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糟粕

  房门打开,杨灵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开口问道:“张德生的妻儿安排好了?”
  杨灵点头,“其中的利害关系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大婶仍旧不相信,却不在闹腾了,卢东已经派民警送他们回家了。”
  “跟张德生那样的人渣断了关系,她能活的更好。”
  杨灵摇摇头,“断不了的。”
  我转头看她,“不会,婚姻法规定,但凡一方有重大过失,法律都会给予离婚的判决,更何况张德生吸毒、强奸未遂以及间接杀人,肯定能离婚的。”
  女孩再次摇头,“法律断不了家务事,那种可怜的女人一辈子只会依附男人,不是指经济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她又蠢又可怜,即使张德生铃铛入狱,她依旧会守着家等他出来的。”
  我沉默不言,默默的掏出一根烟来。
  杨灵看着我的动作,冒出一句,“不要抽烟,我讨厌闻二手烟的气味。”
  我默默的又塞了回去,“抱歉。”
  “真是可笑!你说,她为什么要守着这么一个垃圾过日子,还对他不离不弃?”
  “我不知道。”
  杨灵讽刺的一笑,“因为这就是贤妻良母啊!这就是传统女人的魅力,这就是整个社会压在女人身上的道德牌坊,仿佛她就必须这样!
  真是可怕!听听张德生说的那些混账话,看见没有,咱们的社会就是赤裸裸的父权社会!
  根本没有什么男女平等!所有的女人都跟李晓兰一样饱受歧视,跟张德生妻子一样牺牲自我,凭什么!凭什么要让你们来定义女人!”
  我瞧见杨灵越说越气愤,整个人变得狰狞无比,连眼球中都布满红血色。
  我认真地看着她,“这就是你加入无天教派的原因?”
  杨灵一愣,情绪收敛,快速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讥笑的反问道:“怎么,你不同意我的看法?我可以理解,毕竟你们是这个南全社会的既得利益者,一个高高在上吃得满嘴油光的人,怎么可能赞同反叛者的话!”
  “我只是不赞同无天教派。”
  我看着面前的女孩,如同看见了曾经的陈灵,看见在了国外举目无亲不知去向的江微微。
  我认真的劝道:“它是邪教,你知道吗?”
  “邪教与我无关,我只是知道它能与我产生共鸣,批判这些自以为是的道德枷锁!”
  我眨眨眼,突然想起李道曾经的自我讽刺,说传统文化就是一个口袋,什么都能往里装,任何东西在里面过一遍,仿佛就成了金佛镀身。
  他说传统文化,与人交谈,就跟街道边算命的忽悠人从兜里掏钱一样。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看问题的角度都是非黑即白的。
  杨灵平息着情绪,“你想要去局长那里揭发我去就好了,我等着你!”
  说罢,她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门一开,苏琪双手插兜的站在门口,瞧着我们两个人,她摊摊手说道:“这里是法医室,我回来,好像很正常?”
  杨灵冷哼一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等着女孩离开,苏琪进屋关上了门,笑道:“真好!我也怀念自己刚刚进法医队时年轻气盛的模样,偷偷告诉你,我也遭到了很多的歧视。”
  我舒心的一笑,“我知道。”
  我跟苏琪几乎是同时进的警局,年纪差不多,我从小警员由着师傅带着一点点的往上爬,她从法医室端盘子扔垃圾开始,一点点成为法医室主任。
  而她女法医的身份,几乎比我要走的路更加困难。
  “你都听到了什么?”
  “就听到了杨大小姐把你们男人从头到尾的怒骂了一遍。”
  两人透过玻璃看着里面解刨室躺着的李晓兰,苏琪淡淡地说道:“确实,有时候有些男人真的被不是东西,可这世界上难办的就是,少了谁都不行。”
  “还有呢?”
  苏琪微微一笑,“放心,我口风很严,不该听见的,我一律没有听见。”
  我将香烟拿在手中摆弄,笑道:“我一直把杨灵想象成蛇蝎女人,徒增了很多幻想,或许,她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是老教授爱女心切,求助局长。
  真的是局长实在没有办法,才将杨灵调到了第一刑侦队。
  可求助的,没得办法的都不是杨灵口中的,自己想要当刑警,而是杨灵因为某些偏激的社会问题,深陷邪教组织无法自拔。
  局长想着,将杨灵调在我身边,慢慢的从邪教里脱离出来。
  毕竟,我可是处理过专案的人。
  苏琪笑道:“对嘛,就是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女生,犯不着跟她置气。”
  我笑道:“怎么,听你的话,好像是在劝自己?”
  苏琪点头,“我就是在劝自己。”
  我跟着笑了笑,没有再细问。
  在法医室站了一小会儿,外面又传来脚步声,一个实习法医突然开门进来,看见我跟苏琪单独的并排站在办公室内。
  他神情震惊了片刻,道了声,打扰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门砰地一声关上,开口道:“走了,李晓兰的父母交给你来接待,我要回去组织证据些报告,这个案子够检察院头疼的了。”
  检察院一头疼,连带着警局都不好受,三天两头的在报告里面找茬。
  “刚才杨灵说的问题,你怎么看?”
  我一个恍惚,差点没想起什么问题来,“平等可以,我举双手双脚支持,封建的糟粕文化在当今社会下早就应该被抛弃了。
  但,沈阳明不行。”
  沈阳明就是不行。
  他根本不是在宣传什么传统文化,也不是指点人走出迷津,找到心里归宿的存在。
  他只是在欺骗。
  在用自己的那套流氓逻辑体系给他人洗脑,让别人为自己卖命。
  而这个卖命不是挣钱,不是实现什么远大的理想,可能仅仅是因为他的一个好玩。
  他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没有什么善恶观,没有什么道德观,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他的灵魂。
  当他觉得一切应该抛弃的时候,就会干脆利落的全部抛弃,保全自身。
  然后,在寻找下一个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