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那是,我的小姑娘啊!(万更)
说着,不待司言反应,她便缓缓走到一侧,她素手拾起几颗小石子,随即看向司言,扬唇轻笑道:“世子做好心理准备,子衿要开始了。”
司言微微点了下头,而后他瞧见苏子衿素手一扬,手中的石子便骨碌碌的落到了那马蹄印的里头。
就在那石子着陆的一瞬间,只听剧烈的爆炸声忽然响起,有土壤至石子落地的位置,开始自中心朝两边翻滚起来,被掀起的石子一时间飞溅而来。
司言动作极快,下意识便将苏子衿拉入怀中,随即他将她护在怀中,轻功运气,两人眨眼间便落到了数尺之外的地面。
“彭”“彭”“彭”的巨响仍在继续,苏子衿听着那爆裂之声,心下不由暗暗庆幸她和司言没有入内。
同样的,司言亦是和苏子衿想法一致,若是方才苏子衿没有察觉到丝毫,恐怕他们两个现下都要被炸的遍体鳞伤。
毕竟墨家火器的力量,不是谁都可以轻易阻挡的,即便司言武艺再好,内力再高深,也做不到毫发不伤的便从那里头出去。
一时间,两人对于彼此的靠近,没有丝毫遐想,尤其如今危机重重,更不可掉以轻心。
片刻之后,那爆炸声渐渐平息,苏子衿微微侧身,不着痕迹的自司言的怀中走了出来。
四周皆是尘土之气,那被翻起的无数个大坑落到苏子衿和司言的眸底,两人皆是眸色深深。
若是这火器用到战争之上……会有多少人葬身其中?
想到这里,苏子衿敛了情绪,微微抬眸看了眼司言,便径直走到了爆炸之处的边沿,随即她将手中存着的其余几颗石子一齐丢了进去,这一次倒是没有丝毫反应,显然那火器炸裂的方位已是障碍破除。
看到这一幕,苏子衿便幽然一笑,道:“世子,可以进去了。”
“走罢。”司言上前一步,很快的两人便踏进了阵法之中。
一瞬间,天地暗沉了下来,四周的花草树木,通通消失了彻底。繁星悄然升起,不过片刻,便可瞧见漫天……甚至连周身都满是繁星。
司言微微凝眸,届时的他们,就好像置身于星宿之中,周身萦绕着无数的星辰,整个眼前亦是开阔至极,看不到边界,也看不到任何尽头,就连脚下的土地,也开始变成满是星辰的无底浩瀚深渊。
“倒像是飞起来一般。”苏子衿兀自一笑,从容的眉眼有惊奇划过。
如今的他们,不就是像在悬空、漂浮的状态吗?四周皆是繁星,即便暗沉如夜,却依旧可以清晰的看到彼此、看到脚下、甚至是看到周围一颗、两颗的星辰。
想着,苏子衿不禁伸出素手,她浅笑吟吟的瞧着身侧的光亮,一副想要抓住星辰的样子,难得的竟是露出一丝女子固有的天真神采来。
“你抓不住的。”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歇,司言压制住心跳的骤然,只面无表情,淡淡道:“这是虚幻的。”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沉默着敛眉,刻意不去看她。
苏子衿此时的样子,其实当真是很美的,她笑容艳绝,神色亦是妩媚而天真,仿若世间至精至怪的妖姬,着实令人恍惚。
“子衿知晓。”苏子衿微微笑起来,眉眼灼灼:“可到底只有尝试过后,才能说服自己。”
大抵是女子喜欢美好事物的天性使然,即便高深莫测如苏子衿、沉静如苏子衿,也不免被这样幽静美妙的景象所迷惑一二。
