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矮人的决定

  布洛托见布莱恩钻入车厢里，郁闷地吹了吹胡须，又抄起皮酒袋灌一口闷酒，将他不要‘酒驾’的叮嘱抛之脑后，在酒精的作用下，这才安心地控制着马儿，朝阿玛斯塔夏走去。
  他们清晨离开血石双门要塞，经过稀疏的丛林、荒地和被践踏得凌乱不堪的农田，又绕过塔夏人防守威斯特人的迷雾堡要塞，然后赶路直到黄昏，终于进入阿玛斯塔夏的领地。
  入夜之后，他们将马车赶到一块儿扎营休息，就着明亮的营火进餐，血鹰佣兵团的成员则主动轮班值守。
  布洛托望着自始至终都一直钻在车厢里没有出来的布莱恩，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他喊下来喝几口热汤。
  不过，他正准备行动，却被他的朋友葛尔宝伸手拦住，只见他又叹了口气，微微摇头：“不要打搅他……”
  布洛托郁闷地拽了拽自己的长胡子，选择听从朋友的建议。
  尽管拥有佣兵团的成员帮他们值夜，但是出于警惕，他还是挑选了几个小伙子协助防守，并严厉地警告他们，不要在守夜时喝酒。
  夜幕渐深，他发现布莱恩始终没有出现的打算，又隐隐感觉到车厢里涌动的某种能量，似乎跟葛尔宝的侏儒同胞们在瑟雷恩的炼金术为装备附魔如出一辙。
  直到此时，他才猛然想起，对方还是一名巫师。
  从血石双门出发的第一个夜晚，就这么平静无波地渡过了。
  第二天，他们继续上路。
  布洛托的马车走在队伍的最后方，他之所以走得最慢，主要是为了尽可能降低马车的颠簸，以免影响到车厢里的布莱恩。
  随着逐渐进入塔夏人的小村落、荒凉的市镇，以及建筑坚固的庄园，他能够明显感觉到，逃难的平民正在源源不断的出现。
  有老有少，有大有小，有赤脚的女孩儿，还有怀抱婴儿的妇人，也不知是谁传递的消息，这些逃难的灾民几乎都知道威斯特王国的血石双门要塞正在收纳难民，让这些逃荒之人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正如布莱恩所说的那般，人类平民在乎的是风调雨顺、子女健康、盛夏永驻，只要能够安居乐业的生活，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
  不过，随着一个谣言像瘟疫般地被散播出去，那些本不必逃荒的人，也纷纷开始携家带口的背井离乡。
  这个谣言就是威斯特王国的狮鹫大军马下就要南下了。
  正因为如此，还有许多还算富裕的平民和小贩也开始朝北方的血石双门走去，他们驾着马车，或是坐在牛拉的板车上颠簸行进。
  目标都出奇的一致：北方的威斯特王国。
  他还看到自己的一个同行，这个铁匠推着独轮车，车上装了他的全套工具：铁锤、火钳，甚至还有铁砧。
  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挂着疲惫而警戒的神情，多少还带着武器，没有武器的也会把树枝削成棍棒，或做成粗手掌。
  这样的话，他们至少在面对地精和狗头人时，拥有一战之力。
  第三天的清晨。
  一个疯男人突然从剥光树皮的树林里窜出来，对他们大喊大叫：豺狼人！豺狼人会把你们杀光的！好多豺狼人！快逃啊！
  这个疯男人眼神中满是恐惧，全身沾满鲜血。
  没过多久，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提到豺狼人，血鹰佣兵团的团长立刻吩咐手下前去调查。
  众人在原地等待了半个小时，10名佣兵提着十几颗豺狼人头返回，他们开始继续上路。
  夜晚，他们在荒野的山丘底下找到一处不错的营地。
  这里长着一小片盘根错节的老树，树周围有一圈圈零零落落的巨石。
  然而意外发生。
  时远时近的狼嚎声把他们团团包围，在死寂的夜幕中，可以看到有许多发光的眼睛从山丘上窥视他们的营地。
  甚至有些狼几乎凑到了营地的边缘，而在营地外围的一处缺口边，停着一匹巨大乌黑的狼影，凝视着他们一行人。
  突然间，头狼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嗥叫，仿佛它是统帅，正召唤麾下的狼群进攻。
  紧接着，营地周围爆出一大片凶残又狂野的嗥叫。
