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时间
“光之钥,是第一个。”
他,或者说是祂,低沉的不辨男女的声音回响在无尽的深渊之中。
“第二个……”
祂将注意力放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已经被黑暗吞没了大半的青年明明应该被黑暗所彻底同化,变成祂的眷属才对。
“精神世界彻底崩溃,超凡力量已经失控,你是怎么……”
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只手抓住了‘阿瑞斯’的脚。
血丝仿若延绵的山脉,自始终低垂着脑袋的青年手中展开。
如诗如画。
‘阿瑞斯’眉梢一挑,周围长满眼睛的怪物正想一起上前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鬼重新踹回深渊当中,就见布莱德身上本来已经消散的漆黑斗篷骤然重新出现。
‘衰败’,‘寂静’,‘永眠’。
布莱德一点一点,依托着‘阿瑞斯’的身体爬了起来。
“我觉得,我应该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两张脸极尽距离的贴在了一起,布莱德的脸上一根根青筋暴起,左眼当中的闪烁的光是祂从未见过的东西。
“你说是不是?”
饶是经历过无数岁月,心中早已波澜不惊的祂,在看到左眼当中的事物的时候也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脚刚刚落下,祂就忽的反应了过来,紧接着的是勃然大怒。
“你算个什么东西?”
“神,是不应该存在情绪的。”
身后,传来了一个很有特色的女声。
祂刚想说话,一只龟裂的手忽的从祂的身后一把抓住了祂的脑袋,将祂固定在了原地。
地面上混为一团再也分不清把彼此来源的血水当中,此刻倒映出了一张极致精美的面庞。
祂同样看到了地面倒映出来的人是谁。
这个人……
这个人……
‘呵——’
‘阿瑞斯’的脸忽的崩碎,只留下眉心的那一只竖着的眼睛,闪烁着莫名的黑光。
周围的幻象则在这颗竖着的眼睛的影响下不断扭曲,笔仙则站在唯一还没有扭曲的怪物身后,原本抓住脑袋的手顿时向上移动,要去遮住那只眼睛。
‘你想找死。’
‘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原本的男声变得混沌了起来,雌雄莫辨的声音仿佛被赋予了无上的力量。
仅仅一个声音,笔仙的双手瞬间分崩离析了开来。
龟裂蔓延至臂膀,紧接着土崩瓦解,化为无数的粉尘,漂浮在祂与红衣女人周身,不过并没有融入黑暗。
祂没有发现。
“笔仙!”
布莱德周围已经布满了散发着莹白色的透明丝线,之前正是这些透明丝线让他从那种几近死亡的处境之下活了过来。
身体内的黑暗已经褪尽,布莱德咬牙,左手向旁边一拽,一张巨大的黑布出现在他的手中。
黑布顺滑无比,与他身上的那件斗篷同出一辙。
这是借由永暗之河的力量所制造出来的东西,其也包含了永暗之河的权柄。
‘永眠’——
黑布席卷而去,如同遮天蔽日一般的黑幕似乎能将周围的黑暗一同略去,但那只眼睛的主人仅仅只是轻轻一看,黑布同样分崩离析,与笔仙的双手一同消失。
格位差距过于庞大,即使背后有源质兜着,这种攻击也一点用都没有。
那只毫无感情的眼睛再次看向了布莱德,这次布莱德周围的透明丝线仿佛得到了某种特殊的帮助,硬生生的接下了对方的一次注视。
“这东西的注视有问题。”
笔仙双手尽数毁去,但她古无波澜的脸上此时却展露出了一抹笑颜。
那笑仿佛春暖花开,冰雪融化。
无数莹白色丝线诞生于她的周围,围绕在了她与眼睛的主人,一个个丝线上的节点展开,骤亮的白光一瞬间近乎亮瞎了布莱德的眼睛。
“动手!”
只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自笔仙的身旁响起,布莱德紧随其后的眼睛一黑。
灵性的消耗不是那些透明丝线能够补充回来的东西。
这一刻他再也支撑不住。
一定……不要出事啊。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一个蓝衣女孩,一个拿着千纸鹤,表情略带着扭曲的男孩,正同时施展重启,试图将那单眼怪物重启回光之钥的空间。
“水银之蛇?”