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十七岁的妙龄女子。
“阵法,”苏子衿看向那无边无垠的脚下,幽幽然道:“开启了。”
随着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司言便瞧见,那原本犹如深渊的脚下,徒然出现几道黑白的线来。
不到片刻,那黑白的粗线便连接起来,俨然瞧着便是一个太极之图。只是,与其他的太极图不同的是,眼前的这个黑白太极图,寻常颜色的只是最外侧的边框,内里原本该是黑白两个圆点,呈现的却是妖冶的血红之色。
“还没有完,”苏子衿淡淡抿唇,眉眼弯弯:“世子且看那里。”
说着,苏子衿素手一抬,青葱如玉的指尖落到前方的位置,眸底泛起一丝潋滟旖旎。
顺着苏子衿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原本虚空的方位,亦是同样出现了两个太极形状,那样子倒是与苏子衿和司言所在的一模一样,只是唯独不同的是尺寸,那两个太极的尺寸,一个比一个大,尤其第三个,大的几乎一望无际。
司言手中屠麟剑微动,只见他敲了敲边沿处的位置,立即便有‘硁硁’的声音传来,周围就好像罩了个无形的钢罩一般,显得密不透风。
司言收回屠麟剑,低头看向苏子衿,神色莫辨:“看来需要破三个阵法。”
毫无疑问,这第一个阵法便是他们所在的太极之中,若是他们不破了这个阵法,显然便是出不去这个无形的束缚。而这里有三个太极图,也就意味着,这三个太极图逐一破开才有可能离开这阵法之中,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彻底破了血刃八卦阵,即将见到神兽——火麒麟。
“不错。”苏子衿点了点头,随即她低眉看向脚底下的八卦图,分明这八卦图实在简单,简单到寥寥数笔便勾勒了一个阵法,但苏子衿知晓,这阵法越是简单,便越是难以解开。尤其这三个阵法,每个阵法都看似一模一样,但内里的玄机却极为隐晦,便是极懂五行八卦的人,也要冥思许久方能参透。
敛下笑意,苏子衿忽然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她双手触摸着无形的‘地板’,心中开始形成一个天干地支的图来。
司言侧脸看了眼苏子衿,见她极为认真的样子,脸上那惯常露出的笑意此时也收了起来,她桃花眸子微醺,给人以沉静安详的美好之感。
彼时苏子衿正全神贯注的在脑海中描绘着天干地支的八卦图,显然没有注意到,在她沉思的时候,司言竟一直盯着她瞧。那双往日里极为清冷的眸子,此时散去了些许漠然,有了一丝情动之意。
可到底,司言这人从未动过情,故而他自是不懂自己为何觉得苏子衿好看。他只是隐约想起,从前的时候,他好似从未觉得苏子衿生得好,即便那时齐子亦看的有些呆了,他也丝毫不觉得苏子衿哪里生得好,最多只是生的不错,算不上丑罢了。
可如今,亦或者说这些时日,他竟是愈发的觉得苏子衿好看,她的一颦一笑,仿若罂粟一般,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莫非苏子衿给他下了毒?
