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少阳剑

  紫云峰练功房内,一个少年盘腿坐在地上修炼,时而松一口气,时而紧皱着眉头。
  从赶走陈钢那晚算起,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
  杨天一直在闭关,全力炼化体内的那道先天混沌剑气。
  每次尝试触碰这道剑气,身体都是一阵剧痛,皮肤、肌肉被撕开,筋骨断裂,然后从血脉中迸发出一股热流修复,跟着再次被先天混沌剑气撕裂,如此不断地重复,身体如同一柄利剑放在烧得通红的熔炉里面不断地锤炼。
  这种痛苦,绝对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仿佛灵魂都被撕裂,揉成碎片,碾压成尘埃,然后再一点点拼凑起来。
  这种痛苦,杨天在这三天内不间断地品尝。
  每撕裂、修复一次,就相当于重生了一次,肌肉、筋脉和骨头重新塑造,灵魂和记忆片段也重新组合。
  我是谁?
  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活着?
  一个个稀奇古怪的念头在杨天脑海里泛起,缘起缘灭。
  一念间,似乎回到了一年前,率领葬剑门精锐和巨剑门厮杀;
  下一刻,回到了七年前,怯生生地拉着姑姑的手踏入葬剑门,拜门主为师,伸手抱起天真烂漫的小师妹赵如烟;
  然后,进入了记忆更深处,裹着一块毛巾躺在一个女人怀里,女人哭着不停地呼唤自己的小名,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拉到一艘乌篷船上,披上黑袍,戴上一顶宽大的斗笠,乌篷船随即飘荡着扶摇直上九万里,消失在茫茫星空。
  “妈妈,不要丢下我,妈妈……”
  杨天突然醒来,泪流满面。
  虽然记不得那女人的五官容貌,但他知道,那就是他母亲。在自己几个月大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自己。
  通体漆黑的黑袍,乌黑宽大的斗笠,难道,母亲是一个飘渺使者?
  镇狱界玉佩就是母亲留给自己的信物?
  或者说,自己体内的镇狱剑脉遗传自母亲,吞天龙脉则传承自父亲?
  杨天突然心头一动,恨不得马上唤醒姑姑问个清楚。
  从记事开始,自己就和姑姑相依为命,躲过了宿敌的一轮轮追杀,在苍茫大陆四处流浪,姑姑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世。
  当年,师尊为什么力排众议收自己为亲传弟子,并封自己为葬剑门少宗主?
  当年第一次上山的那天晚上,姑姑和师尊说了些什么?
  一连串疑惑浮上心头,杨天越想越糊涂,发现了更多的疑点。
  没等他想明白,又一轮痛苦袭来,身体又开始被剑气撕裂。
  这一次,痛苦来得更加猛烈,如同海啸般一浪比一浪高,冲击他的神经极限。
  如果世间上真有十八层地狱,杨天就感觉自己活在第十九层;
  人世间所有的痛苦叠加在一起,恐怕也不过如此。
  身体在崩裂,灵魂在破碎,记忆在崩塌。
  生平记忆,无论悲伤还是快乐,无论他深爱的人还是痛恨的仇敌,全都在离他远去,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那种感觉,就像是走到了生命尽头,一切都即将不再属于他,整个世界都要湮灭。
  “啊,不……”
  杨天失声呐喊,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奋力挣扎,一边嘶吼一边捶打坚硬的地面和石壁。
  不知过了多久,杨天终于幽幽醒来,周围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凹坑,双手鲜血淋漓。
  终于结束了?
  我还没死?
  杨天有些恍惚,人醒了过来,脑袋却仍然晕沉沉的,站起来舒展手脚,没有任何反应。
  咦,剑气呢?
  杨天忐忑起来,咬牙演练一遍‘大虞长拳’,这是大虞皇朝人人都会的基础拳法。
  演练到三十二招,还是没有反应。
  强烈的失落感浮上心头,别人是越练越强,自己呢,难不成还越练越弱,把体内的先天混沌剑气都弄丢了?
  没有了剑气,拿什么和赵子阳和二长老斗?
  用不了多久就是宗门考核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赵子阳取代自己成为新的少宗主,抢走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杨天情绪低落,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与此同时,另一股情绪在酝酿,仿佛火焰般熊熊燃烧。
  不!
  我不给的,谁也别想抢!
  我绝不会把少宗主宝座让给我看不起的人!
  赵子阳,你他妈休想!
  杨天嘶吼,咬牙继续练功,演练到第七十三招,一抹剑气终于从指尖迸发出来,在墙壁上留下一道剑痕,威力比之前大了一倍有余。
  “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肉身是剑,炼体就是练剑,锤炼千百遍,威力自见!”
  杨天激动起来,昂天一声长啸,激动得泪盈满眶。
  没人知道,这一招来得有多么不容易。
  筋脉断裂受了重伤,然后,武者最重要的武脉也被夺走,他已经被宣判成为了一个废人,等待他的将是悲惨的命运。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是一尊圣人恐怕都无能为力,要瘫倒在地上认命。
  但杨天没有放弃,在所有人都认定他这辈子完蛋的时候,顽强地站了起来。
  这一抹剑气还远远不够强大,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弱小,只要敌人有了防备根本就攻不进去,但对杨天来说已经足够了,承载着他所有的希望。
  杨天站起来,继续演练。
  一套平淡无奇的长拳,他演练了一遍又一遍,寻找触发剑气的规律。
  一遍不行,那就再来一遍,演练千百遍!
  “星火虽弱,可以燎原。”
  “二长老,赵子阳,给我等着,以牙还牙血债血还!”
  “姑姑,我一定可以成为一个武圣人的,答应了你的事情,天儿一定会做到……”
  杨天一遍又一遍地坚持,慢慢地还真发现了一个规律,浑身筋脉堵塞,唯独少阳脉有些畅通,剑气可以通过这条筋脉迸发出来。
  “剑走少阳,这一招就叫少阳剑吧!”杨天按住心头的激动,继续演练。
  时灵时不灵,剑招仍然不够畅通,但比原来已经好多了,对杨天来说这就是莫大的鼓舞。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如烟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脸慌张,“大师兄,大事不好,月姨她……”
  “月姨怎么了?”
  “如烟,别慌,慢慢说,一切有我!”
  杨天注意到赵如烟手上有一道剑痕,似乎被人所伤,双眼闪过一抹寒光。
  “大师兄,月姨她……,她去库房替你抓药,结果被库房主管曾宏伟百般刁难,月姨气不过和他争了几句,竟然……,竟然被姓曾的用飞剑废掉了一双眼睛。大师兄,你一定要救月姨……”
  赵如烟泣不成声,眼泪哗啦啦地流淌。
  “什么?畜生!”
  “曾……宏……伟……,我撕了你!”
  杨天暴怒,顺手抄起一把柴刀就冲出去。
  姑姑沉睡多年,秦月娥和赵如烟就是他的亲人。这些年来,多亏了秦月娥无微不至的照顾才少吃些苦头,像慈祥的母亲般照顾他和赵如烟的起居。
  现在,一个如此温柔善良的女人,竟然被活生生废掉了一双眼睛!
  月姨的那双眼睛,是多么的温柔、明亮和清澈啊,怎么下得了手?
  曾宏伟,你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