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
他晚上去买宵夜的路上,遇到了前队友李鑫。
李鑫打架伤了眼睛后，就退役经营了一家酒馆。他们几个打电竞的，都是年纪轻轻放弃学业去追梦。
没什么学历,也就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池濑经过李鑫的酒馆,偶遇到了他,两人坐下来聊了会天。聊着聊着，李鑫情绪一上来，就拉着池濑喝起酒来。
池濑拗不过他,于是陪李鑫喝了几杯。但最后李鑫越喝越多,他双眼迷离，脸颊绯红，在醉倒前认真地对池濑说。
“池濑,我们几个,”李鑫打了个嗝，食指指在眼前,接着说：“都是混蛋,都，对不住你。”
因为喝醉的原因,李鑫说话断断续续的。
“周洋故意推你让你的手,受伤，而我们三个知道后，选择了隐瞒,最应该知道，真相的人就是你，可我们因为那所谓的狗屁兄弟情,全部,选择包庇了周洋,我们都是，混蛋……”
李鑫一头扎倒在桌上，他嘴里还在重复着：“我们，都是混蛋……”
那天晚上，李鑫的酒馆生意很好。驻唱歌手弹着吉他，一口烟嗓哼唱着民谣歌曲，笙歌鼎沸，热火朝天。
可坐在座位上的池濑觉得，他跟这里格格不入。
池濑沉默了好半晌，随后才开口说话。他语气轻飘飘的，一下就消匿在民谣歌声里。
“你喝醉了。”
醉倒的李鑫仿佛听见了池濑这句话，他动了两下手臂，嘴里咕哝着。
“我没喝醉，我说得，都是真的……”
回到基地的当天晚上，池濑站在阳台上吹了一个多小时的风。徐严见池濑房间的灯大半夜还开着，就走进来问了几句。
池濑其实是一个情绪不外露的人，可这天晚上他实在绷不住了，把这件事告诉了徐严。池濑只说了几句话，简单地把事情告诉了徐严。
但徐严在他身边连着抽了好几根烟都没有开口说话。烟头掉了一地，池濑也罕见地从徐严那讨来一根烟抽了起来。
晚间的清风吹散了漫漫烟雾，徐严的话也随之被吹远。
“那你打算怎么办，揭发周洋吗？”
池濑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
他把烟嘴放在自己的唇齿间，轻轻地吸了一口。把烟吐了出来后，池濑的喉结滚动，这才散漫地开口说。
“没证据，揭发什么？而且……”池濑顿住。
徐严等着池濑继续说，却没想到池濑好久也不开口，他只好问。
“而且什么？”
“我就要退役了。”
“……”徐严抿着唇，再次沉默下来。
最后，池濑没有抽完整根烟。他熄灭了烟，敷衍地说了一句“我要睡觉了”，就把徐严轰了出去。
可说到底，池濑心里还是介怀这件事的。
他以前也是真心实意把周洋他们当做好朋友好兄弟来看的。
这种被辜负的感觉，还挺不好受。
直到今天比赛结束，他们零封SYF。
池濑看见周洋扭曲的表情以及对着SYF的队员发火的样子，忽然间心底那些复杂的情绪，一下消失了。
倒也不是原谅了周洋，只是不想再计较这些事。
手心被姜遥轻轻地挠了一下，池濑回过神，偏头对上姜遥担心的眼神，笑了笑。
那天晚上跟徐严说的那句“我就要退役了”，清晰地在池濑脑中回响。
其实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他下半年就二十五了，以前年少为了自己的梦想也奋斗过，也夺过冠。
没什么好遗憾了的。
比起这些。
池濑牵着姜遥的手紧了紧。
他更愿意把心思花在他家姑娘上。
周洋张了张嘴，满脸震惊：“你知道这件事？”
池濑收起笑容，淡淡地望向周洋，没有回话。
“怎么可能……”周洋不相信地笑了笑。
池濑抿着唇，深深地看了周洋一眼，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就带着姜遥离开了。
坐在车上，姜遥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一直在疯狂问池濑问题。
比如：“池濑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你不伤心，不难过吗？”
“那你打算揭发周洋吗？”
“如果要揭发周洋需要我帮你作证吗？”
类似这样的问题，姜遥一连问了好几个。迫于无奈，池濑把车停在路边，他转过身，一一回答。
“前两天。”
“有点难过。”
“不打算。”
“不需要。”
“……”
