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丹阳募兵,曹昂留质

  曹操大军兵败汴水,收拢溃兵东归酸枣,最终不过四五百人。
  起兵之初,曹操有五六千兵马,再加上张邈手下卫兹数千兵马助阵,双方合兵一处,约有近万将士。
  如今大败而归,确实极为狼狈。
  不幸中的万幸,曹操本部将领并无伤亡,诸夏侯曹皆在,外姓将领史涣、乐进也尽数趁乱逃了出来。
  反倒是刚跟随曹操没多久的卫兹,折损在了这场汴水之战中。
  卫兹是曹操的好兄弟,大恩人,这份关系是没错的。可卫兹的身份,其实是有点尴尬的。
  卫兹是地地道道的陈留人,而是陈留名士。(兹弱冠称盛德,后举孝廉,为车骑将军何苗所辟,司徒杨彪再加旌命,终不应三公之辟。)
  卫兹年纪轻轻就举孝廉,本来仕途一帆风顺,但为了名声,洁身自好,拒绝了车骑将军何苗和司徒杨彪的征辟。
  拒绝何苗其实可以理解,何苗虽说是何皇后以及大将军何进的弟弟,但毕竟跟十常侍走的比较近,属于浊流官。
  可杨彪出身弘农杨氏,世代三公,这是东汉朝廷上的一颗常青树,卫兹为何要拒绝杨彪的征辟呢?
  东汉有两个足以左右朝政的士族豪门,那就是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两家都是四世三公。
  正常士人不太会拒绝这两家抛出来的橄榄枝,唯有自身家族实力不弱,并且又想靠这个拒绝三公的噱头扬名的士人,才会干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卫兹恰巧就是如此。
  除此之外,卫兹的家族,不止有政治资源,还很有钱。
  曹操陈留募兵,卫兹确实出了大力气,可以说是倾尽家财。
  然而,卫兹能力太强,名声不弱,又是陈留的地头蛇,这样的牛人,曹操哪敢百分百信任?
  有人或许会不理解,举例说明一下,大家会比较清楚。
  刘备得到徐州之后,刘备有陈珪、陈登父子,这种时候,刘备缺谋士吗?缺谋主吗?
  湖海之士,豪气不除的陈登他不香吗?
  确实,对内能屯田安民,对外能领兵御敌的陈登,对其他诸侯而言,那是是真的香。
  可对刘备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最终,刘备宁可饿死,宁可妻儿老小被抓,宁可徐州别被人攻占,丧失好不容易得到的基业,也不愿意百分百信任、重用陈登。
  这主要就是陈登是徐州名士,陈登家族在徐州根深蒂固,影响力太大了。
  刘备要敢完全信任陈登,那就是把自己脖子伸过去,放在陈登的刀口之下。
  刘备可以信任糜竺,因为糜竺只是商人,只是豪强,他不是士,他没有名,没有反客为主的根基。
  可陈登不一样,陈登无论是想要胁迫刘备自立,还是将刘备控制为傀儡,又或者是将刘备卖掉,献给其他诸侯,都太方便了。
  所以,刘备丢掉了比荆州发展潜力更大的徐州。
  而刘备到了荆州,寻求谋主,为什么找徐庶、找诸葛亮呢?因为徐庶和诸葛亮都是客居荆州,大家都是外乡人,这些名士在荆州只有名,却没有根基,所以刘备可以信任他们。
  也是这个原因,刘备入西川,可以信任东州派的法正,因为法正也是外乡人。
  在荆州,诸葛亮熟悉荆州事物,可以帮助刘备,君臣之间可以推心置腹,同进同退。
  到西川,法正也是同样的作用,法正顺理成章成了刘备的谋主。
  可刘备在徐州,陈登的身份和位置,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尴尬了,故而刘备不敢用陈登。
  话说回来,卫兹在曹操麾下,也是这么一个尴尬的境地。
  特别此番曹操作为客将,率领兖州兵马西进洛阳,卫兹麾下兵将其实不比曹操要少,卫兹这种存在,不像是好友手下,而更像是监军。
  曹操稍有异心,作战不力,没准卫兹的屠刀就要落下。
  也幸好,卫兹折损在这场汴水之战中。
  曹操不用花心思来判断,卫兹对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也不由分析卫兹背后到底有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卫兹的死,对曹操而言,非但无害,反而可以稍加利用,做出一副君臣相宜,重情重义的样子,这正所谓——千金买马骨。
  当然,现在处理卫兹的后事,亦或是前去卫兹家中吊唁,这都不是曹操目前最紧要的事情。
  现在曹操最着急做的,那就是返回酸枣大营,痛骂一顿。
  曹操也知道兖州诸侯是一副什么样的德行了,曹操急于在此脱身啊!
  万一董卓大军东进兖州,兖州诸侯又将曹操推出去用来抵挡董卓军,这又该如何?