那不可名状的存在淡淡的说了一声,象征着命运循环,首尾相接的水银之蛇瞬间有了开裂了征兆。
这根本不是序列1能够对付的啊!
威尔·昂赛汀嘴里发苦,他就不该轻易听信这两人的话。
说什么如果源质被污染他们也活不了,那东西跑出来的话全世界都会毁灭什么的,还真的是——
一颗乳白色的骰子忽的出现在了这位少年的手中。
不可名状的存在身影明显一滞。
“概率?”
骰子掷出,红白相间的骰子上,明晃晃的一点是对这位不可名状存在最大的敬意。
噗嗤一声,不可名状存在的身上,无数猩红的,散发着无穷恶意和诅咒的血丝绽放出了鲜嫩的花朵。
这些绽放的花朵,根,茎,叶都呈现出一种诡谲的血红之色,仿佛生长在地狱最底层的玫瑰花,美丽,却又充满无尽的杀机。
笔仙的双手已经复原,她已经退后数十步,现在,有着莹白色光芒的透明丝线以不可名状存在为中心,缓慢旋转。
这些透明丝线源自于被祂破坏的双手留下的残渣,有着笔仙灵性的混淆,祂并没有发觉到这种异样。
这是失算。
但是下次不会了。
猩红的玫瑰花带着最为炽热的情感,在黑暗当中留下无数残存的痕迹。
这些痕迹,也正是约束黑暗最强大的束缚与利刃。
纯黑的眼睛此刻终于出现了新的变化。
祂感知到了什么,提前一步想要打断笔仙。
眼球中流出了黑色的粘稠脓液,脓液滴落在黑暗之中的时候黑暗里长出了无数通体发黑,造型扭曲而狰狞的生物。
莹白色丝线所组成的圈不得不再一次扩大了自己的长度,但它很快就知道,凭借这点数量是没有办法将所有的怪物圈起来的。
这些怪物,它们因为黑暗而生,堕落,约束,扭曲,狂暴,遵循祂的意志就是它们出现的最本质的原因。
这些黑色阴影会同化它们所能接触到的一切,引导生灵的灵性堕入黑暗。
而一旦坠入黑暗,那么,除了死亡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任何结果。
黑色的怪物携带着黑色眼珠当中流出的粘稠脓液,向前方的布莱德,向后方的笔仙,左右两侧的水银之蛇,行动如箭,疾驰而去。
阻拦在它们面前的血丝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变为黑色,变为粘稠的脓液融入周围的黑暗,形成新的怪物。
这是一种恶性循环。
比起血丝,这些脓液的污染显然更高一筹。
这一认知让血丝非常!非常的不爽!
围追堵截,血丝与这些怪物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攻防战,血丝的攻击在击中这些怪物的时候同样会在它们身上开出一道道伤口,但对方近乎是不死的存在,在污染力量比对方要低的情况下,这种攻击根本不算致命。
而这些怪物的每一次攻击都会破坏,同化大量的血丝,即使这些血丝近乎无穷无尽,但在敌涨我削的状态下又能支撑多久?
气死它了!