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姜遥，池濑眉梢一挑：“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姜遥抿着唇，乖乖地摇了摇头。
池濑笑了笑：“那我开车，遥遥你保持安静。”
姜遥用手在嘴上比了个拉拉链和OK的动作，池濑被搞怪的姜遥逗笑了，重新启动车子。
车子平稳地在路上行驶。
池濑突然想起姜遥刚刚问的那个“如果要揭发周洋需要我帮你作证吗？”的问题，再想起姜遥今天晚上知道这些事情后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池濑开口问：“遥遥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姜遥“啊”了一声，温温吞吞地说：“就，嗯，今天晚上路过SYF的休息间，无意间听见了……”
池濑挑挑眉，瞬间懂了。
“难怪晚上不让我给你撑腰。”
因为被欺负的人根本也不是姜遥。
姜遥撇撇唇，没说话。
正在开车的池濑张了张嘴，想跟姜遥说些什么，却被姜遥抢先。
“池濑，等你打完春季赛，我们暑假去旅游吧？”
没等池濑答应，姜遥就自顾自地说：“我们一起挑地点，然后我做规划，当导游，你跟着我就好啦。”
“……”
没听到池濑的回答，姜遥微微仰起头，朝池濑眨眨眼睛。
“好不好？”
池濑瞥了一眼满脸笑容的姜遥，含笑答应：“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选我想去的地方，我想去江城看樱花，去日光城看雪域高原也行。哎呀，想去的地方太多了，要不我们有时间都去吧？可是旅游肯定很费钱，那我要多赚点才行……”姜遥低头在手机上搜索着相关的城市，也不管池濑有没有理她，独自念叨着。
池濑的唇边泛着笑，把想说的话最后埋在了心里。
算了，哪天说都一样——
姜遥回到学校后，就在着手准备暑假去旅游的事情。
那天姜遥问池濑想去什么城市，池濑给她的回答的是——
“遥遥去哪我就去哪。”
姜遥撇撇唇，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没想到池濑这个老男人，都快要二十五岁了。
还挺会撩人？
ING跟HEG打半决赛的那天。
姜遥因为白天满课，还都是专业课，没办法抽身请假去现场，只能委委屈屈在电脑上看直播。
为此，余晚晚还抓着姜遥怼了几句。
“你这是池濑成为你男朋友后，开始飘了？”余晚晚斜睨着哼哼唧唧了一晚上的姜遥，冷哼道，“以前你看池濑直播也没见你这么委屈过？”
姜遥瘪瘪嘴，小声反驳：“那能一样吗？”
余晚晚满脸冷漠：“怎么不一样？”
姜遥“啧”了一声：“反正你这个单身狗不懂。”
“……”余晚晚觉得，她最近可能给姜遥的自由过了火。
不然这小妮子敢这么跟她说话？
正想给姜遥点颜色瞧瞧，手机一震，徐蔚宇给她发来了信息。
【羽毛：总决赛要来现场看比赛吗？】
余晚晚挑挑眉，给徐蔚宇回道。
【晚安：你们战队不是后天才打完半决赛？】
【羽毛：是啊，但总决赛肯定能进。】
余晚晚疑惑地皱起眉。
【晚安：这么自信？】
【羽毛：不是自信，没进总决赛虞队会扣工资，为了工资我们拼了半条命也会进。】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余晚晚没忍住笑出了声。躺在一旁的姜遥立马坐了起来，她凑到余晚晚面前，神秘地说着。
“余晚晚，你谈恋爱了？”
“没有。”余晚晚矢口否认。
电脑屏幕里传来女解说温柔的声音——
“让我们恭喜ING赢得本场半决赛的胜利。”
姜遥的视线移到比赛上，她看着女解说的名字，心中默念。
苏柔。
不仅声音这么温柔，连名字也这么温柔。
苏……
姜遥皱起眉，等会，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听过？
姜遥凑近屏幕，定睛一看，立马弹开。
卧槽，这不是那个喜欢池濑好几年的女解说苏柔吗？
她以前刷到两人cp视频的时候，还好一顿羡慕。
毕竟苏柔是做解说的，时不时有机会还能接触到池濑……
幸好她家池濑不喜欢苏柔，要不然还能有她什么事？