一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司言便觉得不可置信,他素来严瑾,苏子衿根本无法给他下毒,再者说,苏子衿有必要对他下毒?这样一想,司言便觉得自己有些病了的样子,他虽不常病,但也是知晓生病的感觉,心悸、无力、容易想法过多……这些倒是与他现下的感觉很是相似。
心中微微一动,司言心下便决定了,一旦出了这地方,便要找个可靠的医者为他诊治一番,想来轻衣不日后便会抵达,届时便可知分晓了。
苏子衿哪里知道司言现下想法如此,她全身心都在如何破阵上,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头来,艳绝的小脸露出一抹笑意来,那笑隐隐含着三分娇艳,七分高雅,灼灼其华。
她道:“世子,很快可以破这阵法了。”
说着,她缓缓起身,下意识的便要去提自己的裙摆,只是,因为久蹲的缘故,她眼前不由一黑,整个人也好似被施了咒术一般,摇摇晃晃的就要倒下。
司言心下一惊,转瞬就上前一步,他长臂一伸,下一刻便将苏子衿拥入自己的怀中。
眼前一片漆黑,苏子衿分明感受到那贴着自己的身子极为温热,鼻尖传来淡淡青竹香味,那么令人安心,又那么清冷卓绝。
瞳孔的焦距片刻便恢复了寻常,眼前的一切又再次清晰起来。
青年生的如玉秀美,宛若谪仙,他薄唇紧抿,微微凝眸,素来淡漠的眼底有一丝别样的情绪快速划过。
“多谢世子。”苏子衿垂下眸子,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散漫笑起来。
司言的眼底,果然有不一样的情绪……
“无妨。”司言蹙眉,不知为何,在苏子衿离开了自己的怀抱以后,心中竟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升起。
这种感觉,是他所不喜的。
“破阵需要世子帮衬。”苏子衿敛下情绪,好似没有察觉到彼此之间奇怪的氛围一般,抿唇笑起来:“世子现下便得两脚站在这两个红色圆圈之内。”
说着,苏子衿指了指太极中间的两个晃眼的艳红圆圈,示意司言站过去。
司言不疑有他,便很快走到了苏子衿指定的位置。
随后,苏子衿点了点头,开始朝着四周的临界点走去,她心中有一张天干地支的图,故而此时便直接按照着自己心中所想的方位走去。
几乎每到一个点,她都会停下步子,将身上的一些瓶瓶罐罐依次放置,直至八个点都放了不同的物什,她才缓缓一笑,走向了中心的位置。
若是将太极图看作一个整体,那么中心的一个位置便是其中的分界,也就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苏子衿顿下步子,抬眸看向司言,缓缓道:“世子,剑先与子衿,可好?”
对于苏子衿的要求,司言自然没有拒绝,于是他毫不犹豫的便将屠麟剑递给了苏子衿。苏子衿接过长剑,随即素手捏着那剑柄,手势看起来似乎极为娴熟,长剑出鞘,她双手微微一用力,只听‘硿’的一声,
长剑没入,一瞬间,司言脚下踩着的那红色圆圈开始变成黑白色起来,随即,那太极阵法也开始隐隐约约的消失又浮现,不到片刻,只听‘滋’的一声,他们脚下所在的太极阵法一时间消失了去,恢复了最初时候的深不可测,无法见底。
司言脚下移动,便走到了边沿之处,与方才不同的是,这次边沿处不再有任何阻碍,这便是意味着第一个阵法破了。
看了眼苏子衿,司言这次倒是真的觉得找她破阵是个明智的决定,苏子衿的阵法悟性,实在有些高出寻常人许多。
“世子,”苏子衿唤了司言一声,手中长剑入鞘,随即笑道:“接着。”
说着,苏子衿便将手中屠麟剑一抛,直直扔向了司言。
司言伸手,轻而易举的便接过苏子衿扔过来的剑,随即他淡淡抿唇,道:“第二个阵法?”
言下之意便是询问苏子衿是否前往第二个阵法的意思了。
苏子衿微微一笑:“一鼓作气。”
言毕,两人便一齐前往第二个阵法之内。
