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应乘风
江甸城下属的一处村庄之内，纵横交错的梯田之上，一个个身穿粗布麻衣的百姓正在弯腰劳作着，青色的麦穗颗颗饱满，除草浇水施肥，农家孩童在凸起的山包上玩耍嬉戏。
烈烈骄阳洒下，日到中午，梯田上的百姓，也都回家乘凉，吃饭去了。
村庄内，稍稍靠近大山的一个小院中，面色黝黑的武通天，一身农夫打扮的武通天推开了小院的门。
他肩扛锄头，锄头处还挂着两只活蹦乱跳的野兔。
院中灶房，土泥对砌的火灶旁，炊烟升起，应忆如正在添柴做饭。
“爹，有位老伯找你，正在大堂等着呢。”应忆如手持锅铲，从灶房中走了出来，朝着武通天喊了一句。
“我知道了。”武通天从锄头上取下挂着的两只野兔，双手一用力便捏死了，递给应忆如。
“炒个好菜，客人来了我要好好喝上两杯。”
“嗯，好的。”应忆如接过野兔，回到灶房内，熟练的剥皮，清洗内脏。
大堂处，一位面色有些苍老，脸上褶皱横多的黑衫老者，正端着大碗，一口一口抿着。
武通天来到此处，拉开座椅坐下，自己拿了一只碗，斟满酒碗，酒坛倒入碗中的哗哗液体声传来，气氛有些沉默。
“怎么，你有心事？”武通天端起酒碗，一口入肚，随后淡淡问道。
“还是对我不满意？”
那老者脸色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话语中带着一丝沙哑，涩声道：“怎么会，你对我应家有大恩，保全了我族子嗣，我如何能够怪你。”
“只是不该这样。”
武通天又问道：“是玄古遗迹出了什么问题？”
应乘风摇摇头，饮尽碗中酒，随后长叹一气，面色忧绪，久久不言。
“我应家，除却我之外，族人不过五十余人，很可笑吧，最近更是百年内没有子嗣诞生，人丁稀薄。”
妖族之中，越是境界越高者，难以诞出子嗣，种族之分，注定要找相同种族的雌性，可应家，只有应乘风一位真圣。
也许在外府之中，能够威震一方，但在川府内，那些屹立着无数年的顶级妖族，根本没有可比性。
“我原以为，我为真圣，在面对千家，白家等圣者，有着平等对话的资格，可到头来，却发现，连棋子都不是。”
“这么些年，我尽心尽力，常驻星域联盟，可他们竟然连我的子嗣都想斩杀！”
“连她都不属于我应家，为什么！那传承本该属于我！”应乘风语气低吼一声，面色变得赤红，周遭空间隐隐颤抖。
从最初在千家议会，模糊推测这一次的擎天崖传承是应龙尸骨时，妖族高层便表态，会有应家一份。
可随着事态的发展，邪魂族入侵，应阳朔与冷若烟孕育的半妖子嗣，在到后来，剿灭邪魂族时，应家族长应无风战死。
应乘风心中怒到发狂，在与邪魂族真圣域外大战时，几乎就是以伤换伤，搏命姿态。
应无风，是应家中最有可能成长为真圣的存在，战死之后，天阳界高层真圣对邪魂族之间，非但没有斩尽杀绝，反而是与邪魂族达成和解。
将一份擎天崖传承，给了邪魂族。
应乘风心中怒意高涨，从未受到过如此憋屈，无法抑制的怒火，充斥了整个身躯。
可后来，外界妖族中的两名半圣死在了天阳界，竟是要把原本属于应家的传承，分于他们！
不，应该说是，从头到尾，黄金帝嘴中都没有提及应家。
自身族人，天赋极高，如今的应忆如是妖族与人族的博弈，外加妖族内部的斗争，归属与了武通天。
应乘风可以忍，无论应忆如属于谁，她的体内都流淌着应家的血脉。
自己最心爱的族人应无风的死去，应乘风最后承压线，便是灭掉此界的邪魂族，与邪魂族达成协议。
应乘风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他所要做的擎天崖传承，只要这个属于应家，一切的苦难都可以忍受。
可是，结果便是现在这般，连传承都没有应家的份。
可以说，妖族内部的权谋，活生生的将一个振兴家族的真圣，给逼到了绝路。
妖族统治天地，但各个妖族种族之间，也有着明争暗斗，看重化魔，半圣，因为这是妖族内部中的中坚力量。
除此之外，便是各个残酷的博弈。
只要自家半圣不死，其他妖族，即便是死光了，也与他们无关，那千家与朱家，又何尝不是这般。
“可惜，我帮不了你，我既为外界妖族，在此界全无根基，若非如此，我也想去争一争那传承。”武通天听完之后，沉默些许，随后缓缓说道。