手机震动几下，池濑给姜遥发了好几条信息。姜遥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抿了抿唇。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yl：遥遥，半决赛ING赢了。】
【yl：下个星期的总决赛，你有时间来现场吗？】
【yl：我帮你拿票。】
看到拿票这两个字，姜遥眼前一亮。她转身拍了拍身边的余晚晚，挑挑眉问。
“余晚晚，下个星期KPL春季总决赛你跟我去现场不？”
“怎么你也问我去不去。”
“啊？”姜遥愣了一下，“还有谁叫你去了？”
“没谁。”余晚晚心虚地轻咳一声，随即转移话题，“池濑给你票？”
“对啊。”姜遥笑脸盈盈的。
余晚晚看着只要提到池濑，注意力就立马会被转移的姜遥，扯了扯嘴角。
恋爱中的姜遥，真可怕。
姜遥用手臂撞了撞余晚晚：“你去不去？”
“去啊。”余晚晚说，“免费的干嘛不去。”
姜遥撇撇唇，也没在意，捧着手机给池濑回消息。
【JJJY：我直播看到啦。】
【JJJY：没时间，我请假也会来！】
【JJJY：好啊好啊，我想要两张，带余晚晚一起来可以吗？】——
总决赛那天很快就到来。
姜遥拿着池濑给她寄过来的两张票，正想带着余晚晚飞去总决赛现场，却被学习委员李青一个电话给叫了回去。
班上临时搞了个班会，李青说什么也不肯让姜遥请假。还扬言如果姜遥不来，她就把这事闹到辅导员那去。
结果去了开班会的教室，姜遥发现根本就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班会，甚至班上也有几个人请假没来。
这稍微一想，姜遥就瞬间明白，李青是在故意膈应她。
姜遥简直要被李青气出心脏病来。
于是半个小时的班会，李青在上面讲，姜遥就在下面骂她。
半个小时后，见李青还在唠叨个没完，姜遥直接站起身打算离开。
李青见此，立马拦住姜遥，说：“班会还没开完，姜遥你现在要走后果自负。”
姜遥最后的一点耐心被耗尽，她转过头，朝李青冷冷一笑，脱口而出一句。
“我负你妈。”
说完，潇洒走人。
到了飞机场，原本的飞机还晚点了。
姜遥不高兴地坐在椅子上，板着一张小脸。
真是什么倒霉的事情都在今天发生了。
余晚晚看了一眼气呼呼的姜遥，无奈开口安抚。
“行了，别生气了，马上就能看见你家池濑濑了。”
姜遥冷嗤一声：“马上个屁，这飞机晚点，等我到了比赛现场都结束好几局了！”
“……”余晚晚默默地瞥了一眼炸毛的姜遥，决定不再跟这个见不到男朋友的怨妇说话。
不出姜遥所料，两人下了飞机时，第一局比赛已经结束了。
今年的春季总决赛是QT跟ING比，第一局比赛是ING胜利。出租车上，姜遥郁闷地拿着手机看总决赛直播。
她在飞机晚点的时候就给池濑发过消息了，虽然池濑表示理解，可姜遥却还在气头上。
如果李青不膈应她，飞机不晚点，她已经在现场给池濑加油了！
总结一下，都是李青的错。
手机上，第二局BP结束，正式进入对局。
池濑这一把玩的是露娜。
开始的几分钟倒没怎么，只是到了中后期，池濑的状态越来越不对。
他时常在野区和河道停顿，镜头切到池濑的脸上。他的额间有着薄汗，左手在轻轻颤抖。
姜遥坐直了身子，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然后下一秒，池濑当着几千万观众的面……
断大了。
看直播的网友们原本以为只是池濑的小失误，但后面连着几分钟，池濑都一直在断大。
准确的来说。
是没连起来过。
起初弹幕里ING的粉丝还在发着加油，但在池濑不断的失误下，弹幕停滞了几秒，随后密密麻麻刷出来的都是——
【卧槽，是我眼花了吗？濑神的露娜怎么一直在断大？？？】
【这个失误……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好家伙，没瞎都能看见吧？】
【ING要凉。】
【一直断大这个失误确实有点严重了，我不是很能接受，莫名有点难受，唉……】
【濑神要跌落神坛了。】
其他的弹幕姜遥都只是匆匆瞥过，可最后这一条，姜遥却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尤其是跌落神坛这四个字，刺得姜遥眼睛生疼。
镜头一直怼在池濑脸上。
池濑抿着唇，左手的颤抖更加明显了些，眼底还满是慌张。
姜遥看着这样的池濑，莫名眼眶一酸，有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