睡”的形式倒下。
第四阶段，完全置身幻境，停下一切活动，除非自己看破幻境，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否则会彻底沉沦。
现在，殷泠苼已经达到了第二阶段，而且，在如今狂暴之下，再不能自发的抵抗侵蚀，完全不设防之下，恐怕很快就会减少活动，进入第三阶段。
固然，对于他而言，只要拖下去，殷泠苼的危险性就会降低。
但是，同样的，他也更难把殷泠苼唤醒。
这可不是随便一巴掌或是泼个凉水就能解决的事了。
他要想想办法……
而摔倒在地上的老人列了咧嘴，没好气的瞪了李天煜一眼。
年轻人不懂得尊老！动作怎得如此粗暴！
但是，此刻停下来，他才有闲暇去看李天煜的面容。
当看到那张过分年轻的面容之时，他微微一怔。
“原来是你。”他低声呢喃。
他见过这张脸。
在某个亚裔男人的能力投射之下。
难怪这么紧张“血月”，原来是一伙的吗？
这也让他愈发疑惑。
那么，他为什么要救我……
沉默了一下，他开口问道：“你想要救她？”
“你有办法？”李天煜问道。
“或许。”老人不置可否。
“告诉我，算是我救你的报酬。”李天煜盯着他。
老人笑了一下，“你知道老夫我是在这片异空间中，带头与你们超保局为敌的几个首领之一吗？“
你觉得，你找我要解救同伴的方法，这样合适吗？
又或者说，就算我告诉了你方法，你又真的敢用吗？
我们，从来不是朋友！
但是……
老人右手轻挥，将一个冰蓝色的东西丢给李天煜。
李天煜右手接住，一股冰寒的气息瞬间让他全身一凛，乃至精神上也清晰了不少。
看着手上那只有他食指半个指节大小的珠子，他不由发问。
“这是什么？”
他能够感觉到，哪怕只是拿着，都能够感觉到那无时无刻散发出的寒意。
就连精神上的侵蚀似乎都减慢了不少。
“炼金武器？”李天煜上下打量着。
老人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
“拿去，给那丫头咬住、含住都行，别吃下去了，不然哪怕她是‘血族’也会由内而外变成冰雕。”
“好东西，就当是救你的报酬了。“李天煜毫不客气地说道。
老人轻哼一声，突然，他有些恶劣的笑了笑。
“老夫就是凭借这东西一直走这么远仍然能保持清醒，但是，你要知道，这个珠子原本的大小可是有着现在一倍有余。“
原来是消耗品吗？
“如果想要让这丫头从疯狂中恢复，至少也要再耗尽大半的能量，想清楚，如果你不救她，或许你能凭借它获得异空间核心……”
老人的声音中带着戏谑和嘲弄，就仿佛是一个看透人心的恶魔。
一步步的诱导着人们走向堕落。
可惜，他面前的，不是一般人。
李天煜的面色甚至连变都没变过。
他默默的看着老人，然后，开口。
“这上面不会有你的口水吧？”
老人愕然抬头，看到的是少年满脸的嫌弃，还有那不断擦手的动作。
随即，老人不由大笑起来。
好小子！
李天煜没有理会好像傻子一样的老人，而是有些嫌恶的看着手上的珠子。
本来看着挺漂亮挺好用的。
但现在怎么看怎么脏……
他小心的来到殷泠苼身边。
看到封锁她行动的石柱上不断扩散的裂纹，让他不得不小心的用能力再度将其加固了一些。
然后，他看着殷泠苼那不断挣扎，对着他不断嘶吼的小脑袋。
“难看死了。”他说道。
还是赶快变回来吧。
左手伸出，用力的抓着殷泠苼滚烫却精致的下巴，让她尽可能的张大着嘴。
然后，他犯了难。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被擦拭过好几遍，甚至用清水洗刷过的珠子，面色犹豫。
就这样把珠子放进她嘴里，恐怕马上就会被她吐出来或是吃下去的吧？
这可咋整啊？
还在思考之际，他感觉到，殷泠苼脑袋挣扎的力量正在不断减少。
双眼中的疯狂也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神。
不能拖下去了！
李天煜心下一狠。
他恨恨的回头看了一眼关注着这边的老人，一声长叹。
毫不犹豫的，将珠子含入嘴中。
随即，在老人愈发愕然的注视下，脑袋前倾。
对着那滚谈的容颜，落下。
自口中蔓延至全身乃至灵魂的冰寒让李天煜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但是，同时也让他动作变得有些僵硬。
他一顿一顿的将脑袋低下，然后，张开嘴巴，找上了那一片滚烫。
尽力的用尚未完全麻木的舌头，将那颗珠子，送入那带着些许腥甜的滚烫之处。
伴随着冰寒入口，殷泠苼本来就逐渐削减的挣扎力量愈发的微弱。
但是，与此同时，本来血液沸腾的身体慢慢的降温，眼痛中，血色似乎在慢慢你的黯淡。
李天煜用舌头压住那颗珠子，让它不会随意的滚动，不至于被少女吞落。
“实际上的初吻啊……”李天煜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动人的面容，不由微微苦笑。
没有预想中的旖旎，没有什么动人心魄，没有情动……
甚至连那份柔软都没能感受几分。