走进阵法里头,不到片刻,四周便再次变成了封闭的模式。
只是,苏子衿还来不及观察四周,下一刻就有不明物体自阵法外冲了过来。
司言定睛一看,那以极快速度靠近的一群不明物,俨然便是人的体格,然而,等到那东西靠近了,司言脸色不由沉了下来,下一刻,苏子衿便被司言带入怀中。
“尸鬼。”司言抿唇,容色越发冷厉了几分,他盯着那就要冲破阵法的物体,手中长剑出鞘,眸含戾气。
尸鬼,出自北冥幽地的妖邪之物。状似人形,却无人性。尸鬼的长相,通常极为可怖,全身焦黑,不存在任何思想,是最易被操控的杀人利器。
听人说尸鬼是生前被活活焚烧的人形成的,因为被施了某种禁忌之术,死而复生,但尸鬼没有任何意识,全凭操控者指使,便是再次被屠杀,也没有丝毫感觉。
苏子衿自然亦是知晓尸鬼是何物,她曾经去过北冥,知晓北冥莽荒,妖邪之物渐胜,但无论是尸鬼还是其他的邪物,都被关在阵法之中,而阵法则是由隐世所造。
这北冥千百年来由隐世家镇守,一直不曾出过岔子,便是有人想要入内,也是决计没有可能。世人皆知,隐世家的力量极为神秘,听说是超乎自然的强大,可通天入地,斩妖除魔,只是究竟如何,苏子衿倒是不太知晓。
因为尸鬼从未曾有出现过,苏子衿不禁低声嘱咐道:“世子小心。”
如今这样的情况,苏子衿倒是真的没什么力量能够帮到司言,若是放在从前,也许她能够帮着他一块儿屠杀这些怪物,但时移世易,她现下只是个自身难保的弱女子罢了。
心中这般想着,苏子衿已然抬眸朝着冲破阵法的一群尸鬼看去。
手中长剑挥起,司言依旧镇静十足,只听他低声道:“无妨。”
一言落地,屠麟剑便直接将一只尸鬼的脑袋砍了下来。
如同意料之中的想法一般,即便被砍了脑袋,那尸鬼也没有任何血液溅出,只隐约可见那断了的半截身体内蛆虫无数。
场面一度极为恶心,可司言和苏子衿两人就像是没有看到一般,他们皆是神色淡淡,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随即,很快的,另两只尸鬼亦是同样冲了进来,朝着司言和苏子衿便张牙,似乎想要咬断他们的脖子。司言利刃划过,将那尸鬼拦腰斩断。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那被斩成两半的尸鬼没有像前一个那般再无声息,而是突然反扑过来,冲着苏子衿的方向咬过来。
就在那尸鬼即将靠近苏子衿的时候,司言运起内力,一掌击了过去,‘彭’的一声,那尸鬼落在无形的罩上,直接便摔断了脖子,这才了无生息。
司言眸光一闪,心下便知道了这些尸鬼斩杀的秘诀。于是他长剑提起,在同一个方位用力一划,强烈的剑气涌现,一时间‘喀喀喀’的声音悚然响起,只见十几个尸鬼徒然断了脖颈,下一秒,所有焦黑的身体轰然倒下。
只是,即便这些尸鬼被屠杀的场面极为吓人,身后涌进来的无数尸鬼亦是没有畏惧的模样,一个个丝毫不带犹豫便冲了过来。
苏子衿眸光深深,想来,这些尸鬼当真没有意识,不过是被操纵的死物罢了。
于是,司言开始不断的斩杀着,苏子衿却四处寻找着突破口,心下也描绘着天干地支的图。
只是,令她诧异的是,无论怎么描绘,天干地支在这太极里面丝毫不对称。
如果不是天干地支……也许这个阵法在一开始便是有突破口的?
因着先前的诱导,让她陷入了一个惯常会犯的错误,这也是制造者想要达到的效果?
眸光一闪,苏子衿转头便看向那些尸鬼冲进来的方位,心下有一个想法渐起,只听她道:“世子,靠那尸鬼进来的方位近一些,然后试试看能不能劈开!”
司言会意,于是他颔首,清冷冷道:“好。”
应下后,司言便单手搂着苏子衿,两人一瞬间便移到了那入口的地方,只是,他们堪堪一入进来,四面八方便有尸鬼涌了进来,将他们齐齐包围起来。
“果然是那!”苏子衿桃花眸子闪过惊异之色,那突破口才是真正的破阵之处,因着他们靠近了真正的突破口,这才致使这些尸鬼一个接着一个的涌进来,目的只为了阻止他们冲出去。
只要他们将那突破口割裂开来,一定就可以破了这阵法!
