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变革始动
斋藤道三轻声的喃喃自语着，像是自己也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希望真的如此吧……”
“道三大人……”源义经微微叹气，他能够敏锐的察觉得到，这个老人似乎比之前更为垂暮了，垂垂老矣的感觉在对方身上尽显无遗，完全没有之前的那种枭雄霸气般的气场，反而是有一种颓丧感，仿佛是罕见的陷入了衰颓迷惘的状态。
“唉——”
斋藤道三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四周的荒村，长长的叹了口气，
老头子的左边肩膀包着洁白的绷带，包得严严实实的，但仍然是有着殷红的血迹从雪白纱布之下渗出。同样的，他的左边的手臂也被绷带包得严严实实的，吊在了脖颈上，暂时出不了力气。
这样的伤势才是他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甚至刚刚需要身旁的义经阁下搀扶着的缘故，委实是有些过重了。
哪怕是对于一个年轻力壮，身体倍棒的小伙儿来说，这伤势也算得上是伤筋动骨，差一点儿就把他开膛破胸，将心肺内脏等都给狠狠的掏出来……为此他在山中的其他的村庄分据点休养了好几天，才能够下地行走。
直到现在，才强烈要求义经阁下带自己回到这里。
不过对老头子真正造成打击的，却并不是身体上的伤势，而是眼前的这座荒村的凄惨景色，给他的精神挥落了重重的一击。
在山中的废弃据点修养的时候，斋藤道三其实就基本上预料到发生了什么，金崎这一带是茂密森林与高耸群山交织的险峻地形，楚叶矢众的村子就坐落于此，除了最深处的大本营之外，在山中还有许多的据点。
那是单独一间或者顶多三两数量的屋子，建造在山中的各处，据险而守，负责放哨望风……但是他看见的据点只剩下了残破的房屋，甚至还有妖鬼盘踞，当时就已经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而在好不容易来到真正的楚叶矢村后，他看到的是村庄的遗址。
一切都早就已经残破荒废，甚至有着妖气混杂其中。
曾经的幡旗垂落，不再干净如新，而是碎成了一条条布絮，低低的夜风也像是如泣如诉，诉说着这座破败而毫无生气的村庄的曾经的底蕴……这里的每一栋屋舍，每一座建筑，每一条道路，斋藤道三都是如此的熟悉。
可谓是魂牵梦萦，这些年来每每在梦中回到此地。
——就像是变回一个孩童，无忧无虑的奔跑过村子的街道，好奇的爬上哨塔上眺望山中的河谷，招惹来大人的怒斥，伴随着伙伴们的嬉笑声响彻……
——又像是回到青年时候，穿着妖怪的皮毛与牙齿打造的装束轻铠，握着楚叶矢丸，意气风发的发号施令，每每说出一句话，都会让人群振臂响应，欢呼雀跃……
这些记忆纷纷化为各种各样的影象，不停的在斋藤道三的眼前飞舞着，最终千言万语尽皆汇聚成为一声长长的叹气，这个老头子有些疲惫而又痛苦的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动摇了。
太久太久没有回来了，但是回来之后才发现，这里只剩下一座荒村。
物是人非，人去楼空，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已经不在。
自己当初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如果自己当时没有那样决定，自己当时没有离开的话，是不是村子就不会有事了？斋藤道三内心百感交集，罕见的有种悔恨的情绪，像是虫蚁一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觉得是因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当初的离开，才会让村子遭遇灭顶之灾。
这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无论是谁也好，心底深处总有一抹柔软的地方，莫看老头子不久之前动手清理自己的本家，砍瓜切菜一样杀得毫不留情，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觉得那些拖自己后腿，甚至想要谋逆的家伙是什么同伴，更遑论亲人之情。
可是这座村庄却是不同，这是承载他的童年回忆，也是生他养他的地方，所以斋藤道三这条毒辣的蝮蛇在这一刻，也不禁罕见的陷入迷惘与自我怀疑的情绪之中，回过神来之后，也是苦笑自嘲。
自己果然是老了啊，多少还是变得软弱起来了。
“……”
“……”
他颤颤巍巍的走在荒芜的街道上，环顾着四周的景色。
源义经沉默着搀扶着这个动摇的老人，缓缓的向前走去。
在不远处的前方街道上，在昏暗的环境之中，似乎有什么魍魉的影子掠过，不怀好意的窥伺着两人。
“滚！”
