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南盘江上厮杀声
两旁临时征调而来的沿江郡县兵马,手持长弓重弩,朝江上的黎朝水师不断攒射。
相较于浩浩荡荡而来的黎朝水师,两岸加起来不足三千的郡兵,显得极为单薄稀疏,有点螳臂当车的意思了。
但这些士卒,显然也是有人出谋划策的。
想要阻止黎朝水师,也是没有傻乎乎地冲上前去,直接对着那数千料的大船动手。而是利用南盘江江道狭窄,大船不好掉头,支援不及的缺点,专门挑选中间运送粮草、士卒的船只发起进攻。
箭雨攒射,全力压制船上的黎朝士卒。再有精通水性的军中高手,驾驶者满载火油的船只,直直冲向船只。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小船携沛然大力径直撞上黎朝战船,几乎是砸入其中。火油四溅,散在战船身上。
专门安排的弓箭手射出火箭,直射船身之上,火焰“轰”地一声,顿时燃起。
不多时,便有五四艘船只,其上燃起黑烟,火势逐渐汹涌起来。
浓烟滚滚,伴随着黎朝水师士卒们惊呼慌乱之声,让前后不少战船,此时想要前来相救。
只是这江道狭窄,诸船只齐齐涌来,不仅没能帮上什么忙,反而将整个江道堵塞起来。一时之间,整个黎朝水师阵型顿时一乱,乱像纷呈!
两岸的云军士卒,本意只在拖延,此时见前后皆有战船已经前来策应,也不纠缠,二话不说便在将领的呵令之下缓缓朝后退去。
只留下数艘被大火烧了近半,眼看着就要报废的船只缓缓沉入水中,以及乱成一片的黎朝水师——
坐镇水师中央,那遍插着镶金黑底玄武旗,最为巨大壮阔的龙首战船之上,身穿玄青色华丽甲胄,头顶垂旒冕冠的黎卫宁,听到士卒禀报,顿时眉头倒竖,喝道:
“为何还要停下?这入南盘江之后,大军走走停停,五六日方才能走上此前一日的行程。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云国那边就得布下重兵守备了!”
此前暗中准备,黎卫宁本就有突袭,打云国一个措手不及的准备。但这般拖延下去,此前所做的谋划又有什么用?
手下将领闻言,当即跪倒在地,急声道:
“王上息怒!一直有小部云军,于两岸设伏,烧毁我水师运粮、运兵的船只。南盘江江道狭窄,前后战船无力策应援救,数日下来损失不小,只能时不时停下调整阵型。”
听到手下士卒禀报,黎卫宁脸上铁青一片,咬牙道:
“该死!”
他本以为,自己这次领兵出征,又有老不死留下的秘法,调用国运之力加持大军,足以高歌猛进,配合夏国大军,擢取荣耀,重振黎朝威望。
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大军浩浩荡荡而来,自然是打了云国一个措手不及,但像这样的暗亏,却是吃了太多。和他此前所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黎卫宁眼中一狠,厉声道:
“云国偷袭,只敢对小型战船下手,仅仅是癣疥之疾罢了。传孤的命令,若有船只遭毁,当即弃船而走,各部不可救援……哼,只等隔绝云国与邕州联系,云国十数万大军损失殆尽,此前所受皆屈辱,孤要云国尽数偿还!”
手下将领闻言,微微一滞,犹豫着道:
“王上,运兵船弃船倒是可以,但运送粮食的船只,若是直接弃船而走,所携带的粮食可就没了……我大军深入云国,补给不易啊!”
自从当年黎朝在云国南岸因为缺少补给,忍饥挨饿受过苦之后,黎朝水师上下,皆对粮草物资看得极重。此时听到黎卫宁让抛弃运粮船只,当即有些犹豫。
黎卫宁闻言,当即呵斥道:
“粮草物资,只要到了石城郡,那自有夏国负责供给。兵贵神速,当务之急,必须尽快赶至邕江水域。若是再迟,云国多有布置,久持不下,那才是覆顶之灾!”
