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半羊人

  酒馆的大厅内，跑堂的伙计正拿着烤肉叉子跑来跑去，矮人老板哈松·钢锤从酒桶里倒出啤酒，手中的山猫皮酒袋也没停下过。
  布莱恩环顾四周，整个吧房挤满了桌子，并且大部分都坐满了人，从茶色到白色之间的皮肤，以及威斯特居民与众不同的蓝灰色长袍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本地人经常光顾的地方。
  即便是在这个充满乡间气息的小酒馆，酒客们还不忘各自划清界限：村民农夫与浑身肌肉的铁匠坐在一起、一手黑一手绿的染坊师傅和满身鱼腥的格莱姆瑞河渔民坐在一起、一副硬汉模样的流浪武士和来历各异的旅人、冒险者凑在一块。
  不过，用餐的人大多都带着刀剑，甚至还有一桌身穿精良银锁甲、肩头绣着蓝色箭鹰的某个家族徽记的几个贵族子弟。
  借着寻找座位的空隙，布莱恩趁此机会，一一打量他们的脸，他发现这些装备精良的人年纪都不是很大。
  想到佣兵莫里斯提及荆棘堡正招募特殊部队，布莱恩隐约间意识到这些流浪武士、冒险者以及年轻的贵族子弟，很有可能就是冲着荆棘堡来的。
  没有找到学者柯蒙与佣兵莫里斯两人的布莱恩，用一种马上就要的语气，向跑堂的伙计要了一盘面包、一整只烤鸭和一大杯黑啤酒，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上去。
  令他惊讶的是，在他饭桌的对面竟然是一个奇怪的类人种族，他棕色的长发里伸出一对向后弯曲的纯黑色山羊角。
  他穿着一件淡紫色的丝绸夹克，上面绣的是一个显眼的紫罗兰花冠，纯白色衬衫的宽大袖袍更是用金色的细线绣上细小的音符。
  这是一位半羊人，一种长着羊腿和羊角的人类。
  在布莱恩的印象里，这种类人种族多出没于多元宇宙的中心：印记城。在他们自己的位面奔放之野，半羊人是一种流离失所的种族，并不受人待见。
  他们是喜欢在野外嬉笑游玩的享乐主义者，最大的爱好是精美的食物、烈性饮料以及充满激情的风流韵事。
  在阿斯诺大陆，布莱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特的种族。
  当布莱恩落坐的瞬间，半羊人敏锐的感应能力便率先发现了他。
  只见他抬起头来，用一双翡翠色的眼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半羊人抬头时，布莱恩也看清了他的面容。
  与其他喜欢夸耀自己面部毛发的半羊人不同，眼前这位看似非常年轻的半羊人白皙的脸颊非常光滑，下巴上也没有半羊人引以为傲的山羊胡子。
  如果不是他额头上的一对向后弯曲的黑色山羊角，几乎与一名人类无异，还是非常英俊的那种。
  “嗨，半精灵，你是第一个愿意主动坐我旁边的人，愿诸神庇护你。”半羊人的面前只有一个空酒杯，他拨弄着怀里的橡木竖琴，主动向对面的布莱恩打招呼。
  布莱恩发现，半羊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舒服，即便是处身于嘈杂不堪的酒馆，也让人如浴春风。
  “同样也庇护你，吟游诗人。”布莱恩回了一句，笑着道：“可惜这是一个被诸神遗弃的世界，你的祝福注定是无用的。”
  “不不不。”半羊人摆摆手，在竖琴上拨出一个欢快的音符，“那是因为你没有向神求助，如果向神求助，就说明你相信神的力量，如果神没有帮助你，说明神相信你的力量。这就好似世间治愈的是愿意自渡的人。没有人会漫无目的的旅行，除非那些迷路者是希望迷路。”
  “我并未向神求助，同样也没有迷路。”布莱恩打量着对面的吟游诗人，“我的目标一直都很清晰。”
  “但是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迷茫。”半羊人俏皮地眨了眨翡翠色的眼睛，露出微笑：
  “请不要反驳我的话，半精灵。我能够感觉得到，你现在一定非常迷茫，因为这令人放松的边陲小镇对你来说，就好似一条分岔的路口，一条路通往荆棘堡，另一条通往……”
  “请不要装出一副全知者的样子，其实你根本一无所知。”被半羊人点中自己的痛处，布莱恩打断他的话，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你要知道，这种关乎种族的事，只要是个正常人，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判断出中立者的迷茫。所以，这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半羊人诗人。”
  “的确如此，请原谅我的口无遮拦。”半羊人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真诚地向布莱恩道歉，在银光闪烁的琴弦上拨出一个优美动听的音色，继续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玛里奥·亮歌，我的祖先来自上层位面的奔放之野，一个著名的吟游诗人家族。想必你应该在别的地方听过我的表演。”
  听对方说话的语气，布莱恩怒气顿消，他迎上半羊人翡翠色的眸子，如实道：“没听说过。”
  诗人闻言看起来有点沮丧，他在琴弦上弹出一个哀伤的音符，“那可真是你的损失。那么半精灵先生，可以告诉我你听过最好的歌手是谁吗？”
  布莱恩不想被人称呼为‘半精灵’，他向诗人纠正道：“我有名字，请叫我布莱恩。”
  “可以理解，布莱恩先生。”半羊人玛里奥同情道。
  “至于你所谓的最好歌手，说了你也不会认识。当然，我可以告诉你，其实我听过最好的一首歌曲，是由钢琴弹奏的《命运交响曲》，它总是让我联想到：命运在向我们每个人敲门。”布莱恩沉吟一下，认真地回答道。
  “命运交响曲？命运在敲门？”玛里奥一边沉思着，一边没有规律地拨动着琴弦，他缓缓说道：“虽然我没有亲耳倾听，但我猜它一定是一首英雄战胜宿命、光明战胜黑暗的壮丽凯歌。”
  “看来你理解得很透彻。”布莱恩笑着夸赞一句。
  话音刚落，跑堂的伙计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在他眼前奉上一盘涂抹着蜂蜜的面包、一只烤得金黄酥脆的烤鸭和一大杯黑啤酒。
  闻到香味儿，布莱恩的口水都快流了出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象了。
  他自顾自地斟满酒，然后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松脆的皮在刀子下噼啪作响，滚烫的油汁流了下来，令对面的半羊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