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肤浅之志
“臭豆腐需要先让豆腐生霉，然后再入锅油炸制作，虽事先会洗净霉斑，但小食即可，大啖难免伤了肠胃。柳姑娘今日吃了九块，已经够了，不如停下，若是明日想吃，我再为您烹制如何？”
柳姑娘俏脸微红，站起来福了一礼说道：“别的店家都希望食客多点多吃，便是浪费也在所不惜。唯有归老板您劝客人少食，可见您是真的关心客人的健康。您好心好意，我感激尚且不急，又如何敢要拒绝。今日便到此为止，我明日再来品尝您的手艺。”
“如此甚好。”归烬微笑说道：“其实一日时间太短，制出的豆腐远不够完美，若柳姑娘明日再来，这臭豆腐必会更加美味。”
柳姑娘脸上立刻泛起欢喜：“那我便期待着了。”说完她又忍不住抹泪道：“其实我自小就喜欢吃臭豆腐，那时我爹娘也会如您一样叮嘱我不要多吃，免得伤了肠胃，我当时只觉的厌烦，可如今他们都不在了，我才想念的厉害。”
归烬跟柳姑娘不熟，无法安慰，而春三娘则上前一步搂住柳姑娘说道：“我苦命的女儿，哭的叫人心肝都疼了，妈妈我和咱们商女阁的姑娘们都陪着你呢，你可要千万保重身子啊！”
柳姑娘破涕为笑，擦擦眼泪说道：“没错，我还有您，还有一帮好姐妹！所以我要好好的活，代替我爹娘，我哥哥，我弟弟，我全家人一起，努力的活，开心的活！”
她笑了，春三娘却哭了：“我的好姑娘啊，你可算想开了！那姓王的就是个混蛋王八蛋，根本不值得你为她流一滴眼泪！妈妈保证，将来准为你找个本分良人，让你过上安生日子！”
“好，等我嫁了人，一定给您包个大红包！”柳姑娘脸色红润，再也没了来时的病色。那份臭豆腐不仅是一道吃食，更是一种家乡的滋味，让她再一次回忆起了曾经的幸福，从而走出了困扰她许久的阴霾。使她获得了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
见归烬看着自己，柳姑娘自嘲一笑，大方说道：“实不相瞒，之前妾身误信他人，被骗了不少钱财，让您见笑了。”
春三娘愤愤不平的说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替那姓王的遮掩什么，如今刚好大伙都在，便让众人评评理！”说完她站起说道：“不久前春闱，无数举子齐聚京城。其中一人姓王，家境贫寒，但才学出众。我这姑娘怜惜他的才华，便赠了些许银两资助，好求个善缘。可没想到那姓王的花言巧语，竟说对我家姑娘一见倾心。他言之凿凿，海誓山盟，我这女儿单纯，知道自己出身不好，便在感激之中将一颗放心全系在了对方身上。可谁也没想到那姓王的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竟是以投行卷和拜师访友的名义骗走了我家姑娘的数千两银子。可怜我家姑娘还痴心妄想，本以为姓王的高中之后会回来娶她，没想到那姓王的高中是高中了，却被大官榜下捉婿，全把我家姑娘忘到了脑后，当天就披红挂彩的当上了别人家的乘龙快婿，你们说气不气人！”
众人一听顿时炸锅，纷纷怒骂这姓王的忘恩负义，不是东西。
柳姑娘颇为尴尬，向归烬说道：“便是这般，让您见笑了。”
“没事，说开了便好。”归烬说完又补充道：“那姓王的若真是一心向学，必不会沉迷烟花之地。他的人品早有征兆，还是你自卑自己的出身，才会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之后你还要多多自省，免得下次再重蹈覆辙。”
柳姑娘缩了缩脖子，怕怕说道：“归老板真是严格。”
她话音刚落，春三娘就点着她的额头说道：“什么严格，那是为你好！若不是我盯的紧，你怕是不光要失财，还要失了……”知道柳姑娘脸嫩，春三娘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改变话题道：“总之，你卖艺为生，丝毫没什么可丢人的！这世上多的是跟姓王的一样的吃人喝血的衣冠禽兽，你可要比他们堂堂正正多了！”
柳姑娘知道春三娘是真心为自己好，感激之下也连忙劝道：“妈妈休要再说。那王……那姓王的妻子乃是高门大户，我们万万招惹不起，还需慎言！”
“慎什么言，不就是户部尚书嘛，他榜下捉婿又不是假的，我说说怎么了？”春三娘虽然嘴硬，但声音也是越来越小，毕竟她在京城生活了许久，自然明白官字两个口的道理。
可她不想说，有人却想让她说。就见一个身穿守备官服的健壮男子从人群中走出问道：“户部尚书贺显儒？他榜下捉婿，捉的可是春闱第六的王文昌？”
春三娘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道：“不是不是，官爷，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归烬看了一眼来人，向春三娘和柳姑娘说道：“两位勿怕，这是我的朋友，他为人正直，不会为难你们。询问怕是另有原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赵乾，他之前立下志向，昨天全在忙碌，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空闲，便想着到归烬这边来看看。
春三娘向归烬问道：“他真是你的朋友？”
归家点头：“我这店能开的起来，还是多亏他的照拂。”
春三娘这才放下心来：“行，既然是归老板的朋友，那我就信他。”说着她转头看向赵乾说道：“没错，正是贺显儒和王文昌，不知官爷为何有此一问？”
赵乾正经说道：“我乃京中守备，王文昌食言而肥，诈骗钱财，空有才学却无品德，我自当秉公办理，上报朝廷，请求收回他的功名，免得他污了吏治之清明！”
春三娘先是一喜，后又一忧，犹豫问道：“可王文昌的岳父是户部尚书，您势单力孤，就不怕……”
“若瞻前顾后，如何还国家清明？”赵乾朗声说道：“职责所在，事关重大，便是把天捅个窟窿我也不怕！”
众人听了大声叫好，纷纷郑赞赵乾的刚正。可也有人质疑赵乾是故作清高，毕竟官官相护由来已久，各种事迹早就伤透了百姓的心。
赵乾没有解释，因为他知道这时候需要的不是解释，而是行动。
他向归烬说道：“见你生意兴隆，我便放心了。若有事，可到守备衙门来找我。”
归烬点了点头：“多谢。”
赵乾一笑说道：“若真是谢我，便请我吃碗面吧。”
“这有何难？”归烬下好了面，赵乾呼噜噜吃完，默默嘴巴说了句“真香，我明日还来”，便转身走了。
他知道户部尚书贺显儒权势极大，也知道自己将面临很大的困难。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他想让这个国家变的更好，想让更多人能吃到归烬做的美味面条。
他的志向，便是这么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