手下将领被黎卫宁这般呵斥,心中当即一凛,不敢多言,连忙躬身行礼行礼:
“臣遵旨!”——
而此时,就在距离此处不足百余里的秀山郡,龙州县之中。
南盘江江水滚滚而来,至此转向东南而入邕江。
相较于南盘江,邕江因地势平坦,水道越发宽广,汹涌江水汇入,也顿时变得缓和起来。
宽广的江面蜿蜒,将邕州四州之地与云国隔绝开来。唯一维系两地联系的,便是前方的云国重镇石城郡了!
一处高丘之上,问清楚这龙州县往年江上的气候、风向变化之后,诸葛亮对着几名渔夫、农人微微躬身一礼,温声道:
“多谢诸位了!”
被找来问话的几人皆是江边讨生活的贫苦百姓,哪怕受当官的这般礼遇,脸带惶恐、谦卑,连忙躬身行礼。
诸葛亮又感谢了几句,让身边士卒取了些银两让他们分了,这才让人将这些百姓送走。
身后徐庶见百姓离去,上前一步来到诸葛亮前方,一展衣袖,抖了抖身上崭新的八品官服,洋洋道:
“如何?”
诸葛亮微微回过神来,看向徐庶那满脸的神采,轻笑一声,点头道:
“这新制朝服承袭古制,又根据不同官职绣上了补子、不同材质的腰带,以此辨别官阶。这比之此前,要以腰上绦带区分,是方便得多!”
徐庶低下头看了看官袍,砸了咂嘴,道:
“就是这胸前的这犀牛补子,不太威武……罢了,且等过后,换个好看点的!”
八品参军,武职,胸前补子用的是犀牛。许是绣工的缘故,这犀牛补子看起来憨憨的,的确不太好看。
诸葛亮闻言,失笑一声,道:
“常人若是想要入仕,就是不走那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举之路,也得需得有贵人推举,再经过朝廷遴选,然后也不过授予個七八品的官职。咱们这般轻易便得了官身,若是再让旁人听到了这些话,心中只怕会是不太舒服的!”
以二人的才学,一个八品参军,自然是不放在眼中的。但有些话被旁人听到,总是会引起些争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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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元直谨记!”
徐庶闻言,作怪似地躬身行礼。
然后他又突然指了指身上崭新的官服,轻声道:
“话说起来,咱们此前被这杨大眼强行带来,但你一路之上竟然没有想办法脱身,实在不像是你的做派。你是不是,此前就想借机入朝堂之中?”
诸葛亮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道:
“这平蛮将军杨大眼,乃是杨家之人,朝中、后宫之中,都能够递到话。在他麾下出力,自然是不用担心其他的!”
别看现在,杨家的三名姻亲闲赋了两家,实力不如此前。但马、曲两位,到底是以爵位荣养在家,萧承也没有下狠手清理他们的门生故吏,朝中依旧有些影响力的。
最重要的,是杨家小女儿在后宫之中,荣宠不减。
杨家子弟,杨大眼此前近前侍奉,颇得萧承信任,从而坐镇一方,执掌数万大军。杨延和此前在内阁行走,能力时常受到朝中称赞,如今更是连升数阶,充任三品布政使。
以杨家的门路入朝,显然更能够进入当今陛下的眼中。
说到这里,诸葛亮微微顿了顿,神情有些复杂地道:
“只是我本以为还需要一番手段证明我等能力的,倒是没想到,当今陛下竟然这般……这般、有魄力,直接就赐下官身,还当即下旨召集工匠修建祈风台。”
诸葛亮措辞了许久,方才挤出了一句“有魄力”。
毕竟仅凭着一封军报,直接就赐下官职,还同意修建祈台这样有些荒谬的建议,着实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也不知道,到底是当今陛下太过信重杨大眼了,还是太容易被人糊弄了。
徐庶闻言,眼皮一垂,正色道:
“你此前,没有关注过一些传闻吗?”
诸葛亮一愣,反问道:
“什么传闻?”
