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化龙
“这细皮嫩肉的小书生，怕是回不来了？”
“听说郭北县那边乱的很，下面这些个县治啊，杀人放火，抢劫盗窃，真的比比皆是。我们几个会武艺的，也不太敢去。”
“那郭北县的县令，好像是捐官当上的，除了钱财其他东西根本看不入眼。”
“掌柜的，你不厚道啊，让宁书生去郭北县，他这一走，恐怕是有去无回了。”
“还不如跟我们兄弟几个回去，至少还能留条性命。”
酒楼内，在那个那被称作宁采臣的书生，装了厚厚的一叠账本，打包了几个后厨给的硬馒头，跌跌撞撞的出了酒楼后，不少方才嘲笑奚落的食客们，纷纷朝着柜台上的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掌柜叫了起来。
言语之间，似乎带着几分挤兑和不吧吧客气。
好像那个掌柜的让宁书生去郭北县收账，不但不是什么好活计，反而是将人打发走，想要害人性命一般。
“你们想的龌龊事，莫要带上我。”
柜台后的酒楼掌柜面对一些个食客的冷言冷语，嗤笑一声，“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他既然想要谋生，便给他一条路走，嘿，当今这世道，还能如何？”
这话一说，那些个食客一时缄默无语。
绝大多数人如今的生活，都处于今朝有酒今朝醉，或者说难听点，叫做朝不保夕。
真没多少人有把握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谁也说不准邻里之间，还是那天突然又来几个盗匪杀上门来，还是那些个黑帮压迫，仿佛所有人内心都处于混沌，不敢去想其他太多。
在那宁书生离开后，片刻的小插曲就那么过去，嘻嘻哈哈的呼喝声和饮酒吃菜声，又继续响起。
呛啷啷——
酒楼的长街外面，忽而有一阵拔刀拔剑的斗殴厮杀呼喊。
十多个面目狞恶的壮汉，追砍着另外一群手里同样握着武器的汉子，朝着远处的街道飞奔而去。
“这……世道，还真是挺古怪的。”
杨楚端坐在酒楼临窗的位置，不徐不缓地吃完了桌上的菜肴，又观察着酒楼内和街道外的众多百姓和江湖人。
越是深入的观察，越是能够觉察到这些寻常民众之间，那种丧失了希望信仰，陷入混沌、麻木的状态。
这在他以往经历过的世界，几乎很难看到。
即便有所了解的情况，也多是一些战乱频发的地区，少数一部分城镇，人会陷入到这种莫名的混乱状态，没有什么道德底线，只要能够活下去，为一口吃的就能杀人舔血。
“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将人道一步步拉到彻底的绝望……”
杨楚伸出手指，轻轻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以正常的人类的群体活动习性，哪怕是遭遇了世界末日一样的浩劫，只要有一部分人能够存活下来，绝大多数都会众志成城，不断联合更多的人进行重建家园。
而且，人类的数量一多，几乎就会本能的形成各种各样的势力，构建新的秩序，寻求稳定和发展。
但这个世界的人，似乎完全不一样。
很多时候仿佛都是陷入到某些混乱状态当中，不论是呼啸成群的盗匪，还是这云郭郡内的一些黑恶势力，似乎人们在形成一定的势力后，没有那种要做大做强的概念。
真要说起来，似乎应该说是——
丧失了雄心，或者说野心。
大多数人对于生活的希冀和期待，只有眼前的那么一点点，醉生梦死，丝毫没有考虑过长远的将来。
“所以，这些都是受到某种意志或者力量所影响和操控的……”
杨楚伸出的手指，仿佛在空中无声地拨弄着什么。双目望向虚空处，仿佛能够通过这空荡荡的空气，看到一些其他不存在的东西。
在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跌入这个世界的原因，想到了那几个与他一起苏醒的“轮回世界”的轮回者。
杨楚又朝窗外望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墙角躲避的一个人影身上。
那人影怀抱着几本账本，清秀的面容上还带着几分惊恐，看着街道上起了冲突远远离开的一群人渐渐走远，连忙捡了一条小路钻了进去。
酒楼内，人群不断往来，喧闹声和嘈杂的呼喊声依旧还在继续。