苏子衿心中这般想着,已然有了一个想法形成,再这样下去,恐怕司言的体力会被尸鬼耗尽。
司言这头还在不断的斩杀尸鬼,这些源源不断的尸鬼,就好像斩杀不尽的幽灵一般,密密麻麻的,越发的多了起来。
司言脚下生风,便一跃冲出包围,只是,他一离开那处,尸鬼便又冲着他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苏子衿忽然使劲一推,在司言猝不及防的时候,已然离开了他的怀中。
她眸光微动,桃花眸子浮现着坚毅的色泽,整个人已如灵巧如狐的冲着那突破口而去。
只是,苏子衿到底是低估这些个尸鬼的数量。只见那突破口处,又一只尸鬼冲了过来,那尸鬼就像是食人恶鬼,张着被烧的腐烂不堪的嘴便要冲她咬过来。
司言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苏子衿这边的动向,他一跃而起,便要朝苏子衿而去。只是,那复又冲过来的尸鬼再次将他阻隔,他眸光徒然森冷下来,有裂痕一片片就要碎裂……
苏子衿心下一紧,想着大概有些难逃劫数,只是,在她没有料到的时候,这冲过来的尸鬼在即将咬向她的时候,忽然身形一顿,整个就好像畏惧一般,往后直直退了起来。
害怕?
苏子衿微微一凝眸,为何这尸鬼会害怕她?
顾不得他想,苏子衿便不再犹豫,直接跑到突破口处,她拔下头上的唯独一只的银簪子,尖锐的一端直接没入无形的屏障之内。
只听‘咔’的一声,整个太极阵法就像是初春破冰的湖面,不到片刻时候,便一块接着一块的消失了。
与此同时,尸鬼不再涌入,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不知什么时候,司言身侧的那堆尸鬼也被他斩杀了彻底。
“可有受伤?”解决完尸鬼后,司言顾不得其他,只快速的到苏子衿身边,眸底浮现一闪而过的忧色。
一边说着,司言还一边观察着她的周身,生怕哪里有些损伤。
苏子衿摇了摇头,只蹙起眉梢:“世子可是看到了?”
苏子衿的问话,司言显然明白,他怎么会看不到?就在方才,他心中剧烈的颤抖着,生怕苏子衿受到什么伤害。
只是,在看到了那尸鬼竟是在害怕她后,司言一下便心中松了口气。
“为何他要怕?”苏子衿不甚理解,她身上没有任何利器,唯一的利器便只是方才那个银簪子,可那银簪子并不是多么厉害的物什,为何那尸鬼如此畏惧的样子?
“也许……”司言认真的看向苏子衿,正色道:“尸鬼怕女人。”
苏子衿:“……”
见苏子衿有些无言以对的模样,司言一时间心情有些颇好,随后他抿起唇角,淡淡道:“或许是血月玉镯。”
这阵法是墨寻幽所造,而血月玉镯又是司梦空喜爱的物什,或许他是怕千年后司梦空真的醒来,误闯了这天地,于是才给她留了后路。
司言的回答,苏子衿倒是不知真假,但现下,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符合常理了。想了想,苏子衿便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两人便朝着第三个阵法走去。
不过片刻,两人便走到了第三个阵法之中。
相较于前两个,这第三个阵法显然更为神秘,更为危险。
一踏进阵法之内,苏子衿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她偏头看向司言,问道:“世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妥?”
司言闻言,逡巡了番四周,随后清冷道:“暂无。”
没有任何感觉?苏子衿有些不解,分明司言与她都是极为敏锐的人,寻常时候,只要她察觉到了不妥之处,司言一定也会发现,只是,为何现下司言没有丝毫感觉,而她心头的疑虑却是愈发深了几分。
眼底划过一抹不安情绪,苏子衿敛下眉梢。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响起女子幽幽清脆的声音。
她说:“青丝,是你吗?”
一瞬间,苏子衿脸色瞬间苍白下来,素日里言笑晏晏的从容神色也一刹那变得难以置信。
……
……
与此同时,地宫内。
“墨白,你不会是认真的罢?”少女明媚的声音响起,俨然有些愤愤。
“不然呢?”被唤作墨白的青年微微一笑,神色悲悯。
“我去你大爷的!”少女粗声爆了句骂人的话,语气越发气恼了几分:“你难道不知我是什么人吗?竟敢这样绑着我!”
