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密道

  暴怒，怒吼，撕裂。
  恐惧，求饶，惨嚎。
  红色的怪物陷入了疯狂之中，那昏黄的蛇瞳之中，是无限的狂怒和本能的残忍。
  刀？箭？剑？只有利爪，才能满足他对鲜血和复仇的渴望。
  精灵的箭矢？祭祀的神术？这么近的距离，这些狭隘的山道，当怪物已经凑近了你的身躯，已经一切都晚了。
  老萨满的话语提前兑现了一部分，红色的液体染上了雪地之中，部落的孩子先为族人讨了点血债的利息。
  最终，在那一片碎肉和鲜血之中，只有怪物无力的哭泣——
  “你们你，你们先走，不，等等你们独自走不安全，等我恢复很快”
  瘫坐在雪地上，海莱恩大口喘气，对着孩子们，断断续续的挤出了一些话语。
  他的情况相当糟糕糟糕到很难说是一个“人”。
  脸颊的一般依旧是人脸，另外一边却成了类似亚龙人的龙鳞脸，翘出的龙牙让嘴型都扭曲了，比真正的亚龙人狰狞很多。
  部分肉体一切正常，另外一部分肌肉却发达到让人恶心。
  左脸是精灵的俊秀，右脸上却是袖珍的红龙，右肩高高的鼓起，似乎有一个羽翼一般的东西撑出了肩骨，右额上还有正在熊熊燃烧的龙角。
  扭曲而奇异的怪物，不该存在此世的混血儿，活生生的拼凑奇美拉，精灵口中的混血杂种。
  海莱恩的一半血脉，是精灵族裔，另外一边，就是真正的巨龙不是亚龙人也不是普通的智慧飞龙，是真正的高级巨龙，还是红龙族裔之中最强大的源头。
  血脉的混合，并不是汲取双方的优点，往往是一方压倒另一方的结果。
  平日里以精灵为主的形态出现，其实是他压住了自己更强势的龙族血脉，否则，他就是一个畸形的龙兽。
  但洪水都有决堤的那一刻，当他拥抱了自己的野性和本能，爆发出来的扭曲，让他自己都为之恐惧和不安。
  海莱恩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
  他试图收回血脉的野性，但那滴血的爪子，却依旧保持着狰狞。
  “孩子们再给我点时间”
  嗓音从鼻腔里出来，沙哑难听到海莱恩自己都不确定这真的是自己的声音。
  但孩子们的回应，却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孩子”
  海莱恩默默的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很吓人，龙不龙，兽不兽，这也是他一直拒绝血脉的根源。
  抬头，却看到是一双双纯真而悲伤的眼睛。
  这比自己还大的巨人孩子，默默的半跪下来，握住那带血的龙爪，给海莱恩包扎其伤口那边，还有两个孩子正在用手挖坑，他们要埋葬为自己而亡的小叔叔。
  沉默而缓慢，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谁都没有说话，谁都知道其他人想说什么，谁也不想说。
  或许，他们在巨人的年龄之中还是幼童，但今天，也必然一夜长大。
  海莱恩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不是想那些有的没的时候。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山道旁的小沙包，这狭隘的山道对大个子的安眠有些艰辛，但现在却不是挑剔的时候了。
  “走吧，在追兵过来之前”
  大雪掩盖了逃生者的痕迹，这个逃亡者的小分队，重新踏上了征途。
  转角的时候，海莱恩最后回望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憨厚大个子的虚影，正在寒风之中溶解。
  只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刺的海莱恩有点痛。
  沉默的小队在大雪之中前行，远处的爆炸声在群山之中回荡，让人不安。
  但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队伍里想起，一个老猎手的孩子，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海莱恩大哥，这不是出山的路吧？”