“是啊，连你半圣实力，都有如此想法，我呢”应乘风摇摇头，自嘲一笑。
“我要妖族，给我儿陪葬！”应乘风脸色平静，可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部化为泡影。
“既然我得不到，那谁也别想要！”应乘风又低沉的吼了一声。
嘴中又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起的狠戾说道。
武通天没有说话，给应乘风斟满一碗酒，又给自己倒上，一个真圣的的心迹表露，对他来说，也是从未见过。
应乘风的事迹，武通天早已跟武良商讨过，从最初第一眼见他时，后续，武通天与应乘风多次见面，聊了许多。
千家的仙器，半妖子嗣，还有种种妖族之间的秘闻。
武通天与应乘风的关系枢纽，便是现在灶房做饭的应忆如，半妖子嗣的潜力，已无需赘述，修炼上的瓶颈，对应忆如没有任何意义。
可惜，应忆如沦为了妖族内部牺牲品，武通天至今没有教导过应忆如任何功法。
像应忆如这种妖孽天才，注定不是沉沦凡间之人。
“这方天地，我们统治了已经太久了，人族，妖族，邪魂族，妖族势大，但人族之间不是没有崛起的机会。”
“你说人族会有崛起的那一天吗，到时你我，都成为他们的盘中餐，就如今日的人族境地一般。”
武通天缓缓说道。
“我不知道。”
应乘风听完，心中并无太多波澜，或者说，他已被无奈，压抑，愤怒填满了，在难有其他情绪。
“我已经厌倦了这一切，世间之事，不该如此，万物灵长，同出一片天空之下，妖族统治，呵。”武通天有些自嘲的说道。
听到武通天这话，应乘风脸色的不甘怨怒神情，稍稍消失些许，微微侧头，看向武通天，问道：
“这就是你不愿屠杀人族，放过他们的理由吗？”
武通天凝结的光明神柱，在血食动乱中，放过了不少人族武者，这件事在妖族之中，都不是什么秘密。
很多妖族高层，都好奇与武通天为何这么做，只是武通天从未出面解释。
半圣，已是天地间的至强者，拥有着敢于面对任何人的底气，也包括妖族。
“你生来随意，一切随心，无正无邪，像你这般人竟然会可怜人族。”应乘风摇了摇头，一口饮尽碗中酒，说道。
“我能走上光明这条路，自然见不得黑暗。”武通天淡淡说道。
正在这时，应忆如端着一个木案走到大堂，将饭菜端上桌子，一一摆好。
有麻辣兔头，淡炒青菜，一个羹汤，香味俱全，色泽亮丽。
随后，应忆如给两人盛上米饭，嘴中带着一丝歉意说道：“老伯，都是些家常小菜，你不要嫌弃。”
应乘风张了张嘴，脸上有着一瞬不易察觉到了的失落。
从血脉上，从族系上，应忆如都是应乘风的子嗣，如今，两人相见，却不相认，应乘风胸膛之处的那颗心，在微微颤抖。
“哪里，哪里，你做的很好。”瞬间的心绪后，应乘风恢复了过来，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青菜。
“很好吃。”在这一刹那，应乘风不在是圣境强者，而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嘴中点评，满意的说道。
“不嫌弃就好，爹，你也吃啊。”应忆如笑了笑，也拿起筷子，转头看向武通天，说道。
武通天点了点头。
一顿饭中，三人都没有在说话，有些沉默，唯有夹菜，筷子与碗口边缘的轻微碰撞声。
应忆如觉得这名老者时不时的注视目光有些奇怪，有些受不了，从夹了一些菜后，躲到灶房吃饭去了。
吃饭之后，武通天放下碗筷，应乘风看了武通天一眼，随即。
“我出去一趟。”武通天沉默之后的声音，传到灶房之内。
“知道啦，早些回来。”应忆如的话语从灶房中传来。
武通天与应乘风两人并肩走着，都为凡人身躯，一个个休息完毕后的百姓，冒着烈日骄阳，来到田间劳作。
一路无言，直至走出了村庄。
“你那番话，不是随后一说。”这时，应乘风停了下来，看向武通天，语气平静的说道。
应乘风即便是被无数心绪充斥在了脑海中，可依旧是真圣强者，不掺得一丝水分，他听出了之前武通天话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