  一大群座狼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聚集起来，现在正准备从四面八方同时向他们发起进攻。
  试探的座狼怒嗥一声，猛然跃起，扑向众人。
  夜色中，一声尖锐的弦响。
  佣兵团长铁鹰射出一箭，随着一声惨嚎，跃起的身影重重地跌在地上，佣兵的箭穿透了它的喉咙，令它瞬间毙命。
  遗憾的是，这支利箭不但没有击退座狼群，反而让它们变得更加疯狂。
  在营火跳跃的火光里，布洛托看到许许多多灰色身影朝他们营地扑过来，粗略估计，至少也有100匹。
  很难想象，竟然能够聚集出如此庞大的座狼群。
  透过火光，可以看到，连整个血鹰佣兵团的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显然，面对这样的座狼群，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
  一颗耀目的火光骤然间在夜色中亮起，嘶嘶作响地砸入狼群汇聚之处的最中央。
  当这颗变得凝实的火球落下来的一刹那，什么也没有发生，然后……
  “轰隆隆！！！”
  炽热的火球炸裂，狂暴的冲击伴随着巨响让大地都在隐隐颤抖。
  座狼群汇聚的地方，一瞬间全部被点燃，就像太阳忽然从那边升起。
  许许多多座狼在狂暴的冲击中飞上天空，甚至比燃起的火焰都高，以至于他们的残骸落得到处都是。
  一股股刺鼻的烟萦绕在烧焦的尸体上，黑压压地随风吹下山丘。
  剩余的座狼在夜色中闪烁幽绿光芒的眼睛一下子全部消失，四周的黑暗也变得越发沉寂，叹息的风中再无吼声传来。
  望着震撼人心的画面，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站在马车旁的那道身影。
  在激烈的战斗中，没有人注意到布莱恩何处从车厢里钻出来的，又何时施展的魔法。
  第四天，天光大亮，早晨来临。
  一个衣着华贵的商人骑着一匹健壮的栗子色母马，在布洛托面前停下，表示愿用五分之一的价格买下他们的马车和上面所有的货品。
  “我说朋友啊，你们这是打算去薄暮之森吗？你们难道不知道绿混沌和暴掠佣兵团吗？他们抢了你们的东西可是不会给钱的，还不如把东西卖给我。”
  布洛托扬了扬手里的战锤，恶狠狠地瞪商人一眼，又吐一口唾沫，对方这才灰溜溜地离去。
  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薄暮森林，而是森林边缘一家叫做‘离别之殇’的酒馆，找到那里的精灵夫妇，可以帮他们联系上森林里的精灵。
  把货物交到精灵手中，他们的任务就算圆满地完成了。
  到时候，就可以直接一身轻松地前往阿布雷拉城。
  想到这座属于他们非人种族最繁华的贸易港口，布洛托回想起了最近几天见到的一幕幕灾民逃荒的凄凉景象。
  想起阿布雷拉城的长老议会做出的最终决定，他觉得自己是时候做出心中早已想好的打算了。
  不然的话，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夜色降临，他们继续扎营休息。
  透过树林，布洛托瞥见许多其他旅人的营火晃动。
  毫无疑问，白天的大道上，逃难的灾民完全没有减少的意思。
  这也就意味着，整个大陆最繁华的阿布雷拉港口，对于灾民始终冷眼旁观。
  永远不要对他人的苦难无动于衷，因为谁也无法保证下一个不是你，他不禁回想起了这句话。
  于是连忙拉着自己的朋友葛尔宝在树林里吵吵闹闹地商议良久，意见达成一致后，一起朝布莱恩的车厢走去。
  “有什么事？”布莱恩看到两人面色凝重的样子，不由好奇的道。
  四天的赶路时间，他的秘银链甲几乎快完工了。
  而且，拥有灵魂晶石这种品质不错的炼金材料，让他自信可以将这件装备的品质提升至「紫色」卓越，仅次于「金色」传奇之下。
  正因为如此，他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许多，好似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不知疲倦地蚀刻符文带来的倦意。