徐庶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
“朝野之间流传,当今陛下手中,有着一支暗探,潜伏天下各地,也不刺探情报,只专司为皇帝收拢各国人才情报,供陛下征辟。如今朝中不少年轻有能力的大臣,也未曾经科举,便被发掘任用了。”
诸葛亮眉头一皱,道:
“还有这样的暗探机构嘛……只是你我二人刚刚学有所成,这一两个月来在秀山郡方才有些名声,就能够传到当今陛下的耳中?”
“当朝礼部、吏部尚书,两位张大人,据说是前脚刚到中庆城,后脚就被授予了官职……这江湖朝堂偌大,暗中隐藏的人手势力,谁又能够说得准?大云皇室此前蛰伏数十年,暗中组建这么一支队伍,为重夺大权做准备,倒也是不稀奇!”徐庶道。
诸葛亮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徐庶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正色道:
“对了,国中仅有的一支内河水师,刚刚已经奉命前来。”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叹,道:
“只是这国中水师,此前一直不受重视,最大的船只,也不过刚过五百料。你我都是亲眼见过黎朝水师的人,知道这其中有多大的差距!若非你我尽力劝阻,只怕以杨将军的秉性,就直接要将战船沉于江中,以阻塞水道了。”
而就二人此前所见,黎朝水师之中,两三千料的大船,粗略一数便有十数艘。不过五百料的战船,在黎朝那边只能够充作周遭的护船,双方差距,是让人生不出抵抗的心思的!
云国此前,乃是内陆国家,水师自然不受重视。也就近些年来,朝堂方才稍稍上心一些,但又如何能够短时间之内,便和依水师立国的黎朝相提并论?
诸葛亮倒是没有这般丧气,沉声道:
“暗石暗礁,未能阻止黎朝水师的步伐,便是战船尽数沉江,又能阻拦多长时间?再说了,没了水师,那才是失去了进攻、牵制的手段……到底是在南盘江上,而并非是那无垠的海疆一样无法提防。黎朝水师,也不过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此前红河江水曲折激荡,难有通行,任谁都没有想到,黎朝水师会有办法杀来。若是早有防备,林立水寨防备,黎朝又如何能够突袭到这里?
诸葛亮沉声继续道:
“沿途大军,调集长弓重弩,已经尽力在拖延黎朝水师进度。当务之急,于江口之处以铁索封锁江面。多修水寨,等待时机!”
说到这里,诸葛亮扭头看向远处。
工匠尚未到来,但征调而来的民夫已经聚集,开始搬运起祈台所需的各种物料。
徐庶顺着视线望去,看到那准备修建祈风台的地方,忍不住问道:
“看你命人准备的那些物资,还有向百姓的问话,我能猜出你打算用火攻。所谓祈风台,应当就是你想要借此布下阵法,从而借助天地之力,以火攻之策一战而定。我只是不懂,这种事情,有必要要上奏陛下吗?”
杨大眼此前见识过诸葛亮的手段,对于二人称得上尊重信任。修建一个小小的祈台,随便让杨大眼抽调一些人手都能够修建,根本不需要上奏萧承,请旨修建。
诸葛亮听到徐庶的询问,羽扇一顿,摇头道:
“黎朝大军来袭,君王黎卫宁亲自坐镇,这是在以国运为赌,所凝聚的大军异象,能辟易诸邪,又岂是寻常?我若是直接布阵,便是唤来了东风,也奈何不了有异象镇压的黎朝水师!”
说到这里,诸葛亮神情一沉,正色道:
“也唯有当今陛下下旨,让我能于冥冥之中调用大云国运之力相助,镇压黎朝气运异象,方能彻底击败这黎朝水师!”
听到诸葛亮所言,徐庶有些沉默。
许久之后,方才沉声道:
“我知道了……我此前已经有所交代,协助杨将军调度诸路兵马,全力阻挡黎朝水师前来。之后,我也会赶去前线,再行布置!”
诸葛亮闻言,嘴角一弯,轻笑道:
“也是有元直在,我才如此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