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饮血

  尽管半信半疑,韩野还是听着路明非的指示摆弄好笔墨纸砚,又去接了水细细磨墨,偶尔看一眼床上的两团肉,又摇摇头。
  “好了。”
  他说了声,扶路明非起来,站至桌边,双手递上毛笔。
  “谢了。”
  路明非拿着笔,缓缓闭眼。
  韩野放轻了呼吸。
  五分钟。
  十分钟。
  半小时。
  一小时。
  下笔。
  韩野看着纸上的二字。
  “府君”
  他皱起眉。
  有什么含义么?
  路明非搁笔,已去了先前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惨状,虽无往常的神完气足,但眼中已添了神采。
  韩野一愣。
  “这么有用!”
  “那是!”
  “此乃上等的养神法,要是这点神异也无,还修什么武道。”
  “哦哦。”
  那摊名为老唐的肉块直愣愣竖起手。
  “非非,我……我能学么?”
  他是真熬不住,噩梦一天比一天严重,尤其是昨晚,老唐也不知为何,一醒来脑袋就重的像是塞进了一百个星际虫族母巢,还有爆了三天兵的神族舰队,加上红警里的苏维埃在他的脑沟里疯狂建兵工厂攀科技树,说实话没有爆掉真是尤里元帅保佑。
  “想学啊,吃完饭跟我去少年宫。”
  “真是救命了非非!”
  韩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也一起。”
  路明非说。
  “我也可以么?”
  韩野指着自己。
  “这点小事怕什么。”
  “可是,你这么轻易教人,不怕出事么?”
  “能出什么事。”
  路明非笑着。
  “反正没人能打的过我。”
  韩野抓了抓脸,无奈的笑了。
  “真自信啊。”
  中午路明非和韩野在外打包了饭菜,回家里吃。
  收拾停当,他们乘出租车去了少年宫。
  “老师,你来了。”
  圆圆盯着一把竹剑。
  “嗯,练着呢。”
  路明非问。
  “有感觉么?”
  圆圆摇头。
  “没事,慢慢来,不急。”
  检查了番学员的功课,做出今天的安排,路明非便让他们自己练着,处理起了韩野和老唐的事。
  “你的基础很好。”
  路明非对韩野说。
  “比绝大部分人都要好。”
  “也……也没有啦。”
  韩野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
  路明非却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每每涉及武道,这个少年就像换了个人。
  他沉吟。
  “我想想,你该走什么路子。”
  半晌,见路明非还在思索,韩野便指着场中站桩的学员们小心翼翼的说。
  “就跟他们一样,不行么?”
  路明非果断摇头。
  “不行。”
  他看了眼韩野。
  韩野心头一凛,闭紧了嘴。
  “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这样啊。”
  韩野讪讪的笑。
  终于,路明非开口。
  “既然你有意习武,那就不可儿戏,你昨天也看了我站桩,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得日日如此不得懈怠。”
  “我记吓了。”
  韩野乖巧的就像是课堂上听老师训斥的初中女生。
  “桩法我再想想,你等两天。”
  “好。”
  路明非点点头。
  “这样,我这里有套拳法,你先练着,养一养体内的暗伤。”
  “暗伤?”
  见了韩野的疑惑,路明非轻轻的笑了。
  “很痛吧。”
  韩野的脸僵住了。
  无影灯,斑驳的手术台,拘束衣,钢铁的镣铐勒进了皮肉,锋利的刀划开一层层组织,骨锯旋转的嗡嗡声令人发狂。
  “医……医生,您忘了打麻药!”
  “你是新人么。”
  “是的,医生。”
  “我亲爱的女士,抓紧时间适应,少说话,多做事。”
  “可……可是医生,您忘了打麻药!”
  冰蓝色双眸的男人笑了。
  :“记住,新人。”
  “这里,没有麻药。”
  “可这些孩子会……”
  “没有!”
  男人打断她。
  “这里没有孩子。”
  “他们,不是人。”
  韩野低头。
  “还好啦,习惯就不痛了。”
  他轻轻的笑着。
  路明非传了拳法,总计四十九式动作,若按着要求不打折扣的完成,能高效的锻炼到全身的肌肉,是九州中治疗暗伤极好的法门。
  路明非只是打了两遍以作示范,韩野已能磕磕绊绊的做了下来,这套拳对身体的柔韧性和力量都有很高的要求,一般是炼体小成的武者方才达标,但韩野一个上位站桩的人依然轻松上手。
  路明非在旁看了会,指出他拳法中几处错漏,便点点头转身去找了老唐。
  “别睡了。”
  老唐眨眨眼,他实在是累,竟在椅子上直接睡着了。
  “非非?”
  “来,跟我走。”
  “哦。”
  路明非在前引路,开侧门,进了个安静的房间。
  从前剑道班有冥想的功课,便在这间静室进行,在路明非踢馆后他们学了九州武道,原本的静室就被路明非拿来练字。
  一进门,就是淡淡的笔墨香气。
  “坐这。”
  “哦哦,好。”
  老唐双手拘谨的放于膝盖。
  路明非关上门,又咔嚓上了锁。
  他瞪大眼,有些不安的抿抿嘴。
  “非……非非。”
  终于还是没忍住,他干笑着说。
  “锁……锁什么门啊。”
  “哦,没事。”
  路明非活动着手指。
  “这样你就没法逃了。”
  “没法……逃!”
  老唐求救似的四下扫视,但很可惜,静室除了路明非上锁的门,全是结实的墙,且做了特殊的隔音处理,一层厚厚的吸音棉贴在上面,估计给十头母猪接完生外面也照样站桩练功。
  “我记得,你说经常做噩梦是么?”
  路明非坐在老唐对面。
  “还记得梦的内容么?”
  老唐挠挠头。
  “想不起来。”
  “没关系,我帮你。”
  路明非放缓了声。
  “想一想,梦里是不是有一条路。”
  “一条……路?”
  “是的,是的。”
  老唐眨眨眼,他忽的感觉眼皮好沉好重。
  路明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
  他感到了冒犯。
  从心底升起无边的火来。
  要把这个世界烧成灰烬。
  不对不对
  老唐想。
  这个声音,说话的,是非非啊。
  是一起打拳皇,吃沙县,愿意跟我交朋友的非非啊。
  于是怒火渐渐熄了。
  就听路明非的声音如是说。
  “那条路,叫黄泉。”
  老唐迷迷糊糊的重复。
  “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