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第十二章
他们讨论着酒席、彩礼什么的,我和郑朗坐在一边听,琐碎而兴奋。郑朗妈妈让我和她一块儿去买首饰,我有些受宠若惊。
郑朗把新房装修设计图给我看,我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再次强调我不想把那个大大的阳台隔断,郑朗笑着说怎么只关心阳台!
接下来的时间很忙乱,郑朗下班后要盯着装修,我们见面时间更少了。
吴音和那男生进展不错,听舒畅说男生已经想着谈婚论嫁,可是吴音犹豫不决。舒畅说话很直接,办公室只剩我们三人时,舒畅认真说:“其实你现在带着孩子,能找到条件不错、能善待你和孩子的,关键是你还算喜欢的真的不容易,还犹豫什么?”
吴音笑着说还看看,舒畅劝了半天,很无语地说怎么碰上你这么个温吞水,急都急死了。
离中考越来越近,不断有老师在讨论着押题什么的问题,我却是一片茫然,我本就不是善于学习的人,读书时多数时候我用来发呆走神,上班时我往往是人云亦云或者是人云不云。我不愿意做需要动脑筋的事,我宁可每一步每一件事都有现成的模式,我只需要照着套就可以了。好在学校强调团结协作资源共享,只是我在学着其他老师复习方法,用着其他老师的复习资料时不免有些惭愧。
临近中考,实在是熬不下去不愿读书的学生也不在少数,几个班至少走了十几人,有的和老师打过招呼,家长来处理了一些关于毕业证的事。也有一声不吭就不来了,班主任给家长打电话,家长满不在乎的说他不肯读了我能怎么办,毕业时再来拿毕业证啰。还有一些是在班主任不动声色的压力下答应不参加中考,不影响班级和学校的成绩。
临近中考,不知为什么收费多且杂,班主任都收得不情愿,学生也有意见,我放学时就在校门口听见几个家长抱怨着老师的贪得无厌,说是孩子就要毕业了,生怕之后没有机会宰上一次,趁着最后机会疯狂收钱。应该是我们年级的家长,我不认识,舒畅在一旁很不平,大声说:“要抱怨也得弄清楚那些钱是谁要收的,最后落在哪儿,哪个愿意来收这些钱!”我赶紧拉着舒畅离开。
年级早在三月底便挑了部分学生开始晚自习,躲在实验室,每晚必定拉上厚厚的窗帘,像在进行着什么地下工作一般,两个班是培优,一个班是补差,以数理化和英语为主。早上将早读提前了二十分钟,则侧重于文科的背诵理解。学生的体育课在体育中考结束的当天便已停上,初中阶段每周一次的课外活动也名存实亡,早就被各科老师分解了,有时候甚至会出现三科老师同时出现在活动课上各自为阵的情况。
我因为年轻无家累,便做了补差班的班主任工作,只需每晚来清点人数,强调纪律。学生到齐之前当科老师便已到了,搬张椅子守在教室门口,黑板上是早已布置好的习题或任务,老师等着学生提问解答,可这个班没人问问题,所以往往老师是空坐在那儿半个晚自习等学生完成任务,再用剩下的半个晚自习讲解练习。
我在室外看着,的确是像在坐牢。想想我们当年的晚自习,想想我们躲在花坛边背书的情形,想想那棵被我们烧出熊熊火焰地棕榈树,我觉得我们那时应该还是幸福的。
快到六月了,天气阴晴不定,这是梅雨季节,淅淅沥沥的雨水弄得人心里也是潮潮的。
周三中午,郑朗问我下午有没有课,我说没有,郑朗便说过会儿来找我,让我把户口本和身份证带上。
我问郑朗有什么事,郑朗的声音里带着笑:“偷得浮生半日闲!”
郑朗来家时还早,
他倒是穿得很正规,白底细灰条纹衬衫加深灰西裤,头发倒像是整理过。眉眼间有忍俊不禁的笑意:“我们去买票吧!”
我惊且喜,问他怎么会突然就想到这一天去,事先也不打个招呼,郑朗笑着瞟了我一眼:“说了多少回了,哪是突然的,是你自己不当回事。”
“那我以为你每次都是开玩笑说说的。”
“今天是个好日子,黄道吉日。”
我算着这是什么黄道吉日,没算过来。却又突然想起我穿的是普普通通的粉色T恤,牛仔七分裤,因为热,把留到齐肩了的头发简单梳着一个马尾,脸上甚至连隔离霜也没擦。
赶紧打理自己,换上了连衣裙,放下头发披着,琢磨着要不要到店里去整理一下,郑朗拉着我出了门:“已经很好了!”
郑朗把他的身份证户口给我,让我一道放在包包里,我拿起他的身份证,是刚刚换的新身份证,照片上的郑朗很严肃,我看着颇有些得意,这个人,我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初识他时,我压根没想过还会有这样的时刻。
看着他身份证上的每一个字,突然发现为什么今天是好日子了。
“今天你过生?”我拿着身份证问郑朗,郑朗笑着点头:“还说我不浪漫,可我至少在你生日给你一个惊喜,你看看现在,要不是我自己想给自己一份礼物,今天过完了你都还不知道。”
我在心里祈愿:“从今后郑朗的每一个生日我都和他在一起,从今后我的每一个生日都要有他和我一起过。”
民政局我们都没来过,郑朗说他问过同事,说拿结婚证在九楼,我笑说是不是长长久久的意思,郑朗笑我幼稚:“离婚证和结婚证在一个地方拿,还长长久久!”
我看着他:“你打听拿离婚证的地方干什么?”
郑朗更乐:“我没打听,同事说的我总不能把这句话从耳朵里揪出来甩开吧!”
