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颜即正义

  黑色的现代越野者车里，弥漫着欢快的气氛。
  一家四人讨论得很热烈，展望着美好的未来。
  白天秀自打记事以来，从未像现在这样，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其实开不开店，对他来说无所谓。
  他还年轻，更喜欢不羁放纵爱自由，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
  之所以有开店的计划，主要是想把家人安顿下来。
  没了后顾之忧，他才好更安心地出去闯荡。
  “你们说的这些，整体上我没意见，就有一点，我不太赞同。供货渠道找华叔，靠谱吗？”
  聊着聊着，车振提出了不同意见。
  “华叔怎么不靠谱？”白天秀问道。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看人家安娜，本来这案子和她没关系，她大老远跑来帮忙，这就叫够意思。”
  车振带着情绪道：“人比人气死人，再看看你们说的那个华叔，压根儿就没露过面，出了事就玩消失，这种人值得长期合作吗？”
  白天秀肃容道：“老二，你误会了，华叔不在公司里。”
  慕容神勇补充了一句：“不是没在公司，他根本不在安全区。”
  车振一头雾水：“他可是公司老板，难不成还去荒原上提着脑袋赌命？”
  “哎，我来说吧。”
  龙红缨轻叹一声，说了个悲伤的故事：“我认识华叔二十年了，以前都叫他华仔，那家伙每年七月半，必去荒原，风雨无阻。”
  白天秀接过话茬：“嗯，反正我进公司三年，每年7月15号，华叔肯定去荒原了。一般得7月30号左右，他又出现了，没人知道他去干了什么。”
  车振好奇道：“他要是在安全区一百公里之内，也能打电话吧，你们没一个能联系上他？”
  “华叔出了安全区，百分之百关机。”龙红缨说道：“阿振，你也别瞎猜了，这二十年来，很多老员工私底下都猜测过，有人说华叔去荒原上约会老情人，也有人说他去赴一个雷打不动的约，还有人说他在找一种七月份开花的变异植物……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没一个靠谱的。”
  顿了顿，龙妈补充道：“这么跟你说吧，今天要是华叔在，黄凯旋未必敢带人来堵门。我当时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叫人把铁门关了起来。”
  车振讪笑道：“得，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们三个都帮着他说话，说明那位华叔很有点人格魅力，请允许我狗头保命。”
  中午十二点半，众人抵达了进化名都。
  门口的安保人员，赫然是配着枪的，全副武装。
  直到苏玉妍走过去打招呼，保安才开门放行。
  白天秀很快见识到了进化名都和普通小区不一样的地方，里面除了豪华的建筑群，奢侈的人工湖之外，居然还有超市、有商场、有餐厅、有幼儿园、有体育馆、有变异生物肉食专柜，赫然形成了一个自给自足的大循环，和外面的世界分隔开来。
  传说的贵族社区，就这样一幕幕展现在少年眼前。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都不了解贵族过着怎样的生活，敢情贵族们自己形成了一个生态圈，和普通老百姓不在同一个频道。
  到了那家拥有各种稀罕食材的餐厅里，苏玉妍给餐厅经理打了个招呼，借故离开了。
  “这女人有点经不起打击呀，三个小妾就把她吓跑啦？”安娜在一个包间里落座之后，幸灾乐祸地说道。
  “三个小妾还不够吓人？换了我，我也得跑。”杰西卡笑道。
  “社会我三个小妾，等会儿上了菜，我好好敬你们一杯。”白天秀拿起菜单，一脸的respect。
  随后他对安娜说道：“安娜，我说过，总有一天要回请你一顿，今天你随便吃，千万别客气。”
  安娜笑道：“说得我好像要跟你客气似的，菜单上这么多好东西，我只听过没吃过，今天我要全部尝一遍。”
  “悠着点。”慕容神勇小声提醒了一句。
  “今天我可不会悠着，天秀当了贵族，搬到这么高档的地方，以后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见一次，我是不会客气的！”安娜有感而发，带着强烈的情绪。
  说完她狂按着平板电脑，开始了电子点餐。
  别看安娜下手很重，其实没点那种太贵的，不过狂点了几个小吃而已。
  白天秀都看不下去了：“你这么点，不带劲儿啊，看我的，先来二斤神户飞牛！”