沿着光线看去,只见少女一袭俏丽的粉装,细腻白嫩的双手却是被紧紧拴在了一根粗绳之上,而另一头则是落在墨白的手中,隐约可见少女的手腕被拴的通红,显然这始作俑者并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
“我自然知晓。”墨白微微笑了笑,神情极为神圣:“只是你爹让我做你的师父,帮着你改了那些个……”
墨白话还没说完,便瞧见地宫的铁门微微敞开,那圣洁清隽的脸上划过一抹紧张之色,随即他手下一拉,便顾不得其他,将少女拉着快速奔向地宫。
“墨白,你见鬼了啊!”少女狠狠的骂了一句,手下吃痛,便继续恨声道:“我去你大爷的乌龟王八羔子!”
身后传来少女的叫骂,若是放在寻常,墨白大抵要威胁两句,让她止住叫骂的声音。只是,如今的墨白却是整个人愣住了。
眼前的地宫,明灯依旧,但洁净的琉璃地板上却满是污泥脚印。
墨白素日里那平静至极的脸色徒然一暗,他很快松开了拉着少女的那根粗绳,急急的便要往冰棺所在的位置过去。
少女见墨白松开了绳子,不由眸光一闪,下一秒就要悄悄溜走。
只是,前头的墨白却是传来声音,他道:“你若是要离开,我自是不拦着,但这地宫,没了我,你大有可能死在机关阵法之中。”
“去你妈的王八羔子!”少女哀嚎一声,恨不得上前将墨白大卸八块。
墨白不顾那少女的叫骂,如今的心思只一心在冰棺之上。
只是,在路过无忧池的时候,看着那七零八落、被劈的完全扭曲的浴池,墨白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来不及思索,便飞奔着到了那冰棺的面前,果然,不出所料,这冰棺被移了出来,唯一庆幸的,便是好在没有受到破坏。
可是……即便没有收到破坏,墨白此时的心情也是极度的……想骂娘!
“王八羔子!”红帐内,墨白气急败坏的声音忽然响起:“哪个王八羔子干的!”
这一头,少女听到墨白的愤怒声,不由乐了起来。
生平头一次,她倒是听到了墨白这假慈悲的人如此的气急败坏啊!实在是有趣,有趣至极!
这般想着,她便哈哈大笑起来,一边走,她还一边说道:“哎呦喂,我就说呢,墨白你这假慈悲怎么突然变成疯狗啦?原来是这地宫变成这样了啊!那破坏的人实在是……嗯,英雄豪杰啊!”
“南洛!你最好闭上嘴巴。”墨白悲悯的脸色露出一抹可怖的笑来:“否则我便告诉你爹,说你为了维护地宫,不幸身亡了,届时揪出这破坏之人,想来你爹一定会为你报仇。”
“墨白,你这王八羔子!”南洛咬牙切齿的看了眼墨白,随即想到了什么,忽然也不恼了,只笑嘻嘻道:“算了,不说不说,不过……”
她拉长尾音,挤眉弄眼道:“不过,这地宫被搞成这样,实在有些脏兮兮的……”
脏……墨白脑门浮现三根青筋。一想起地板的脚印,一想起那些污泥,墨白便觉得整个身子都不对劲,心中的怒意也再一次升了起来。
他一定要杀了这王八羔子!该死的!
南洛挑眉一笑,瞧着墨白这幅洁癖到了极致的样子,她便觉得心中畅快至极。
嗯,墨白这王八羔子,终于有人来替天行道了。希望那人会是极厉害的,这样一来,墨白如果战死了,她将来也会为他扫个墓的,谁叫她是个至善纯良、以德报怨的人呢?