血丝眼见那些怪物离布莱德和笔仙越来越近,血丝终于发了一次狠。
布莱德音乐之间能看到眼前再次爆发出了耀眼地白光,在这次白光当中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以前的东西。
第一次拍的照片,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小豆丁,摄影师拿着很奇怪的机械对着他和他的姐姐,那次他被吓到了,体内魔药失控所造成的的非凡力量失控差点没有掀翻整块地皮。
第一次写作业,父亲看着他写的跟狗爬的字,看样子有些失心疯一样的敲着自己的脑袋。
第一次看见母亲杀人,那个人身上流出来的东西像果冻一样,在半空中凝结出了一朵很美的玫瑰花。
母亲亲自摘下了一朵,放在了他的手中,很是温柔的对着他笑了笑。
一幕幕,一点点记忆如同打开闸门的水坝,疯狂席卷布莱德的心灵深处。
——能够印证这些的,能够记录这一切的,只有时间。
阿蕾莎见围绕着她的怪物,深深吸了口气,随后她的身影如同火焰般流动了起来,黑红色的火焰在这一刻烧灼起周围所有诞生与黑暗,秩序阴影下的怪物。
——燃烧了七天七夜的火焰,那是来自于地狱的无明业火。
序列2,古代邪物。
被火焰所燃烧的怪物一个个再次发生了畸变,在血丝有意的操控之下,大部分携带着眼球流淌出浓稠液体的怪物都转向了笔仙的方向,她和威尔·昂赛汀的压力反而是最小的。
她最为擅长的,不仅是摆弄命运,还有各种古怪可怕的诅咒。
比如说,将心中的愤怒与所有重启当中所遭受的苦难,都转变为沉默的诅咒,诅咒这些早应该被诅咒的怪物们,
一个怪物在业火燃烧之下忽的变成了一只粉色的绵羊,火焰舔舐着绵羊的羊毛,绵羊发出‘咩咩~’的叫声,痛苦惨叫之后变成了焦炭,成功拂去。
业火燃烧着黑暗,照亮那里一个无法动弹,被无数钉子钉在黑暗之中的怪物。
啪嚓——
火光四溅,变成大火球的怪物口中流出的黑色脓液开始污染这无名的业火,但业火下一刻就做出了反应,果断抛却了那些被污染的部分,继续压制控制周围更多的怪物。
变形诅咒,这是阿蕾莎较为擅长的超凡力量。
在获得了序列1的力量之后,虽然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魔药道路,她在使用这些超凡力量的时候随时都会有失控的可能,但是,再坏也只能坏到这里了。
为了自己的命,就算是半疯,又能如何?总归是活着才好。
“一个个的,都像是疯子。”
威尔·昂赛汀小声的念叨。
阿蕾莎·吉雷斯比此时看起来恐怖邪魅,竟然有种异样的美感。
等等,美感?
威尔差点没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他看着周围的怪物,不再分心的仔细将自己手中一直放着的千纸鹤展开。
一瞬间,犹如命运的长河,展现在了所有怪物的面前。
“你们的命运,最终的指向,皆为死亡。”
威尔顶着一张少年脸,非常正经的对着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说道。
或许是因为这里距离印加太阳门和光之钥非常接近的原因,他感觉自己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竟然比以前还要好上不少。
概率之骰之前明显是被那个不可名状的玩意儿吓到了,在听到威尔·昂赛汀说如果它不给点力就给它扔进那个不可名状之物的体内,它吓得那是直接来了个幸运6,所有被牵扯入命运洪流中的怪物都在下一刻暴毙而亡,尸体化为黑暗,被血丝全部绞杀殆尽。
在这场战局里,最为引人瞩目,同样也是最引起不可名状之物注意的,是那无数透露着莹白色光芒的透明丝线那。
不可名状之物先开始是深深地迷茫,随后仿佛陷入了沉思,最后,祂以一种极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了被莹白色透明丝线团团围住的布莱德。
那由血丝不断褪色所变成的透明丝线,此刻终于凑够了数量,将整个黑暗世界全部环绕。
此刻,所有人仿佛能看到遥远的苍穹之上一个巨大的时钟,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逆向转动着轮盘上的时针与分针。
不可名状的存在在稍加抵抗之后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放弃了挣扎,他的身体开始消散,黑暗逐渐消退,那只眼珠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布莱德,仿佛在看一个神迹的存在。
‘原来……’
‘是你啊……’
‘最初……’
咚——
咚——
咚——
无形的时间之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时针与分针一齐指向了十二点的方向。
万物的起始,亦是万物的终结。
‘你代表了万物的起始,亦是万物终结的见证者,传达者。’
无可名状角落传来的声音忽然在黑暗当中回荡,完成了工作的透明丝线没有逗留的打算,它们迅速重归平静,消散于周围。
“这就,结束了?”
威尔·昂赛汀左手拿着概率之骰,右手拿着展开的千纸鹤,有些不敢置信。
“你还想干什么?和那个家伙再近距离的接触一下?”
阿蕾莎摁着自己的脑袋,她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异化的现象,强制转换途径所带来的疯狂不是轻易能够克服的。
“那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