“哎呀，那桌的客人呢？”
忽然，端着几样酒菜出来招待客人的店小二，注意到了临窗的桌子，猛地失声叫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
酒楼的掌柜听着店小二的惊呼，也抬起头朝那店小二问道。
“那人吃了霸王餐，跑了。”店小二转头望向掌柜，哭丧着一张脸。
“嗯？”酒楼的掌柜闻言也是猛地一惊，连忙招呼道，“你们几个快前后去看看，真是不知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吃霸王餐吃到老子的店里来了。”
闹闹哄哄的酒楼内，几个店小二和后厨帮忙的汉子拿着棍棒跑了出来，只是大街上再没了踪迹。
……
从那酒楼出来，杨楚一路沿着城内的道路行走，大概浏览了一遍，没有过多停留，很快就腾飞而起，朝着其他地方飞遁而去。
他在云郭郡所见的种种，心中升起了越来越多的疑惑。
这个世界的人的状态，似乎与他想的有极大的差别。
面上去看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好，但深入去了解以后会发现绝大多数的人，似乎都有一种处于某种沉沦、困顿的状态。
这种感觉，杨楚很难形容，但就是觉得许多地方不对劲。
他此前有推测过这个世界或许会很不一样，但真正置身其中，又会感到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
在离开云郭郡后，杨楚没有停留，一路往东飞遁而去，前行的方向是他所在的陈朝的国都洛阳的方向。
沿途又经过了诸多的城镇和山峦，看到的情形与他在云郭郡遇到的似大同小异。
秩序失衡，吏治腐败，军备荒废，打打杀杀的事情层出不穷。
仿佛所有人就像是失心疯了一般，看着虽是正常，但深入细想就会发觉，这些人似乎都少了一点什么。
反而——
杨楚一路见到的许多山精鬼魅，聚啸一方，其中不少大山之中诞生的妖魔鬼魅，开始与百妖山一般，尝试着构建起一些看上去略显粗糙的秩序。
这些秩序虽是原始野蛮，很多地方还不通情理，但到底还是出现了不少。
不过，他也没有再见到什么厉害的妖怪，或者与那临郭县之中的老僧，修士有见到，但多数实力平平。
大妖之类的，有几个实力大概在被杨楚吞噬的虎妖伯仲之间，真正的绝顶妖王，之类的倒也没有遇见。
杨楚对于这种情况的发生，越发感到好奇。
他心理也隐隐有了一些明悟，似乎有点明白那种所谓的“人道衰微”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不但是指人的数量急剧减少，还指绝大多数的人，似乎出现了某种类似于气运所夺的情况，自身陷入到了某种沉沦的状态。
遇到的人从方方面面看上去都很正常，可几乎没多少人有那种大的情怀，要重整河山，除魔卫道之类的想法。
都是得过且过，浑浑噩噩的生活。
这种情况的出现，让杨楚产生了强烈的探究心情。
对于他来说，气运之类的东西是看不见说不明的，不能否认其存在，但他一直没有观测到过。
但这个世界，这个陈朝，发生的很多事，就让他觉得是与其中有着密切的关联。
而其中，杨楚觉得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最大的问题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权力机构，也就是陈朝的朝廷出现了某些难以料到的变化。
而就在杨楚一路赶往陈朝帝都洛阳，大约数日之后，云郭郡以北百十里的一条黄土道上，几个狼狈不堪的人影从远处冲进了路边的一个凉亭。
一进入这个凉亭，五六个身影顿时差不多都瘫倒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喘气了粗气。
“你们……你们这么拼命赶这里来做什么？”
凉亭的靠左的边上，一个眉目清秀身材窈窕的少女，气呼呼的吐着气，“自己跑不快也就罢了，还非要拖着我和你们一起？”
“十七姑娘，这次……多谢你了。”
一身职场OL装已破破烂烂的刘香淑，面色微红，轻轻朝着说话的少女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可不是我们拉着你的，你是听杨兄弟的话，要跟着我们一起的。”