……
……
司言盯着苏子衿那苍白的脸色,心中不由一紧。
苏子衿……青丝?她从前唤作青丝?只是,四国之中,有青丝这样一个出彩的人物存在?若是有,他一定很早便知晓了。
“青丝,”那少女缓缓走过来,她穿着记忆中的那件桃粉色长裙,裙摆处绣着一只蹁跹飞舞的白色蝴蝶,很是精致。
苏子衿轻然一笑,眉眼如画,却意外的染上一丝恍惚:“她们说你死了,我总是不愿意相信。”
她说:“若水,是你么?”
眼前的小姑娘,这个冲她笑的动人的小姑娘……不是若水,又是何人?
她坠崖以后,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在冰雪上寻找若水,哪怕是尸体也好,她只想再看看她,看看她心目中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只是,她找不到若水,她就好像消失在了天地之间,所有人都说,她死了,可她,不愿意相信。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司言便蹙起了眉梢。眼前的苏子衿,实在太过缥缈,她犹如随时会乘风飞去一般,虽眼含笑意,但却隐隐夹杂着无可言状的哀伤之气。
凤眸微沉,司言若有所思。这里,若是他没有猜错,应该便是幻境了。他曾经听人提起过,血刃八卦阵中,有幻境存在,内心的魔鬼、内心的念想、内心的畏惧……在这幻境中,都会一一显现,这就像是黑暗的镜子一般,真实而隐秘。
所以,苏子衿,这是……你的曾经么?
“青丝,是我呀。”若水笑眯眯的瞧着她,一派天真从容的模样,仿若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满心欢喜:“我在同你玩捉迷藏呀!你知道的,我最喜欢捉迷藏了!”
司言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只见她长裙粉黛,像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笑起来小虎牙露出来,瞧着苏子衿的眸光满是喜悦。
“苏子衿,这是幻象!”司言微微凝眸,他上前一步,制止住苏子衿靠近那个由幻象制造出来的小姑娘。
幻象可以杀人,若这是苏子衿的心魔,那么这心魔……便可以于无形中,吞噬她的理智!
然而,苏子衿却是没有理会司言提醒,她只是微微偏头,淡淡笑道:“世子暂时,不要理会子衿的事,可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底浮现一丝祈求之意。
这是头一次,司言从苏子衿眼底见到这般神色,心下有些抽疼,看着这样的苏子衿,司言再也没有任何探究的心情。
“若水。”说着,苏子衿便缓缓上前一步,只轻笑着,靠近了‘若水’几分:“你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你。”
心中没来由的微微一疼,司言一时便没了动静。
“青丝!”若水跑了过来,清秀的小脸尚且有些婴儿肥,瞧着却十分可爱,她偏着脑袋,嘻嘻笑道:“青丝,我想你啊,你想不想我?”
她冲进苏子衿的怀里,像个柔弱可爱的小妹妹,那股子讨喜的模样,实在叫人欢喜。
苏子衿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她说:“若水,我也想你,很想很想你啊。”
她紧紧的抱着这个小姑娘,眼底有水渍隐隐浮现,那久远的记忆一时间朝她缓缓走来。仰头一笑,她兀自伸手揉了揉‘若水’的发梢,轻声呢喃道:“若水,你会不会……后悔遇见我?”
若是没有她的话,也许这个小姑娘还活在世上,嫁人生子,等到她老了,便是子孙满堂,而不是死在一片冰雪之中,身首异处。
“青丝。”若水悄然一笑,眉眼温软:“没有你,我可能就要嫁给陈公子了,你知道的……”
她微微皱起鼻子,有些嫌弃的模样:“我最是讨厌陈公子那人了,有些文绉绉的,实在好生无趣。若是要我嫁给他,我铁定要逃婚。”
陈家的小公子,在很早之前便与若水定了亲,只是,若水素来不喜欢陈公子那般文弱的书生,她曾说过,要嫁一个当世的大英雄……
“若水。”苏子衿忽然笑起来,眉眼极为温柔:“人都血刃八卦阵中的幻象堪比恶鬼,可为何你即使是幻象,也是这样这般懂事。”
她说:“我有点……舍不得让你离开了。”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司言便诧异起来,苏子衿的话……难道她一早便知道其中不同?所以说,她并没有陷入幻象之中?
