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青草色的回忆

  中午薛彦果然带着顾瑶去见了薛菁。
  坐在薛彦的车子里,顾瑶看着窗外,心里想着自己怎么就同意过来过来,虽然和薛菁很熟,但是和薛彦呆在一块,顾瑶确实感觉不是很好,有些拘束。
  顾瑶猜测,大概是薛彦身上的那种疏离吧,远看着很温和,靠近了才知道那只是外表的温和罢了。外表的温和包裹了内心的冷漠,就像尖锐的冰凌被浓雾裹着。
  看着薛彦平视前方的样子,顾瑶想着想着,思绪就有点信马由缰,忽然又觉得自己想得太过分了。
  车子平缓驶过颇有些繁闹的街道,经过的地方越来越清净。窗外黄绿相间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顾瑶本以为事先订了酒店,他们在外面吃吃就好了。没想到,薛彦把她带回了家。
  顾瑶暗想,薛大公子光风霁月,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确实是自己不太能搞得定的人。这接下来的时间,自己可要更加用心才是。
  想当初好友说薛彦的事情,居然还能把自己和薛彦组在一起,顾瑶摇摇头,觉得也是想得太多。
  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两人并肩走着,薛彦步子也不是很大,顾瑶大概是习惯照顾薛菁的缘故。
  因为是突然被带过来,顾瑶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
  “不舒服?”
  薛彦拂过一旁低垂的树枝,侧过来问她。
  中午有些温暖的秋光打在他的脸上,俊逸的颊上覆了浅浅的如流碎金,一时间顾瑶只觉得眼睛晃了晃,竟有些不敢直视。
  薛彦看着她一脸呆,手指微屈,弹了她的额头一下,轻笑道。
  “发什么呆?”
  顾瑶一时怔怔地看着薛彦,目光呆滞,听他优雅低沉的声音响在近前,前脚忘了动,后脚迈出去,差点把自己摔了个狗啃泥,幸好被薛彦接住。
  “呀!不好意思呀!”忽然,前面的一排桂花树后面,一个姑娘挎着一只蓝色绣千纸鹤的小包走过来,看见他们暧昧的姿势,惊叹一声,忙转过身子走了,一双细高跟在鹅卵石铺就的路上也走得稳稳当当。
  “啊!”顾瑶低呼一声,赶忙自己站站好,不好意思道。
  “你刚才说的什么?没有听清楚。”
  顾瑶抬头暗睨薛彦的伸手,看着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脸上也恢复了平静,淡淡道,“无事,只是想问你的身体怎么样。”
  “哦,已经没有大问题了。”
  “嗯。”
  两人继续走着,顾瑶感觉气氛虽然想比先前有些缓和,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倒是顾瑶回想着刚刚,颇有些尴尬。
  薛彦带着她走近去。刚一进去,顾瑶就听到耳边“欢迎光临”的清脆声音,寻声去看,是一只绿毛鹦鹉,脑门上一撮红毛,像戴了个红色小帽子。
  薛菁不知在厨房忙些什么,在里面间或听到碗勺相碰的声音,看样子是不打算出来了。
  顾瑶感觉有些尴尬,幸好薛彦让她“随便”后就自己回屋了。
  顾瑶知道他是忙的,薛彦一走,顾瑶身边的空气也变得轻松起来。
  左右闲着没有事情,顾瑶走到床边看那只鹦鹉。
  此鹦鹉估计也有见美心喜的心思,骨碌碌转了转眼睛,扑棱一下舒展了一下翅膀,大有孔雀开屏示美之意。
  别人怎么看顾瑶不知道,但是顾瑶,眼前的鹦鹉可真有灵性,喜欢顾瑶似地说了几句讨喜的话,非常乖巧。
  因着受伤,薛彦坚持没让顾瑶下午再过去。下午陪了陪薛菁,一起做了些糕点,中途薛菁开门迎了个小男孩进屋。
  小男孩刚放学,身后还背着书包,看见薛菁就甜甜地喊“姐姐”。
  顾瑶心里疑惑,却也没表现在脸上。只觉得薛菁对这孩子太好,仿佛手中宝口中糖。
  回去的时候,已经下午挺晚了。
  顾瑶记得家里的冰箱还挺满,就没想着去超市或是菜市场,慢悠悠地溜达回去。
  快上楼的时候,一个个子高挑的人站在那里,身上披着件黑色风衣。
  顾瑶开始没注意,自顾自地走着。走近了,那人突然凑过来,吓了顾瑶一跳。
  “瑶瑶,是我。”
  是王舒曼,今天难得穿得很是如此平凡低调,换成往常,哪次不是好好打扮才能走出来。
  “这时候过来?晚上在这儿吃?”顾瑶寻思着,需不需要多做一碗饭,还可以请陈辰过来,也不尴尬,还能让鱼鱼回来。
  “我男朋友在那边,就不上去了。”王舒曼摇摇头,拒绝了。
  “那也好,我的伤没事了。”顾瑶知道她担心这个。
  “瑶瑶,我……”王舒曼突然有些纠结起来,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看顾瑶。