我们进了大楼才发现电梯外摆着“正在维修”的告示牌,问工作人员,人家说刚开始修,估计要等会,我和郑朗对视,决定义无反顾地爬楼梯。
满头大汗站在工作人员面前,他让我们等着拍照就行了。今天人不算多,有三对,其中一对男的比女生大许多,而女生居然挺着大肚子,郑朗附在我耳边小声道“这是来补票的。”我闷笑。
旁边有一对年轻人办完了手续,拿着本子离开,我看那两人一前一后,觉得别扭,问郑朗:“他们怎么一副老夫老妻样,话都不多讲两句?”
坐在我身边的一女生笑:“他们办的是离婚证,好不容易离了婚,还讲什么?”我赶紧收会话头,身边女孩看样子比我小,不过二十二三的样子,她很开心的样子,我看看周围,没见着她老公。
等我们照了相,等着领证,女孩老公来了,他们走到办公窗口,很是大气地说:“东西拿来了,可以办了吧?”
窗口中年女子问:“再想想吧,怎么才两个月就离婚!”
“想好了,办了吧!”女孩仍是笑着说。我瞠目结舌。
有人喊我和郑朗的名字,拿出印泥,要我们按手印,我正在觉得别扭,郑朗又小声嘀咕:“我怎么有当了杨白劳的感觉。”我想笑,郑朗接着说:“这是不是意味着从今往后,我算是卖给你当长工了!”我笑出了声,刚刚黯淡的心情又豁然开朗了。
“唉,这是我签的卖身契,都放你那儿吧,你是主子!”郑朗笑着把打了钢印还带着热度的结婚证递给我,我接过,把两个红本本小心翼翼地放进包包里:“我也按了手印的!”
“以后估计你不会忘记我的生日的,只要记得住结婚纪念日,就记得住我的生日。”郑朗很得意。
“我不是不记得,是不知道!”我辩白。
“都一样,我们那些结了婚的同学同事的经验之谈就是结婚之后只记结婚纪念日和老婆的生日,至于自己的生日是否被提上活动议程,全靠老婆当天心情。”郑朗拉着我下楼梯。
“为了这个才挑今天来办证的,你真是——”我想笑他幼稚,我怎么可能忘记他的生日?
出了民政局,我们回头看看九楼之上的窗户,今天离婚的那几对还真有决心,徒步爬上九楼,婚姻的解除也不过就是那么简单,若是平日里电梯没坏,那更方便。
“应该把办离婚证的安排在没有电梯的九十九楼,估计离婚的人会少很多。”我感慨。
“我们这儿有这么高的楼吗?”郑朗笑。
阳光并不刺眼,可经过大楼玻璃幕墙的反射,看得人也眼花。
低头再看看白花花的马路,匆匆而过的车辆,还有与我们擦肩却目不斜视的行人,没有人发现我们的不一样,或者说我们俩根本就没什么不一样,我有些遗憾。
“你是不是想举个牌子,上写‘我结婚了’四个大字?”郑朗低声说,我捶了他一下,却好笑于他真知道我在想什么,不过他不知道我最想显摆出来的是“我和郑朗结婚了”!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对郑朗说:“结婚纪念日好像都是算在办酒席的那一天,拿证这一天不算的!”
郑朗愣了一下:“不会吧?”
我往前走,郑朗在身边嘀咕:“我们就算今天,好吧?要不两个都算——这样吧,你生日那天办酒席,总公平了吧!”
转眼便是新的学期。
中考过后我甚至连看学生分数的勇气都没有,只是安慰着自己无惊无险度过了这一年,送走了这一届学生,迎来的会是怎样的一群孩子,还真是不敢太期待,反正以要结婚考虑生孩子为由没有交上班主任申请。
吴音暑假里结了婚,没请客,只是喊了舒畅和我加上她走得近的几个人一起吃了顿饭。好像在无意之间,我又有了两个相对亲近的朋友。
我们老房子那一片拆迁了,王奶奶一家租住了一套房子,乐乐和他的小女朋友开了网店,虽是起步,可生意也还行,能够保证自己的温饱。
表姐生了个小子,没有表姐的灵秀,倒像极了表姐夫的憨实。表姐暂时住在了我们家,而我和妈便搬到了爸自己的那套房子里。
堂哥和女朋友分了手,堂哥独自在北京继续着他所谓的梦想。
张清生了个漂亮小公主,就在放暑假的时候,我和郑朗去看时,刚刚半天的宝宝握着紧紧的小拳头,偶尔睁开眼,抿抿唇,可爱得不得了。张清爸妈很开心,成康爸妈也在一边围着宝宝打转。
晚上我告诉覃丽娅,发给她小宝宝的照片,我想不管之前有什么不开心的,现在应该都没事了吧,覃丽娅也很高兴,说自己不想生宝宝了,直接把张清的漂亮宝宝拷贝一个,太可爱了。
覃丽娅说过几天她回来看看张清和宝宝,让周浩原开车送回来,我好笑,覃丽娅在家说一不二,周浩原言听计从,绝不打板子。六月间周浩原公司组织去香港旅游,他居然给我和张清都带了礼物,还有成康和郑朗的,说是覃丽娅身边的人都得好好巴结着。
我们呢,房子装修结束了,正大开着窗户透气,装修时我没操心,郑朗便让我接下了布置房间的任务,窗帘、画框、花束什么的,可他又不放心我可怜的审美能力,只得每次陪我去逛去买。如今,新房也很漂亮了。
婚礼并没有定在我的生日那一天,而是生日之前,因为郑朗妈妈和我妈都翻了老黄历,说那一天真是黄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