这般想着,司言便朝着苏子衿看去,只见她眉眼依旧从容雅致,却含着三分不可遏制的悲哀之色。
那悲色,犹如浩瀚深渊,不可见底。
“可是青丝。”若水歪头笑起来,有些淘气的样子:“我不能耽误你呀。”
苏子衿深深凝望着若水,她的若水啊!她心中的小姑娘啊!
这一如既往的模样,便是眉眼也不曾变过,可不就是幻象吗?因为是幻象,所以司言这般内心透澈的人,无所感知,而她自己,却是有着深深的不安。
她从第一眼便知道这是幻象,毕竟没有谁……在三年的时光之下,还依旧如当年一般无二。
所以,她控制住了自己的内心。因为她知道,一旦任由欲念横生,那么陛下也会出现,甚至那个人……也会出现,只因他们都是她的心魔,承载着她最年少时候的爱恨。
可是,苏子衿想,她大概真的做不到,做不到不去念想,所以她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好好的,再看看若水,再摸摸若水,再抱抱这个小姑娘。
这阵法之中,一切都是虚无,一切又都是真实,所有的意念,都是人的执念所幻化。
唯独庆幸的是这些年来,她终究是再见到若水了,即便她知道,那只是幻象……
“青丝,我知道你会做得很好,就像那时一样……”若水弯弯眉眼,笑的一派天真:“毕竟,你可是我心中的英雄啊!”
话音一落,那个粉装俏丽的小姑娘一瞬间消失在了苏子衿的怀抱之中,她拥抱着空气,就好像若水还在她怀中一样,眼底是深不可测的执念。
“若水……”低低的一声呢喃自苏子衿的唇边溢出,她微微笑起来,满目疮痍。
若水,你的英雄已经……幻化成魔了,再也回不来了。
看着苏子衿如此哀伤的模样,司言一时间开始试着去想象她的过去,苏子衿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灰暗,以至于她即便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幻象,也宁愿沉沦其中?
而那个小姑娘又是何人,为何苏子衿如此执迷于她?
“我们走罢。”就在司言有些心中抽疼,想要上前摸摸她的脑袋时,苏子衿忽然抬眸,惯性的便牵起一抹笑来:“这阵法,也该破了。”
随着苏子衿的一声落下,只听‘彭’的一声,那阵法果真逐一碎裂开来,一时间,四周的星辰渐渐消失,一片又一片,直到最后,星辰不再,暗夜渐白。
眼前的世界,不再迷惑人心。
“若是你难受……”司言蹙眉,不知如何安慰,只抿唇看她,道:“可以哭出来。”
司言想,大多数女子都是这般,他其实并不是少见女子哭泣,相反的,因为看多了,他便从来都是极为厌恶女子哭哭啼啼,总觉得格外的惹人厌烦。
可如果是苏子衿的话……也许并不是那么反感。
司言的话,让苏子衿微微一愣,她本以为司言要问她关于若水的事情,关于她从前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司言竟是……在关心她?
敛下情绪,苏子衿眉眼弯弯,兀自笑起来:“世子说笑了,子衿如今已然释怀了。”
她看向远方,眸光含笑,却隐隐有些幽深:“故友已逝,何必执着?”
没有人知道苏子衿说的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便是司言,他亦是不能看清。可即便这样,司言也知道,苏子衿此时的笑,确实很难看出丝毫牵强,却意外的在他眼底极为牵强。
他知道这是苏子衿的保护色,即便他试图拆穿,苏子衿也依然会掩饰过去,他好像走不进她的心,此时的苏子衿显得极为遥远。
“好。”司言微微颔首,到底什么也没有。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周围的场景也再次明亮清晰。
眼前依旧是丛林广布,但唯一不同的是,不远处有一处巨大的山洞在前。
苏子衿和司言对视一眼,于是两人便朝着那山洞渐渐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