  “怎么回事?”顾瑶疑问。
  “是于礽,他爸爸前些天找过来,说,说让我放过他的孩子,他都快半入土的人了。”
  “瑶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过来……”王舒曼说着说着,突然就哭了,眼睛湿湿地看着顾瑶,企盼着什么。
  但顾瑶还是让她失望了。
  顾瑶摇摇头,“别这样,曼曼,我不能原谅。”
  “可是……”王舒曼看着顾瑶,声音因为抽泣有些破碎,“可是瑶瑶那么好,于礽他……他也没,没,”说到后面,王舒曼没有了话音。
  “没有什么?”顾瑶也有些生气了。心里堵得慌,想着自己受的伤,先前还想着怎样宽慰她,没想到她却自己跑过来给自己心里戳刀子。
  “不用说了,你自己回去想想吧。我今天有些累,不想吵。”顾瑶挥挥手,赶王舒曼走。
  等到她走到一半,顾瑶突然回头说,“曼曼,或许你可以百度搜搜于礽的症状,你这样不是对他好,而是害了他。”
  虽然于礽不坏,但是做了错事的人应该为自己的过错负责。
  “这么说,明天不用上班了?可真好,在家可要好好养伤。”
  饭后,陈辰盘腿坐在地毯上,牛奶趴卧在他的脚边,两人正在聊天,偶尔看一眼旁边放着的脑残的电视剧。
  虽然很脑残,但是在两人都不想动手的情况下,电视仿佛就成了两人聊天的背景音乐。
  顾瑶懒散地躺在沙发上,身子下面的沙发很软,顾瑶几次都感觉自己要陷进去了。躺了一会儿,感觉脖子不太舒服,顾瑶扯过一个抱枕垫在脑袋下面,随手又抓住一只抱在手里揉搓。
  抱枕上的小黄鸭被她揉得一会儿鼓起了脸,一会儿翘起了脚。
  “嗯,那牛奶放我家吧,好不好?”闻言,顾瑶转过头来,期待地看着他。
  陈辰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看着顾瑶转过来看他,脸上的表情突然有些介于沮丧和难受。
  “不愿意就算了,别哭。”顾瑶被他的表情吓到了,一时冲动,不靠谱的话脱口而出。
  “没哭,”这次陈辰没有逗她,只是抬着脑袋看着她,嘴角轻轻上扬,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只不过为什么想把牛奶带回去?”
  说到后面,陈辰的语气和脸色皆带了种哭笑不得的意味。
  “这个嘛!”顾瑶这次没有看着他讲,只是把抱枕塞到腰下压着,看着天花板,一副准备说话的样子,却又不急着开口,瞥了陈辰一眼。
  “也许是我想的太多,你听听就好吧。”
  听到这里,陈辰的心也沉静了下去。
  多年前的黄昏,小小的女孩采了一篮子的鲜花,耳朵上头发上,披红戴紫的,头发有些放荡不羁地凌乱着,唯有一双眼睛里面仿佛盛着太阳的光,又亮又黑。
  女孩牵着身边沉静寡言的男孩,走在长满杂草的田间小路上。
  女孩一个人就很热闹,嘴巴里面能从今天的天气、树下的野蘑菇扯到今天哪家的鸡丢了、哪家的孩子前些天去河里玩差点被冲走……旁边的男孩安静极了,她也不在意。
  走的累了,她就非常不嫌弃地扯着男孩和她一起坐下来,让他坐一边看她用槐树叶子编辫子。
  灵巧的手指在翠绿的叶片间穿梭,编织着,仿佛丝线被理顺编织。翠绿的叶片染青了女孩的手,她也不在意,把手伸到男孩面前。
  “嘿!是绿草的味道呢!”
  没错,是绿草的味道,是生命的味道。
  那个充满着绿色的记忆,充满着女孩笑声的记忆,一直在男孩的记忆里……
  脸上仿佛有谁在逗他玩,温热的气息时远时近地拍在他脸上,陈辰猛然从记忆里被唤出来。
  一下子牛奶吐着舌头、傻兮兮看他的大脸就撞入视线,恍然把他吓了一跳,身子猛地后退。
  “哈哈,我还没说是什么,你怎么就不愿意听了!”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顾瑶放下牛奶的爪子,又回到沙发上。
  陈辰低头,和牛奶琥珀色的湿漉漉眼睛相对,一下子就被一种铺天盖地地真诚包裹。
  无奈抚脸扭头,陈辰把牛奶的脸推过去,心想,哪怕再威风,再可爱,也阻挡不了傻呀!
  陈辰实在不明白,自家的狗怎会长成这个样子,又不是二哈……唉!
  那边,顾瑶也不管他要不要听,开始了自己的诉说。
  乍一听,语气很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说什么正经事呢,而话的内容却异常的,可以说是过于感性了,过分一点就是矫情了。
  陈辰却很安静地听着,这样的顾瑶,让他感觉很舒服,很……熟悉。
  “……鱼鱼和牛奶的寿命都那么少,就应该开开心心的嘛!你看,他们关系那么好,我就想着,把两只经常放一起养,他们应该就很开心吧。他们开心呢,我也很开心,想着,你也会开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