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人在屋檐下自觉要低头!

  “父亲还请上马!”
  曹昂看到曹操战马受伤,已经跑不动了,连忙驾马过去,跃下马背,将他自己的马让给曹操。
  曹操见势也没推辞,而是在翻身上马之后,这才回头嘱咐曹昂一声:“子修快些跟上,你我父子一并杀出去,你母亲还在家等候你我呢!”
  曹操话音刚落,人已经骑着马跑开了十几米远。
  曹昂见此,有点扶额的冲动,但现在正值汴水之战,乱战之际,曹昂只能双手各举一面盾牌,如同螃蟹一般,横行霸道,往前冲撞,逃离战场。
  此时天色已暗,战场四处或多或少有些火光,四周一处明一处暗,两军将士很难分辨清楚身边到底是友军还是敌军,这给了曹操父子不少逃跑的机会。
  曹操有战马,跑的比较快,身边又有诸夏侯曹兄弟保驾护航,没过多久就顺利脱困。
  曹昂跟在后面,身上穿着一件厚重的皮甲,又举着两面大盾,确实有些跑不动,但好在平日里吃的还不错,身上有不少脂肪,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求生欲望驱使之下,健步如飞,一刻也不带歇息的。
  就此,曹昂跟着大部队,也很快脱险。
  曹军败兵奔走一夜,楞是从荥阳跑到了卷县境内,甚至距离原武也不远了。
  原武在望,曹操一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下马步行,开始收拢溃兵。
  曹操先去安抚了一下军中将士,随后才来履行父亲的职责,走到曹昂面前来关心一下。
  “子修,没事就好。”曹操既疲惫,又开心。
  父子一起死里逃生,这样的感觉也还不错。
  这既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是苦中作乐的心情,苦中带甜,回味无穷。
  “我知子修之前一直有事要问我,此前我不欲对你说。但今日你亲自参与,当知……
  大汉养士四百载,我曹家更是深受皇恩,今若我曹操不出这个头,那么天下安有我曹操的容身之处?
  此刻子修或许还不明白,无须多虑,此番不是为我要校考你,子修回去之后大有时间细想。”
  曹操话中有话,意味深长道。
  曹昂闻此,佯装糊涂。
  可作为一名穿越者,又是一名已经在这个时间生存两个月的穿越者,曹昂哪能不知道曹操心中的辛酸苦楚?
  其实,曹操在群雄讨董,酸枣会盟之际,率领大军西进,在汴水河畔被徐荣大军杀得大败,这并非完全是因为忠心汉室,而是不得不为。
  如今曹操客居陈留,手下兵将大半是在陈留招募的,曹操以此基础参与酸枣会盟,不过是兖州诸侯控制下的一方客将。
  举个例子,刘备投靠刘表,客居新野,曹操率领大军来攻,刘备能不来一处火烧博望坡吗?
  两者的区别只不过是曹操刚出茅庐,遭遇徐荣这个西凉军大将,又因兵微将寡,最终不敌徐荣。
  而刘备通过屡战屡败获得大量作战经验,再兼以逸待劳,出其不意,最终获得成功。
  话说回来,这个时代的群雄讨董,酸枣会盟,可不是跟演义里说的那样,酸枣大营汇合了十八路诸侯。
  酸枣盟军确实是群雄讨董的一方大势力,但在此的只不过是兖州诸侯罢了,其中有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兖州刺史刘岱,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
  其他参加会盟的诸侯,各自分兵屯住其他地方。
  此番群雄讨董,总共有四路大军。
  第一路就是酸枣盟军,第二路位于北边,分别是屯兵河内郡的王匡和袁绍,以及在魏郡邺县的韩馥。
  后两路都在南边,分别是南阳袁术和孙坚,以及豫州刺史孔伷和颍川太守李旻。
  稍微研究一下这四路大军的分布情况,就能明白,豫、兖、冀、荆四州的诸侯玩得是同一套把戏,逼迫别人成为他们的马前卒,供他们驱使,为他们拼杀在前,而他们不菲一兵一卒,坐镇后方,以逸待劳,坐收渔翁之利。
  四方诸侯攻打董卓确实不假,但这并非是为了汉室,而是为了自保。
  董卓控制洛阳,麾下又有西凉铁骑和并州狼骑,在这一马平川的中原心腹之地,那真是想干嘛就干嘛!