  “吃不完浪费了多可惜，你知道二两神户飞牛就能把人吃撑吗？”慕容神勇替白老三的钱包捏了一把汗。
  “没事，我现在的饭量，我自己都怕，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白天秀耿直得感人。
  这家餐厅客人不多，上菜速度极快。
  白天秀早就饿得不行了，逮着神户飞牛一阵狂怼。
  几个女孩被他的饭量惊到，纷纷感叹打开了基因锁的超人真特么能吃。
  在愉快的氛围中，大家酒足饭饱。
  最后看到那13万8千的账单，气氛没那么愉快了。
  一顿吃十几万的事情，在场所有人只是听说过，没有亲身经历过。
  今天白天秀带着大家经历了一回，财大气粗地跑去结了账。
  然后他给苏玉妍打电话，说是可以看房了。
  苏玉妍自称有急事，不太方便，指派了物业部一个工作人员带他看房。
  听到这个消息，白天秀很开心。
  他的真实想法是：你不方便，我就方便了。
  看到来接待他们看房的人，是一个中年大叔，白天秀着实松了一口大气。
  愉快的看房流程，拉开了序幕。
  午后的阳光下，白天秀大开眼界。
  他看到了不同的户型，不同的装修，不同的布局。
  那位大叔很专业，耐心讲解了每套放心的优点，甚至很耿直地把缺点也讲了。
  最终，白天秀、车振、慕容神勇同时看中了一套房子。
  e栋1506到1606，连在一起的双层豪宅，满足了三人的全部需求。
  敲定下来后，进入手续流程，试住的户主，写着白天秀的名字，入住的亲属，包括车振、温筱柔、慕容神勇。
  当白天秀要写下龙红缨名字的时候，后者拒绝了：“我不用了，华叔给我在公司里安排了单人间，这些年我住习惯了，不想搬出去。神勇，你有空回来看看妈就行了。”
  龙妈这番话，隔山打牛，似乎是故意说给安娜等人听的。
  安娜很上道：“我可住不惯这么奢华的地方，不过，我会经常过来蹭吃蹭喝的。”
  杰西卡也说道：“我也是，以后我有空就来串门儿。”
  爱蜜莉娅后排插上：“勇勇，在家里多准备点好吃的，零食多弄一点。”
  慕容神勇明白三个队友的心思，闻言很感动：“知道了，你们随时过来，我随时欢迎。”
  大功告成，龙妈带着三个洋妞离开了，说是公司今天经历了动荡，要回去控场，改天再来串门儿。
  白天秀也没挽留，今天黄凯旋堵门闹出的动静太大，东华公司内部怕是乱成了一锅粥，华叔又不在，需要龙妈这种老资历的前辈回去主持大局。
  ……
  进了安娜车里，龙妈坐在后排，忽然泣不成声。
  成年人的崩溃，又在一瞬间。
  三个女孩惊呆了，连忙安慰起来。
  爱蜜莉娅好像看出了什么，气呼呼道：“天秀也真是的，明摆着龙妈想住进去，只不过客套一下而已，结果那傻小子真把龙妈给拒之门外啦。”
  “别怪他，是我种的因，今天必有果。”龙妈哭着走进玄学。
  “龙妈，你这样说，我可不能假装没听见。当初还是你把天秀介绍到公司里的，他以前也把你当干妈孝敬，今天说翻脸就翻脸。”杰西卡性子很直，说话也很直。
  “你们误会那孩子了，他对我客气，主要是看在神勇的面子上，赏个脸罢了。”
  龙妈啜泣道：“当年他根本不想进公司，凭那小子的本事，到哪里都有饭吃。是我说有人欺负神勇，他才来了。你们也知道，每次有人欺负我女儿，天秀那孩子有多疯。”
  安娜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哭什么呀？”
  龙妈哭得更厉害了：“我……我是替女儿开心，又替她难过。”
  安娜糊涂了：“什么又开心又难过，你到底怎么想的，要不我把你送回去？”
  “不要！”龙妈语无伦次，情绪波动过大，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我不止替女儿难过，我……我自己也难过……都怪我，当年不该说出那句话。”
  “龙妈，你先缓一缓，别哭着说话。”爱蜜莉娅递过一包纸巾。
  龙妈缓解了片刻，说出憋在心里很多年的话：“有些话，我都不敢对女儿说，怕她听了伤心。你们三个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你们有没有发现，天秀和阿振，跟我好像是亲人，但也没那么亲。”
  安娜回想了一下，说道：“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有时候我感觉小白对你的客气，好像是一种商业吹捧。”
  龙妈苦笑起来：“是那样没错，说实话，就算天秀非要我搬进去，我也没脸进去住。”
  安娜觉悟了：“什么意思，你跟天秀有过节？”
  龙妈眼泪又掉下来了：“也不算过节，四年了，就是你们来公司的前两个月，神勇毁容那件事……哎，当时天秀来找我借钱，说要给他大哥买一块墓地。我……呜呜，我当时气昏了头，说话把那孩子伤到了。”
