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骗小姑娘的台词儿哪儿来的?

  送走谢家兄弟两人的山口村,就像盛宴过后一般的冷清下来。
  但这股冷清很短,紧紧翻过天,里正就给谷小雨派了一波好几个人。
  其中,里正的大孙砸,王猎户,莫老五的儿子,然后又像是深谙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道理似的,把地半倾的闺女也安排过来。
  他们弄这些人过来的理由是,你,谷小雨,有本事,有本事就别藏着掖着,带带俺们家的孩子们。
  山口村现在的氛围跟十来天之前的氛围,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是谷小雨用心经营得来,对里正他们想变亲近,培养感情的做法谷小雨当然不会拒绝,不但不会拒绝,她还把最近都在受其他人白眼儿的牛小子也一并带上,再加上伤好了个七七八八的三姐,他们一行增加到了七个人。
  不管上山下河还是刨坑挖地,谷小雨都带上他们。
  但才两天,大大咧咧的三姐就开始抱怨:“改明儿别带花儿了,她骚里骚气的,看着怪丢人的。”
  花儿就是地半倾的闺女。
  地半倾是山口村最牛逼的碎嘴子,曾吵架气死过老太太,他的闺女自然差不到哪儿去,还喜欢到处放电,七人小队,四个男的都正在遭殃。
  谷小雨曾在心里默默的敬佩过人家,跟三姐说:“我们说她没用。”
  “那就让她乱搞啊?她都把牛小子拉进树林子里了。牛小子才多大啊,让牛大嫂知道了,还是得跟咱们来劲,”三姐急了。
  谷小雨说:“咱们说她没用,有人说她有用啊。”
  “谁啊?”
  “谁的闺女谁管呗,我下次见了里正就让里正跟地半倾聊聊,花儿确实不利团结。但有一点,就是花儿还挺聪明的,她从来都不跟我对着干。”
  “聪明个屁啊,我看她就是会巴结人,”三姐就见不得那样的人。
  姐妹俩说这话拐进自家巷子里,就见家门口被围了。
  这好端端的,咋又被围了?
  三姐赶紧一瘸一拐的朝家跑,扒着人群问:“咋的了?”
  围观的人把地方让开,说:“你们快进去看看吧。”
  谷小雨她们进门一看,王氏又来了。
  不但来了,还坐在地上哭。
  三姐一看就恼了,冲上去要打她。
  “哎呀,老三,老三……”
  高氏费劲吧啦的拦住,急赤白脸的道,“别动手,你二婶她没闹事。”
  “没闹事这是干吗?”每回都这样,看看外面围的人,三姐又不是没看在眼里,早对这样的事恨到骨子里了。
  被三姐恶狠狠瞪着的王氏一擦眼泪,哭着道:“老三啊,你二婶我这次是哭都找不着坟头了啊。”
  三姐看高氏一眼:“啥意思?”
  “哎呀,”高氏说,“你别问了,柳枝她被退亲了。”
  啥?
  谷柳枝被退亲了?
  “不是前几天才定的?”震惊了的三姐随口朝王氏心里扎一刀子。
  王氏又坐在那儿哭起来,哭着骂:“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把我柳枝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捅给男方了,我苦命的柳枝啊,嫁衣都准备好了,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虽说我得罪过人,但那是我闺女一辈子的大事啊……”
  她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三姐顿时有点很嫌弃,又很不好意思嫌弃的道:“我家可什么都没说。”
  王氏的大鼻涕朝手上一擤,微微翻起鞋底,把手上擤的鼻涕擦上去,道:“我知道不是你们,可我冤呐。老话还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有些人他没心啊……我可怜的闺女啊。”
  高氏悄悄的说:“她在村里骂了一圈了。”
  对此事有过深入想法,并且对胡三儿下过暗示的谷小雨觉得,王氏那些话仿佛在骂自己。
  她把着急对号入座的想法摁住,叫三姐给弄盆洗脸水来,让王氏洗把脸,冷静冷静,仔细说说谷柳枝的婚事是咋没的。
  “赵员外的家人来咱们村儿打听,有人大嘴一张,把那些瞎鸡儿乱说的话都按柳枝头上了,那我闺女还能嫁出去啊?也不知道那个狗娘养的心这么坏,”王氏提起来就想哭,但又没证据,只能这么漫天的骂人。
  三姐见缝插针的问:“赵员外是谁?”
  哭的正起兴的王氏瞄她一眼,嘟囔:“就是县城一个有钱的地主。”
  有钱的地主?
  糟老头子吧?
  三姐哼了几哼,把这些有落井下石嫌疑的话忍住了。
  但她见谷小雨一反常态的安慰起王氏来了。
  她把谷小雨扯一边,教训她:“王氏那样式的人有啥好安慰的?白费你的嘴。”
  咳,谷小雨能说自己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
  这事很有可能是胡三儿搅和黄的。
  要说为什么这么肯定……直觉。
  “看看家里有啥,给她拿点,让她别老在这儿哭了,对咱家名声不好,”谷小雨糊弄三姐。
  “还给她拿东西!”