  十八路诸侯兵分四路进攻洛阳,其实跟诸葛亮六出祁山的道理是一样的,以战求存。
  董卓虽强,但毕竟兵力有限。
  联盟军兵分四路来袭,董卓兵力分散,这就宛如原本握紧是一个铁拳,现在张开来,不过是一张一捅就破的布块。
  联盟军两路并做一路,两两呼应,就如两把剪刀,不断绞杀董卓大军。
  不过,最终这一切不过是空想。
  联盟军实力强大,但很多人心思没用在攻打董卓、消灭董卓上。
  大家就一开始的想法——自保,又或者是借机消灭其他诸侯的有生力量。
  不得不说,人都是有私心的。
  因为私心,曹操西进兵败汴水;袁绍推王匡当替死鬼,王匡大败而归;孙坚也受袁术影响被董卓大军击破;最惨的还是李旻,直接被徐荣烹杀。
  也正是有了这么一遭,袁绍要报复韩馥,夺了冀州还不够,等到韩馥逃到张邈处,还逼得韩馥在厕所自杀。
  而曹操虽然对张邈一切安好,可张邈对曹操很心虚,在曹操兵发徐州之后,就联合吕布夺取兖州。这正是乱世的生存法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孙坚对此累觉不爱,想要离开袁术,结果怎么了?孙坚死了!
  孙坚能逼得董卓仓皇西窜,面对一个区区黄祖,怎么就死了?
  从阴谋论来看,孙坚的部下最终被袁术所得,袁术也安然站稳南阳。
  要知道,前一个南阳太守正是孙坚所杀。
  袁术对孙坚先下手为强,那也确实是有理由,有动机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曹操现在的处境,用这一句话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当然,对曹操这种自行领悟厚黑学的奸雄而言,这句话应该改成,人在屋檐下自觉要低头。
  “不得不”太憋屈了,可曹操其实不憋屈,曹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曹操顺势而为,带兵西进。
  曹操拼掉了手下的兵马,但却赢得了一份忠于汉室的名声,也赢得了兖州百姓的民心。
  不少人知道,东汉是有个相当奇特的二重君主观,即士族当官,不止将皇帝当做是他们效忠的主人,也同样会将他们的举主献出忠心。
  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袁绍、袁术一开始半分汉室江山,靠得就是这一个墨守成规的二重君主观。
  可对曹操而言,曹操的君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
  因为曹操出身宦官家族,曹操可以说是帝党成员,亦或是浊流官,曹操的主只有一个,就是汉帝。
  汉灵帝虽然跟曹操一家子闹了些不愉快,但那都是过去的了。
  稍微提一嘴,曹操的爷爷曹腾,立汉桓帝有功,因此被封侯,煊赫一时。可一朝天子一朝臣,汉灵帝上位之后,大杀四方,再次开启党锢,曹腾这样的老旧势力,虽然没被清洗,但也逐步被排挤在外围。
  曹家为了打破这个局面,于是跟汉灵帝的宋皇后家族联姻,宋皇后的哥哥宋奇迎娶了曹操的堂妹,宋奇跟曹操也就此成为挚友。
  没过多久,曹操被举为孝廉,开始出仕。
  但好景不长,而且对曹家而言,最尴尬的还是站错队了。
  宋皇后失宠被废,宋家满门抄斩,弃尸荒野,曹操因此受到连累,罢官闭门自省。
  也就是曹嵩地位已经高居九卿,门下也有一些门生故吏,再加上曹腾给曹家留了不少有用的关系,汉灵帝才没那么着急,对曹嵩动手。
  最终,曹嵩很聪明,很机智,主动向十常侍投诚,不断利用经济上的往来,巩固关系,后来曹嵩更是捐出一个太尉来。
  正是因此,曹操以骑都尉的身份参加平定黄巾之乱的战役,又被汉灵帝信任,担任禁军新军——西园八校中的一个校尉。
  由此可知,曹操一直就跟袁绍等人立场不同,但曹操是绝对的帝党成员。
  就如曹操先前告知曹昂的那样,曹家世受皇恩,曹操这个时候不站出来,那么人心背向,以后无论干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得到别人的认可和支持了,并且也不会有其他人再来帮助曹操。
  此番,曹操其实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表面上亏惨了,实际上又何尝不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呢?
  只要曹操返回酸枣大营之后,那么只要消息传播出去,天下人都会知道曹操忠心汉室,有志报国,只不过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罢了。
  稍微让人修饰,渲染一下,曹操就是类似于荆轲这样的英雄。
  曹操也知天下将乱,接下来重要的是兵马钱粮,而兵马钱粮何来?如果得不到世家、豪强帮助,那么只能取之于民。
  欲将取之,必先予之。曹操给大汉百姓一个忠君爱国的好形象,那么接下来会不会有淳朴的百姓,真的信以为真呢?
  “真不愧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啊!”曹昂看着曹操安定自若的样子,心中感慨道,“成为了曹操的儿子,那么这一世,我又该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