  安娜问道：“你说了什么？”
  龙妈泪如雨下：“当时我女儿还在医院里，脸上缠着纱布，我那段时间情绪失控，说话不过脑子。天秀来找我的时候，我骂了他一顿，说了句重话——唐川那个王八蛋，把我女儿害成这样，活该他死无葬身之地！”
  三个女孩闻言，同时愣了一下。
  过了几秒钟，杰西卡再次直率起来：“龙妈，这也不能全怪你。我是没见过唐川，当年我要是见了他，非得揍他一顿不可。他混黑街就混吧，打架还带着女孩子一起去，把勇勇害成了那样。”
  “不是这样的，你们别听公司里那些人乱嚼舌根。”
  龙妈哭成了泪人：“我也是过了两年才知道，那年神勇刚刚高中毕业，瞒着我去黑街找唐川，被黑街十八疯狗堵在一条巷子里。那三个傻小子收到消息，立马杀了过去，结果也跟着中了埋伏，当场一死一残，天秀差一点就没能抢救过来。”
  三个女孩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四年前那件事，慕容神勇绝口不提，三个女孩也没问。
  她们对那件事的认知，源于公司里同事们传播的八卦。
  安娜突然想起了往事，有时候慕容遇到麻烦，总是一个人去扛，被队友们吐槽的时候，她会习惯性说一句：“我老是给人添麻烦，不想再添麻烦了。”
  如今回想起来，细心的安娜发现，慕容神勇说这句话，是有原因的。
  那个原因，是女孩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
  定了定神，安娜安慰道：“龙妈，你别难过，当时勇勇遇到那种情况，每个母亲都会情绪失控。你对天秀说出那句话，也是无心之言，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该忘的就把它忘掉。”
  龙妈不听还好，一听这话，哭得更厉害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天秀那孩子，心气儿很高，骨子里比谁都骄傲，自从那件事以后，他一年没跟我说过话。”
  安娜说道：“后来他不是来公司了吗，对你也挺好的。”
  龙妈眼睛都哭肿了：“他是冲着神勇来的，对我也不过是爱屋及乌。都怪我，那年他才十四岁啊，我不该说那种话。那孩子心里有了缺口，再也补不回来了。”
  安娜说道：“龙妈，虽然天秀拒绝过我，但我看得出来，他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今天在公司门口，他怎么教训黄凯旋的，你也看见了。天秀对自己人，舍得赌上性命。我觉得他心里早就放下了，你也趁早把那件不开心的事情放下。”
  龙妈长叹一声：“哪有那么容易放下呀，那傻小子就是为了帮他大哥照顾神勇，才像发了疯一样。当年我骂他大哥，比骂他本人还要严重。”
  说到这里，龙妈泪水又一次决堤：“别看他对我挺客气，在他心里，我可能算个姑妈，但绝对不是亲妈，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杰西卡猛然蹦出大实话：“你本来就不是他亲妈，不能因为他当了贵族，就想去当他亲妈呀。”
  安娜和爱蜜莉娅被这位大姐干懵了，连忙使眼色，心说你别讲得这么直接呀。
  龙妈反而被这句难听的话给敲醒了，仿佛醍醐灌顶似的，整个人冷静了许多：“杰西卡，你说得对，是我犯了红眼病。今天看房子的时候，好几次我在想，当年我要是没说出那句话，我就真敢搬进去养老。”
  安娜情商高多了，连忙救场：“龙妈，你有这种想法，没什么大不了。其实陪着他们看房子的时候，我也忍不住在想，如果我是天秀的女朋友，我也要搬进去。当时我还挺后悔的，要是这三年我对他好一点，说不定我和他都要领证啦。”
  “哎，也不全是这样，我主要是觉得对不起那孩子。”龙妈擦干眼泪，满脸懊悔：“我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借钱给他买块小墓地还是可以的。天秀那孩子平时多傲啊，死也不求人，他当年开口找我借钱，也不知道内心挣扎了多久，可我……”
  安娜说道：“后来不是买下墓地了吗，队长每年都会去扫墓。算算时间，7月18号，就是后天了吧。队长这次急着赶回来，我估计是为了去扫墓。”
  “别说这个，说起来我罪恶感更多了。”龙妈又要哭了：“你们没发现吗，阿振对我也是商业吹捧。为了那块墓地，天秀在黑街接了很多见不得光的单子，还有阿振……去年我听一个老朋友说起，当年阿振为了买墓地，找一个富婆借了钱，你们想象不到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