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宿命般的震惊感

  下山的路上,阳光正好。
  微风吹斜了草儿,暖阳斑驳了路面,山道狭窄,他们一行人走得慢,说说笑笑。
  陆云鸿和王秀走在前面,有一段较为险的斜坡,陆云鸿不再方便牵着王秀的手。
  就在王秀要放开他,准备自己走的时候,下一瞬陆云鸿一把抱起了她,几个箭步就冲了下去,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但由于王秀没有准备,惊呼了一声,随即又捶打了陆云鸿两下。
  陈氏见状,就说道:“云鸿那个不省心的,又吓到阿秀了。”
  张太太道:“他们小夫妻正蜜里调油呢,吓不到的。”
  丁氏则诧异陆云鸿的动作,低声问道:“阿秀还没有身孕,找大夫看过了吗?”
  陈氏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的姚太太道:“他们小年轻没个顾忌,这样闹,有了孩子怕也危险。”
  张太太回头,诧异地看了一眼姚太太。
  她是傻子吗?
  果不其然,陈氏第一次对姚太太说了重话道:“那就不牢姚太太担心了,我家云鸿虽然鲁莽,但却极宠阿秀的。阿秀若有了身孕,云鸿哪里舍得吓她,怕是都不愿她出门颠簸。”
  张太太道:“可不是吗?云鸿事事都想着他媳妇,定然是个好的。”
  “不过这子嗣要看缘分,有个妇人嫁入夫家六年才生一子。故而民间有传,女子成亲三年若无子,则需等满六年,若再无,那便可考虑纳妾或者过继。”
  陈氏算了算,儿子的身体等差不多好了,阿秀若有孕,则是第三年。
  故而欣喜道:“那应该就是了,是她们和孩子的缘分还没到。”
  姚太太突然想到儿子是过继来的,不知道这两家知不知道,又怕她们捅心窝子,一路都不敢再多说话。
  陆云鸿和王秀是最先到达山脚的,只见路口处一辆马车侧翻在地。
  车夫的头被扭断了,摔在那马车边上,已经没了气息。
  另外一个则倒在血泊中的老人,不知生死。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陆云鸿握住王秀的手一紧,当即对她道:“你快回去,叫娘她们先别下来。”
  王秀见那老人好像还有气息,当即对陆云鸿道:“那老者好像还有救。”
  陆云鸿突然想起来,王秀还是一位优秀的大夫。
  他很快转头,对陈安邦道:“快带女眷们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
  陈安邦也看见死人了,心里大惊,连忙问道:“那你们呢?”
  陆云鸿道:“你表嫂会些医术,我得陪着她。”
  陈安邦不敢置信,但他想到了长公主难产那件事,当时传得沸沸扬扬的,或许还就是真的呢?
  他当即不敢耽搁,折返带着女眷往岔道上走,寻了一间茶馆给她们歇歇脚。
  正巧茶馆的老板看见了事情的经过,就道:“那里是个斜坡,马车好像拉不住了,突然侧翻。”
  “那个车夫好惨,当场就扭断脖子死了。老者也是可怜,摔得头破血流的不省人事。”
  陈安邦问道:“报官了没有?”
  茶馆老板道:“报了报了,有人去通知县衙了。”
  陈安邦闻言,定了定神,报了衙门就好。查清身份,也好叫人家家属来。
  丁氏见陆云鸿和王秀不来,那边有死人她不敢去,便悄悄对陈安邦道:“你去看看,若是不能帮忙,快叫他们回来。”
  “陆家虽然不怕担官司,可我们陈家还要在木渎立足呢。”
  陈安邦不满继母对人命漠视,但也知道她说的不无道理,当即便往前去。
  当他拨开人群时,只见陆云鸿已经将那老者半翻过来躺平了,而王秀正在为那老者清理伤口。
  伤口在额头,血肉翻滚,看得他险些呕吐。可王秀面不改色地清理着,汩汩的血流着她也不怕,还仔细将伤口里的砂石都挑了出来,丝毫没有嫌弃。
  待伤口包扎好,她给那老者把了把脉,又喂了些水,这才慢慢站起来。
  “头部受到重击,还要吃药调养才行。”
  陆云鸿道:“等官府来了人,会将他送去医馆。”
  王秀道:“我们也不能跟去,我先开发方子吧。”
  陆云鸿见状,抬首问道:“可有笔墨纸砚?”