跌坐在另一边的一个短发青年，听到两人的交谈，也不由吐了几口气，跟着出声。
“哼，要不是老爷，我才不会与你们一起。”那个叫做十七的少女，又哼了一声，看着其他几人，明亮的眸子里显然有疑惑也有不满，“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赶这么急，跑这里来嘛？”
“这个……我就不知该怎么和你说了。”
那短发青年摇了摇头，只觉身体疲惫无比，但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索性还是赶上了，我是真没想到，我现在的身体，也能跑得这么疲惫。”
“元小哥，你如今的体魄，已不下于我等了，哪怕没有修炼过武功，脚程也相当不俗。”
在短发青年旁边，一个梳着歪歪斜斜发髻的中年男子，似盘膝运了下气，跟着出声笑着说道。
“唉，不行不行，有机会还是要跟你们一起学一点武功。大家的功勋点都攒了不少了，等回头梳理一下，我们的实力应该要更进一步来个集体提升。”
短发青年听到那中年男子的话，轻轻摇摇头，“我在路上其实好几次就想把功勋点随便换了，只是情况不明，还是没敢乱来。”
“哈哈哈……元小哥你说得不错，铁某也几次动了念头，换一门增加脚程的轻功。”又有一个面容粗豪的大汉，笑着开口说道。
在粗豪大汉对面，一个面容清冷的女子，双手抱剑，靠在凉亭的椅子上，淡淡说道：“我只换剑法。这次应该都兑换到剑十六了。”
“这个赶路的任务做完，裴女侠你的功勋点，应该能够兑换到剑十九了，后面的剑法招式，就越来越厉害了。”
短发青年听到那清冷女子的话，大概算了一下，开口说道。
不消说，凉亭内的几人就是元旭和桂一凡、铁苍鸿等五人，另外那个娇憨可人的少女，则是已彻底化形的兔十七。
众人在百妖山群妖逃窜之后，跟着就离开了招云岭。
接着没多久，他们就收到任务完成的消息。
当时，众人猜测到，应该就是杨楚离开后，追赶上了那头虎妖，将其彻底铲除。
盘点招云岭一行的收获时，众人几乎一个个都算得上是满载而归。
众人手头的功勋点，几乎每个人都累积了好几百点，能够兑换的各种功法、丹药和道具，数目都颇为庞大。
可惜的是，还没等他们理清楚，忽然又出现了一个支线任务。
这是一个限时任务，让他们一行人从百妖山赶到这个凉亭所在，时间很紧，间隔的距离更是好几百里。
而且，这个任务的要求是，是让他们在赶到这个凉亭后，等待一个剧情人物。
若是在最开始的时候，众人其实还会考虑要不要继续接这个任务，可是在几次兑换尝到甜头之后，这个奖励颇丰的任务，几乎没有人舍得放弃。
任务除了赶路之外，也没有要求他们再继续铲除妖魔，看起来危险并不高，但完成起来并不容易。
几乎差不多是一天之间要赶上一二百里的路程，而且道路并不熟悉，沿途也有些妖怪之类的。
但好在，众人还是完成了，在规定的时间前达到。
“桂先生，这个任务我觉得对我们很重要。”
元旭平复了一会呼吸，远远张望了一眼，见远处的黄土道上还没有什么人影出现，转而朝旁边的桂一凡说了句。
“元小哥你路上曾经说过，这个任务才算是我们真正的剧情任务，之前那些太过空泛，完全是我们一行人跟着杨兄弟混……那个什么经验。”
桂一凡脸色微微发白，脸上也满是风尘之色。
哪怕他修为高深，可一路这么紧赶慢赶，身体也微微有些难以支撑。
“我分析起来是这样的，我们的第一个主线任务是生活一年，这个改不了。但是在百妖山任务完成过后，这个限时任务出现，很可能是我们进入到了剧情任务阶段，接下来可能还会有其他任务开启。”
元旭大概分析了一下，接着说道。
随着超级血清对于身体的改变，他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和认知，似也得到了一定的增强。
“唉，你们看那边？”
忽然，一直依靠着兔十七才能勉强支持着赶到这个凉亭的刘香淑，指着远处呼喊了起来。
“是我们要等的人来了吗？”
众人听到刘香淑的话，急忙朝着远处望过去。
凉亭远处，略显苍茫的黄土道上，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书生，背着箱笼，擦着汗水，一路正朝着凉亭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