只有一片冰寒的麻木。
只不过是救人的义务罢了……
殷泠苼的身体再没有了挣扎，体温也悄然回归了正常。
低垂下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动。
远处，老人看着这一对男女，失笑出声。
同时心里感叹，年轻真好。
但是，作为当事人，李天煜只是在祈祷，希望能够早点结束。
他快顶不住了啊！
他现在都完全感觉不到嘴巴的存在了！
要知道，拉恩也是因为自己能力带来的恢复力才敢长时间口服“霜降珠”。
否则，可真的有可能变成冰雕的。
好在，似乎是听到了他的祈祷，眼前的女人终于有了反应。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恢复漆黑的眼眸看着那占据着全部视线的男人的脸，感受着那铺面的鼻息，殷泠苼几乎是本能的就想要抬脚。
让眼前的这个浪荡子做不成男人。
然后，在她即将动作的瞬间，她努力的控制住了自己。
她认出了这张脸是谁的。
然后，感受着嘴中的冰寒，恢复清晰的意识让她迅速梳理起了脑海中的记忆。
很快，她明白了一切。
柔嫩的小舌头用力一顶，将那更大的舌头送出，并且将珠子留在口中。
全身猛的发力，将本就濒临破碎的石柱纷纷震裂，然后一把扶住了几欲摔倒的李天煜。
“哟！搭档！”殷泠苼半搂着李天煜，低下头，看着那张还有些僵硬的面孔，眼含笑意。
“竟然这么喜欢我吗？趁我昏迷的时候占我便宜，按照诸夏的法律，我似乎能够检举你的吧……”
李天煜尽可能的甩了个白眼，然后闭上眼睛，想要努力的忍受自己身体内的寒意。
也正是这一闭眼，让他没能看到少女眼中一闪而过的羞涩和温柔。
殷泠苼半搂着李天煜，嘴巴里依然不敢将霜降珠取出。
重归清醒的她明白，以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可无法再承受太多的侵蚀了。
一旦再次陷入疯狂，以现在这珠子蕴含的能量，可未必能够将她救回来了。
她扭过头，抱着李天煜朝着一边走去。
很快，她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老人。
“原来是你啊老头。”殷泠苼小心的将李天煜放下，然后睨了老人一眼。
她感觉到有其他人的气息，所以才往这边走，可没想到会是他。
看着李天煜被小心的放下，甚至殷泠苼还用手护住他的脑袋，又回想起刚才自己被自己甩下……
拉恩愤然的扭过脸去。
不再去看眼前的这对狗·男女！
“来，说说吧，老头，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殷泠苼笑眯眯的说着最狠的话。
她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癫狂之时追着打的人是他。
拉恩的嘴角抽了抽。
“你嘴里的那颗珠子，是老夫给这小子的！”
“这么好心？不像是你啊！”殷泠苼有些惊讶。
老人冷哼了一声，也不想解释太多。
也没有力气去解释。
他太累了。
否则刚才他就趁机跑路了。
“话说，这东西没粘上你的口水吧？”殷泠苼有些嫌恶的说道。
“爱要不要！”老人愤怒的说道。
这一对狗男女怎么都在意这一点！
鼻尖微微抽动，似乎是闻到了什么，殷泠苼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一把年纪了，不好好的呆在家里含饴弄孙，偏要来趟这浑水……“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殷泠苼也放松了些警惕，反倒是有些怜悯的说道。
“你不也一样吗？我们都一样。“老人自嘲的笑笑。
谁心里没有一点放不下的执念呢？
结果殷泠苼却是丝毫没有低落或是惭愧，反而是眉飞色舞的说道：“我们可不一样！老头，我的眼光可比你好多了！”
“看看，你的手下死的死，被抓的抓，就只剩下你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神采飞扬的少女用力拍了拍身边少年的肩膀。
“但是我可不一样！看到了吗！我选的搭档！厉害吧！眼光好吧！告诉你，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看着少女毫不脸红的自夸，让见识过世间百态的老人都不由为之侧目。
这种搞砸了事却丝毫不以为耻的自豪嘴脸……
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难得的天赋吧！
老人看着少女，脸色诚恳的表态。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边，恢复了身体控制的少年睁开双眼，认真的点了点头，对这份言论加以附和。
“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