  附近的人家看热闹的不少,见有人亲自救人,心里知道这老者怕是能活下来,连忙去取了笔墨纸砚等物。
  王秀沾墨,挥毫间只见字迹圆润,胖胖乎乎的,你说丑吧,它丑得还挺好看的。你说好看吧,总感觉怪怪的,这是什么字体??
  陈安邦看傻了眼!
  开完药方,很快就有人认出了陈安邦。
  “这是陈举人啊!”
  “那这两位是你什么人啊?”
  陈安邦不想出这个风头,可被推了出来,便连忙道:“是我表兄和表嫂。”
  当即便有人恭维道:“你表兄表嫂,可是无锡陆家?”
  不待陈安邦说话,便又有人道:“陈举人的妹妹喜事将近,一定是无锡陆家的人来贺喜来了。”
  “陆状元,是陆状元吧?”
  “那他身边的就是王家千金,和长公主结识那位王家千金啊。”
  读书人家多少知道一些,这一说,众人都知道了。
  很快便有人打水来给陆云鸿和王秀洗手,搬来了椅子给他们坐。
  就连那可怜的车夫,也有了一卷席子盖住了遗容。
  众人都围着陆云鸿和王秀说话,争先恐后地,那阵仗很快就把陈安邦给挤出去了。
  只听见有人感慨道:“一直说京城里的王大小姐跟着陆状元回来,怕是连喝水都不习惯,可我刚刚看见陆大奶奶救人的样子,哪里有半点架子啊?”
  有人迫不及待地补充道:“就是啊,比一般的大夫还细心呢,看得我都心生敬意。”
  陈安邦想,他何尝不是这样呢。
  表哥真是好福气,就这一点,他怕是这辈子都比不了了。
  很快,卫县令就带着衙门的仵作匆匆赶来。
  待看到都是熟人以后,当即松了口气。
  卫家现在和陈家是姻亲,和陆家自然也就说得上话。卫石让周围的百姓录了口供,又将伤者抬去医治,等仵作验完尸,确定是意外所致,便当即查找了死者身份的文书。
  没过一会,有个衙役脸色凝重地走了过来,回禀道:“大人,这死者是黄家的车夫,伤者是黄秀才的叔叔。”
  陈安邦闻言,惊讶道:“那黄秀才不是前几日才醉酒落水死了。”
  衙役点头:“正是。”
  卫县令的目光微微一变,这意外加在一起,很有可能就不是意外了。
  就在这时,陆云鸿道:“苏州府黄家,那位黄秀才的哥哥是不是河南开封府的知府黄少瑜?”
  卫县令凝重道:“正是。”
  陆云鸿当即紧皱着眉,神色不虞。
  王秀连忙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吗?”
  陆云鸿道:“去年河南因黄河受灾后,一直是黄少瑜善后,他本是知县临时提拔的知府。”
  最主要的,黄少瑜是个清官,当初是当地百姓求着升任的知府,因为他们只相信黄少瑜。
  眼下河南灾情结束,按道理正是黄少瑜入京述职的时候。
  王秀也忽然想起来,历史上清官黄少瑜,因为被冤枉偷了赈灾银子抄家,结果去抄家的人发现他家徒四壁,请旨彻查时,黄少瑜在狱中自戕,案件不了了之。
  后来这桩冤案在安王倒台后重提,重提之人正是陆云鸿!!
  几乎是一瞬,王秀和陆云鸿面面相觑,皆有宿命般的震惊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