  三姐满肚子的意见,也还是去了。
  但他们家也没啥余粮啊,三姐勉勉强强给弄了小半口袋杂面。
  王氏也不嫌弃,哭哭啼啼夸了一顿,临走前还把谷大庆叫到一边说话。
  上了个厕所错失这一幕的谷小雨问谷大庆,王氏说啥了。
  “没说啥,”谷大庆说。
  “……”
  谷小雨觉得肯定说了。
  但亲爹不想透露,那就不想吧,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谷小雨接着该吃吃该喝喝,有事没事就带着自己的小分队去后山。
  这天,她刚带着人来到自己的方圆一里地上,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上次见他,记得这人穿了身布衣短打,这回这人又换了身深蓝的圆领袍子,并且,在脑袋顶上戴了个斗笠。
  这就算了,还在她的领土上又挖又刨。
  谷小雨看他还怪是干活的料儿。
  “你们自由活动去吧,”她朝远处那个身影走过去。
  李问的袍子下摆塞在腰间,脚踩着铁锹对着一个不深也不浅的坑挖。
  谷小雨四处看了看,发现这地界正好是土壤严重盐碱化,和轻度盐碱化的分割地带。
  可她来了超过有五分钟了,李问还在哪儿刨坑,这个认真程度让谷小雨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装的。
  “喂!”
  咔。
  冷不丁的声音让李问的铁锹停下来,微微有些喘的扭过头。
  谷小雨在他挖的坑边蹲着,道:“你在我地里挖啥呢?”
  李问把斗笠朝上抬了下,以一个微微仰视的姿势看着她道:“想了解一下你说的盐碱地是怎么形成的问题。”
  谷小雨想了下他们上次见面的事:“你了解到什么了?”
  “我查阅了几本书,从上面发现这些地的形成原因大多与地势有关。”
  “对。”
  见她点头,李问干脆把铁锹插进土壤,自己从坑里上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坑边。
  谷小雨觉得他有拉开架势长谈的意思。
  果然。
  李问说:“此地逢山又遇林,而山嶂低,林子又密,以至此地极容易聚风。”
  额。
  这里的地形好像是这样的。
  谷小雨左看右看,扭过来示意他接着说。
  李问接着说:“我找了你们村的老人,从他们那里得知这处经常下车轱辘雨,我之前说了,这处逢山,按道理讲容易积水才是,但祖坟地一次也没被淹过,树林里面也没有积过水的痕迹。”
  “水去哪儿了?”
  他说的通俗易懂,极容易理解,听的人很轻易的就能被他的话带着走。
  谷小雨此时就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对他黑亮,光芒内敛的双目盯的不太舒服。
  “就是,水去哪儿了”。
  “你知道的形成方法可跟这些有关?”
  谷小雨弄虚的话压根才在脑子里想了下,李问先开腔追问她了。
  她忽然发现李问真的是个很认真的人,事后追查老太太丢银票也好,潜心研究盐碱地也好,他属于有底了才会把人问得哑口无言的类型。
  这种人真不好惹。
  谷小雨有点不太敢糊弄他了。
  “你已经摸到边儿了,但就算弄清楚了,你有办法对付你家那位大长辈吗?”转个话题,她不聊了。
  “盐碱地治理的好,他也不敢动你,是吧?”
  “……”
  谷小雨乌鱼子的抿抿唇,道:“是。”
  李问称得上柔和的视线盯着她看:“天下的盐碱地何止一二,你能将这处治理好,别的地方也就有办法了,李家的大老爷自然不敢动你,但怀璧其罪。”
  谷小雨说:“那也未必。”
  “你与谢家兄弟商谈的事如何了?”
  说起这个,她自信的腰杆不怎么明显地塌下去,说:“不怎么样。”
  当时说的敞亮,也确实有别的办法,但说真的,她并不敢轻易迈出下一步。因为就像李问说的,怀璧其罪,谁知道把治理盐碱地的事透露出去了,她的人生会变得好还是坏呢。
  “你确实厉害。”
  清冷的声音响在她头顶。
  谷小雨抬头看了眼帅哥。
  帅哥说:“但这世间的险恶你还不了解。”
  谷小雨撇嘴,心说,我的心理年龄比你大,你知道啥啊。
  这在李问眼里就是奇异的没犟嘴。而且她一副心事重重低着头的样子,让他想到有心事的小狗。
  他捏了捏想摸狗头的手,轻声道:“我痴长了你几岁,也见识过一些世面,你往后倘若有什么事决定不了的话,可以跟我说。”
  谷小雨沉闷的眼睛顿时凌厉的射他脸上,说:“你这骗小姑娘的台词儿哪儿来的?”
  李问:“……”
  不想骗小姑娘,想骗盐碱地的形成原因,而已。
  正相对无言呢,豆大的一个雨滴,啪一下砸在她脸上。
  李问抄起自己的斗笠压她头上道:“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