  “你说话太磨叽了，还是让俺来说吧。”侏儒正欲开口，布洛托打断了他，望着布莱恩，直言道：“还记得俺说到了阿布雷拉城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吗？”
  “当然记得。”布莱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俺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为了想要劝一劝阿布雷拉城的长老议会，让他们放弃独立的打算，跟着一起加入。”布洛托说道：
  “但是这一路走来，俺已经发现，让这群老顽固放弃蓄谋已久的目的，根本是不可能的，他们已经快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俺现在决定，等到了阿布雷拉城，俺不管他们了，俺会主动退出长老议会，撤掉自己的商会，前往你的龙首港。”
  因为他并不认为阿布雷拉城能够像龙首港一样，发展成一座独立的自由贸易港。
  而且，那天晚上在血石双门要塞用餐时，他能够明显感觉到奥蒙德伯爵话语中对布莱恩的暗示就是：让他尽可能地远离非人种族，千万不要引火烧身。
  “这么说……你已经感觉到了？”布莱恩惊讶地望着面前的大胡子矮人。
  事实上，从他得知塔夏人闹饥荒的原因，就已经明白这里面绝对拥有阿布雷拉的长老议会参与的影子。
  如今看来，他猜测的一点都没错，只是还不清楚塔夏人的国王到底该如何面对这种灾难。
  但是他能够感觉到，绝对不让阿布雷拉成的非人种族好过。
  “没错，俺已经感觉到了。”布洛托红彤彤的面孔上浮过一抹深深的忧虑，“阿玛斯塔夏的难民太多了，这是亡国的征兆，俺怕这样下去，他们的国王会做出疯狂举动。”
  “他们已经在做了。”沉默的侏儒葛尔宝说道：“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去雇佣暴掠佣兵团来帮他们对付精灵。”
  “的确如此。”布莱恩微微点头。
  用这群残暴邪恶的佣兵团牵制森林里的精灵，就意味着王国的子民也会跟着遭殃。
  “那咱们就这样说好了。”
  布洛托接着道：“等明天到了‘离别之殇’酒馆，把这该死的货物送到精灵手中，咱们就立刻返回阿布雷拉城，安排人员撤离。”
  “我们在阿布雷拉城的工坊和商会中大概有200名矮人铁匠和50名战士，以及近100名我的侏儒同胞。”
  侏儒葛尔宝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如果一切顺利，我们打算将这些人全部转移到龙首港。”
  “这个没问题，到时候我会安排人去接应你们。”布莱恩不假思索的直接答应。
  若是拥有他们的加入，再算上白鸦佣兵团的500多人，他几乎就可以凑出一个近千人的势力。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布林登那里能够给他一个惊喜。
  这位侯爵次子获得他父亲的资助，再用那颗人头从泰格瑞拉王城换取老国王的援助，他至少可以在龙首港的领主府站稳脚跟，再徐徐图之。
  而且，他非常清楚，这群矮人和侏儒工匠艺人的加入，对自己未来的重要性。
  “布莱恩，那就这么说定了。”布洛托眼神坚定的道：
  “到时候，俺一定会用手中的战锤，帮你在龙首港站稳脚跟，您尽管放心，这个世界没人能吓着俺，俺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拔腿就跑，俺既然这么决定了，就绝不改变自己的想法。
  俺还没结婚，对孩子什么的不了解，至于俺娘，哦，俺是俺过世的外婆带大的，俺也不熟悉她，但是俺知道，俺要忠于自己说出去的话语，像往常一样，不说什么道德，俺只知道你布莱恩那天晚上的话语说到俺的心坎里去了，你的实力俺也非常认同，人俺看着也非常顺眼，你又救过俺的性命，帮俺们的族群封印过地底魔物，所以俺决定跟着你干一把大的。”
  “为了世界和平，为了每个智慧种族都可以拥有一块安居的净土，确保阿斯诺大陆实现持久的和平，让全世界的每一个生灵受益……说实话，这理想伟大得让我难以相信。”
  侏儒葛尔宝轻轻一叹，用忧伤的语气念叨着，仿佛夜风中久久无法消散的低语在不停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