  曹操可不想平白无故替别人挡枪,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
  现在曹操需要一个撤兵的理由,一个带着家人离开陈留的理由。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眼看着陈留有危险,曹操自然想要趁着带着自己人开溜,曹操老家又不在陈留,曹操没理由给兖州诸侯陪葬。
  于是乎,返回酸枣大营之后,曹操怒气冲天,痛骂在场诸侯。
  “酸枣会盟,本为兴大义,除国贼。诸公既仗义而来,为何半途而废。
  操之初意,欲烦本初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固守成皋,据敖仓,塞轘辕、太谷,全制其险;
  公路率南阳之军,驻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
  皆深沟高垒,勿与战,益为疑兵,示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
  今兵以义动,持疑而不进,失天下之望,操窃为诸君耻之!”
  曹操大局上说的不错,联盟军三路兵进洛阳,先下手为强,占据险要之处,董卓麾下骑兵想要迎战四方,也将力有未逮。
  可最终,三路大军未能成行,先是袁绍将王匡的河内军推出来当替死鬼,袁绍自己跟着跑到酸枣。
  曹操率兵西进,孤立无援,被徐荣以逸待劳杀的大败。
  至于南边的袁术和孙坚,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总之没配合起来。
  (用英雄联盟来形容,那就是中单号召大家抱团开打,但没想到己方没开,反倒被对面先开了。
  己方上单被打野卖掉,打野自己也跟着开溜,AD带着辅助在边路带线,也不知道在干嘛,都没拆塔牵制。
  于是曹操这个中单心态炸了。打团打不过,喷队友,然后十五投,这是基本操作。)
  张邈等人也猜到曹操有想法了,但毕竟这里是兖州,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兖州诸侯不是名门士族,就是汉室宗亲,本就跟曹操不是同一路人,没必要对曹操太客气,太宽厚。
  “孟德何出此言?若非我等固守酸枣,孟德今日怕还在仓皇奔逃。”东郡太守桥瑁出来当了个恶人,戳到曹操痛处。
  桥瑁不止是居功,若是不是他们守酸枣,否则徐荣大军还要追击,那么曹操自然还要如丧家之犬一般,无家可归,仓皇逃窜。
  而第二层含义,就是曹操逃出洛阳之后,也正好是赶上酸枣会盟,否则曹操就是当年的张俭,望门投止。
  张俭是名士,是党人,有百姓愿意为他做牺牲,不惜全家老小被杀。可曹操呢?曹操有这名气,有这民意支持吗?
  曹操闻此,被气得脸色发青。
  广陵太守张超见此起身说和道:“孟德新败,损兵折将,此时心情不好,你我都能谅解。
  然孟德也当知道,在座诸公,不是太守,就是国相,有守土安民之责。
  洛阳无险可守,孟德所谋,虽能暂时抵挡董卓兵马一二,可若是董卓大军绕开关卡,直奔兖州而来,到时候在座诸公又该如何?”
  张超是张邈的弟弟,本身却不是兖州诸侯,所以现在可以凭借局外人的身份,说一句公道话。
  兖州诸侯确实可以靠“有守土安民之责”,这一个借口,作为不轻易出兵的借口。
  当然,大家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出兵的,其实心里都清楚。
  张超明面上一碗水端平,实际上还是拉偏架。
  张超话音刚落,渤海太守袁绍紧接着道:“孟德一心为国,此事我等皆知,如今孟德麾下缺兵少将,无人可用,不如我与你书信一封,且去丹阳募兵。
  丹阳以精兵辈出而闻名,而丹阳太守周泰明(周昕)为我袁氏旧部,届时自可助你一臂之力。”
  袁绍顺水推舟送了曹操一个人情,大家都知道曹操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趁早开溜,现在袁绍就给了曹操这个机会。
  曹操闻此,也只能将扭到一边的脑袋,再转回来,然后向袁绍行了一礼。
  “谢过本初相助!”
  可没等曹操转忧为喜,陈留太守张邈却开口对曹操说道:“孟德此去扬州山高路远,而丹阳虽以精兵闻名,亦多刁民。
  孟德可从我部下挑选些将士一同前去,以保路上周全。
  至于孟德家眷,自动有我照顾。”
  张邈怕曹操有去无回,要知道,扬州丹阳郡距离曹操老家沛国谯县可没多远。
  曹操大可以带着家眷,带着四五百残兵败将,拿着袁绍给的书信,躲回谯县老家,永远不出来。
  兖州诸侯好不容易有曹操这么个不错的工具人,那肯如此轻易放曹操离去?
  正是因此,张邈不得不当个恶人,出面留下曹操的家眷,以此充当质子,迫使到时候曹操在丹阳募兵结束,又能带人回来。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董卓大军还要攻打兖州,那么大家正好再利用曹操家眷威胁曹操,让曹操带着刚刚招募的丹阳兵,跟董卓两虎相争。
  “既然如此,父亲就放心的去吧!孩儿已经长大了,家里一切有我。侄儿曹昂,先代家父谢过张太守!”
  曹操还没回复张邈,站在曹操身后的曹昂,却替曹操将此事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