  “嗯，我们再快，快不过有飞禽坐骑的精灵，快不过精灵大法师的传送和飞行，他们说不定已经在前面等着我了其实，这里还有一条通往外界的路。”
  想起那条通道，海莱恩僵硬的心情，都也只能露出了苦笑。
  那是只有他知道的秘密通道，他真没想到，这辈子会有领着别人来的一天。
  良久，在群山之中转了一圈，已经远离了所谓的主干道，海莱恩凭借记忆之中的模糊印象，找到了那个山洞。
  “这里小心一点。不要发出声音。”
  小队在黑漆漆的山洞之中前行，往昔闹腾的孩子们，此时却拿着木棍和火把，默默的前行。
  山洞并不深，还有两只倒霉的熊瞎子在里面冬眠，它们成为了逃难队的临时加餐。
  当到了山洞的尽头，却依旧一片漆黑，只摸得到墙壁。
  海莱恩触摸着岩壁，反复思索，念出了记忆之中的那个名字。
  “karst'！Tier！Helion。”
  诡异的发音在山洞之中回荡，那岩壁却突然化作幻影，靠墙的人差点一下子摔了进去。
  而走了进去，烛火自动点燃，却是一个有些温馨的小屋子。
  众人低着头才能走进去，海莱恩却有些恍惚不知不觉，自己就长这么大了，以前觉得这个房间是巨人的房间，现在自己也要低着头了。
  书桌、饭桌，还有废旧的婴儿床，这里是海莱恩过去的“家”。
  而最引人注意的，确实两个传送阵，还有周遭镶嵌的昂贵而稀有的魔法宝石。
  海莱恩的母亲是北地的精灵，而父亲，是外来的龙族这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被接受的一队。
  在某些事情暴露之后，父亲甚至无法靠近北地的精灵部落，两人只有通过这种方式进行幽会。
  婴儿时期的海莱恩，甚至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摇了摇头，抛开了那些杂念，现在不是回忆往昔的时候。
  他低着头，检查传送阵的宝石和线路。
  传送是一件精确而危险的行为，任何一点误差都可能导致传送者迷失在时空的缝隙之中，一点疏忽都不可以有。
  这其中一个，是通往精灵部落的某个角落的，是母亲用的。
  另外一个，是通往山外的某个地方的，是龙族父亲用的海莱恩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居然会用这个来逃命。
  但这个时候，却有了点小问题他不记得哪一个是通往外界的了，上面也不可能留有标注。
  这在平日里，没有问题，多试一下就好了，魔法宝石上的能量还很充沛。
  但现在，如果传送的那一边，是精灵部落的某个人口密集地域，或者世事变迁，那边现在有人守着
  “不会的，她应该也会注意隐私，应该在精灵部落最安全的地方吧。”
  这个时候，多想也没有用，只能试了。
  一咬牙，交代孩子们在这边等自己，如果自己迟迟没有回来就从另外一个传送阵出去。
  他思索着，先触发其中一个。
  银光闪烁，眼前一黑，他已经到了未知的区域。
  刚从传送的眩晕之中恢复，睁眼一看，海莱恩就愣住了。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高塔，而头顶上的精灵古树，无疑说明了海莱恩选错了。
  但让他费解的，确是在这黑色的高塔明明在精灵的村落内，自己却从没见过。
  在它周遭，有无数的幽魂正在哀鸣，成千上万的灵魂聚集于此。
  有的灵魂默默的前行，空中却有哀嚎的残魂被缓缓的拖入塔中，那高塔的容量似乎无限。
  在普通人眼中，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法师高塔，在灵视者的眼中，这是一个充斥着无尽灵魂的人间地狱。
  “警告，警告！”
  但被激活的大型魔像，还有响彻云霄的警铃声，告示海莱恩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
  “快点，再快点！”
  在重新激活了传送阵之后，在海莱恩消失之前，他看到了让人痛苦的一幕。
  “夏尔大叔、玛莎阿姨、小盖米尔”
  巨人一家的灵魂，也正缓缓的走向塔中。
  生者的呼喊，让他们残忍的回头，那面容全非的面孔和一家团员的喜悦，成为了海莱恩此生最痛苦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