浑厚而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吐出口，源义经冷冷的看了过去，冰冷的视线裹挟着恐怖的妖气与威压席卷而去，让黑暗之中的宵小一下子吓了一大跳，完全没料到刚刚还以为是孱弱猎物的人一下子变成可怕的大妖。
顿时吓得寒气直冒，转过身去就落荒而逃，悉悉索索的声音迅速远去，直到消失在黑暗之中。
“让道三大人见笑了，这些小妖精怪未曾害人，只是多少有些未经教化……”源义经收回视线，平静的笑着说道，“只不过也是，这个时代的世界还没有被大人一统，人妖共存的泰平盛世也还没有到来……”
斋藤道三沉默。
片刻之后，老头子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向了这个英武不凡，容貌年轻的武士，似乎是异常疲惫的开口问道：
“义经阁下，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吗？老夫其实真的很难相信……”
“这个自然是真的，道三大人，甚至那是一个比你所能够想象得到的还要彻底的新世界。”源义经斩钉截铁的开口说道。“而且并不需要太久太久，只在这个时代，你就能够看到盛世的雏形。”
他凝视着眼前的老人，大概明白对方的顾虑怀疑，毕竟就算是自己也好，偶尔都会觉得像是在做梦。
但是这一切的确都是真的，哪怕是不谈及后世五百年后的辉煌纪元，发展出的诸如星环长城，环月都市之类，那些令他现在都感慨不已的那些宏伟的世界级工程，以证明人理的繁荣。
光是在这个时代的后半部分，应该就能够看到足够轰轰烈烈的巨大变革。
那将是轰然席卷整个世界，推动时代变迁的浪潮——
遍收天下守护灵，打造出以道教原型改造而来的「真灵位业图」，乃是奠定泰平之基石……
对灵石资源的严格管理与使用，掀开浩大的神秘学领域与工业领域的结合变革，迸发出跨时代的成果……
通过神秘侧登记法案和幻想种管理条例，方士、阴阳师、炼金术士，乃至是鬼或者妖怪等等异种，它们都不再显得特殊，而是真正融入发展的边际之中……
只是在这个时代，在世纪之交的前夕，就能够看到灵石电池、云间城市、空轨列车等等划时代的技术或者应用的出现，自此以幅员辽阔的东方国度为中心，建立了无比惊人的空天运输系统，确立了超越时代的东亚霸权。
然后……
在这个地理大发现与殖民主义的时代，曾经就是超级怪物的东方大帝国并没有走向衰微，反而成为更加压倒性的庞然巨兽，也为日后将整颗行星纳入版图的统治，埋下了显而易见的伏笔。
一切都是这么的理所当然，源义经也是感到与有荣焉。
出身于平安时代的他，觉得那本就是备受推崇的宗主上国，是理所当然的东方天朝，自然一切都是顺理成章，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这……”
听着这个英伟男子的侃侃而谈，斋藤道三的表情越发精彩，从怀疑与疲惫，变得将信将疑或者不敢相信，最终越发的激动起来，脸色红润不已，他感觉自己恍惚从对面的仔细描绘之中看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昌盛大世。
尤其是对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宛若亲身经历，细节详尽，若是胡编乱造的话，只怕是达不到这种程度。
而且有不少说法和不久之前，那个面目可憎的臭小子和自己诉说的话语不谋而合，所以说……
难道那个混账当时居然是认真的？！
…………
……
深山老林之中。
猛烈的妖气之风吹拂四周，令人的感知都像是紊乱了一般，凄厉的尖声鸣叫分贝极高，穿透力极强，仿若要穿金透石一般。
像是在局部地区刮起了阵阵的狂风，树木摇曳着哗哗作响，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巨大的扑扇翅膀的声音在上空之中来回徘徊，速度极快，隐约可以看见三只巨大的眼睛。
一片血红之色，凶戾的眼神紧紧的盯着下方的人。
“给我下来！”
顾墨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
弓如霹雳弦惊，呼啸的破空之声响起，之前吃过苦头的妖怪猫头鹰霎时间一个激灵，猛地扑腾着巨大的翅膀，掀起猛烈恐怖的乱流，一下子拔升了自身的高度，想要避开黑暗之中闪电般飞来的箭矢。
只是尽管它的动作应对极快，却反而是恰到好处的自己撞上了飞来的攻击。
一只巨大的血红眼睛瞬间黯淡下去，如同灯泡爆裂般熄灭，伴随着滚烫的血雨洒落，和一声凄厉痛楚的尖鸣，庞大的怪鸟一头栽落！！
黑暗领域突兀消散，月光洒落下来——
正好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开裂声音，三人看到前方的树林如同积木般四分五裂，被犁出一道宽大的空隙，那如同一整间房屋那么巨大的猫头鹰妖怪径自撞入其中，一路撞断无数的树木。
像是受到重创，剧烈吃痛，它在地上扑腾好几下才勉强重新再站起来，身体像是在抽搐痉挛着似的。
不过就在下一刻，一道轻盈的身影如飞燕般出现在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