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不顺利
这货你就不能跟他搭上话，只要你按照他的路数来，你就等着被他烦死吧。
齐睿把目光投向拍摄现场。
大家换好衣服开始试拍了。
申君谊扛着把铁锨，往一众群众演员里一戳，抡开膀子开始干活儿，俩眼珠子十分露出凶光，望着不远处推独轮车的小胡同学，同时冷冷一笑……
小胡同学推车过来了，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申君谊瞪他一眼，开始往独轮车斗里装土，装了满满一车后说道：“他妈臭雷子，赶紧给老子推走！”
小胡同学面无表情，群众演员表情全无。
“停！”林导及时喊了声，腾地站起来，大声质问道：“都是干嘛吃的？木头人吗？围观的犯罪分子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是看热闹呢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
大家都愣住了。
林雪竹忙一路小跑到老太太身边，低声说道：“我的错，我的错，我这就再跟他们说说。”
老太太不言声了。
林雪竹又跑到群演们前面，大声说道：“刚才讲戏时你们没听见吗？还是耳朵里塞驴毛了？不是告诉过你们了么，要起哄！杜卫东呵斥嘲讽周志明的时候一定要起哄架秧子！声音得大，听明白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
“明白了。”
回应者寥寥无几。
齐睿看得直皱眉头，问冯裤子道：“群演是谁找来的？”
冯裤子撇着嘴说道：“林导呗，旁人也插不进手去不是。”
怨念很深啊这是。
齐睿也不理他这茬，又问道：“从哪儿找来的知道吗？”
“就是周边村子里的农民兄弟们，一场戏五块钱，有的是人报名。”冯裤子回答道。
难怪不专业。
齐睿心里有数了。
这年头儿还没有多少北漂去北影厂门口任人挑选，宝强还是个孩子呢，也没去少林寺历练过，想找些专业的群演不是一般的困难。
唉，凑合着用吧。
林导那边又喊上了：“准备，开始！”
胡亚杰把土倒掉。
申君谊又开始一掀一掀往里面铲，铲完后说道：“他妈臭雷子，赶紧给老子推走！”
小胡还是面无表情，闷头往前推着。
这次群演们有反应了。
“快推啊，别磨唧了。”
“这小身板子，能推得动么？”
“跟只小鸡子似的，歇菜吧您内。”
“停！”林导又喊了停，小老太太都气笑了：“哪儿找来的群演啊，满口京片子，这让观众一看不立马出戏么？”
众人都笑翻天了。
林雪竹更尴尬：“就是附近村儿里找来的，都是咱四九城里土生土长的，可不就满口京片子么。”
林导皱着眉，说道：“这不行，犯罪分子来自五湖四海，一张嘴全一个味儿就扯淡了。我想想啊，剧组里谁老家不是京城的，站出来几个。”
老太太这么一吆喝，还真有几个小伙子站了出来，这个说他家是山东的，那个说他家是河南的，另一个说他家是大东北的，还有一个广东的也跟着添乱。
林导说道：“就你们四个了，赶紧去换衣服，你们的任务就是起哄。”
那四个货乐颠儿颠儿跑了。
齐睿瞪大眼睛：“这也行？”
冯裤子点头笑道：“这也行。”
齐睿也乐了：“老太太机智，对艺术也精益求精。”
“导演没选错，俩副导演嘛，呵呵……”冯裤子继续恰柠檬。
你呵呵个屁啊你，瞧你那揍性，真把自个儿当个人物了？你差得远呢。
齐睿不搭理他。
那四位换好衣服回来，加入到一众群演中。
这回拍摄进展就顺利了，各种方言丢出来，蛮像那么回事儿的。
不过胡亚杰的表现又让老太太不满意了，这家伙闷着头推车，本来之前就没练过，掌握不好平衡，咣咣摔，倒是挺有实感的。
但那个表情太木然了，还带了点儿傻气。
老太太知道他是要表现一种无声的愤怒，但是，这不行啊，您表现出来的不是无声愤怒，是受气包好么？
她把胡亚杰喊过来，亲自上阵给他讲戏，告诉他如何体现出人物内心的挣扎、愤怒，如何表演出敢怒不敢言的状态来。
小胡同学边听边点头，又试了两遍，虽然比之前有些进步了，但林导仍然感觉不是很满意，说说停停继续试戏，来回折腾到中午一点多钟了，小胡同学仍然没找对状态。
老太太就有点气恼了，问他道：“北电老师都教你什么了？哪个棒槌是你的表演老师？你是怎么考上北电的？”
开口就是三连。
林汝为也是北电毕业的，在老太太印象中，北电的学子都很优秀啊，她还没见过这么笨的学生呢，一时就有点搂不住火儿了。
胡亚杰羞愧得满脸通红，呐呐地，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一着急，眼眶都红了。
正好赵宝纲走了过来，见导演满脸不悦乎，立马打圆场道：“林导，第一天拍摄，不顺利，进入角色慢是正常的，您消消气儿，让小胡再揣摩揣摩，也该吃中午饭了，要不，咱先把饭吃了，小胡也能趁机缓缓，说不定一顿饭吃完下午再拍就代入到角色中去了，您说呢？”
林汝为抬起手腕，看了眼梅花表，也知道自己刚才那话有点过分了，便给大纲子一面子，说道：“成吧，这不知不觉都一点半了，先吃饭，吃完饭继续拍。小胡啊，你也别嫌我说话重，你是得好好揣摩揣摩周志明这个人物了。”
胡亚杰连忙说道：“导演您放心吧，我一定再好好琢磨琢磨。”
拍拍他的肩膀，林导大声喊道：“上午的拍摄到此结束，大家先吃饭，吃完饭后休息半个小时，然后继续拍。”
大家一哄而散。
有齐睿在的剧组，伙食必须好。
他从府菜馆抽调了两个学徒来给剧组做大锅菜。
大厨是肯定不能抽调的，府菜馆生意贼好，不能因为要解决自个儿的口腹之欲就耽误了正经买卖，那就本末倒置了。
这点，齐睿算计得相当明白。
睿哥可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别看就来了俩学徒工，那大锅菜做出来味道也相当棒。
一锅白菜豆腐粉条肉，一锅土豆炖排骨，现蒸的白面馍馍。
剧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人手一个搪瓷缸子，随意组合两人一组，一个打白菜汤，一个打土豆排骨，掐俩大馍馍，也不讲究，随便找个空地儿，或者是找个纸箱子，把搪瓷缸子往上面一放，蹲地下就吃。
边吃边说味儿不错。
这是普通工作人员和一般演员的待遇，林导这些个剧组核心肯定是在伙房里吃。
齐睿来的时候就发现了，砖厂大变样了，南边起了一溜儿伙房和监舍，门口多了间门房，烟囱也重新做旧，呼呼冒着黑烟。
冯裤子为了置景没少花心思研究原著，得到了海言的夸奖。
海言那货看冯裤子的目光都不对劲儿了，直接超越了大纲子。
冯裤子不知道他有那毛病，能得到编剧老师的认可，这货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
齐睿很为裤子同志感到担心啊，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无妨，裤子同志可是经过一次爆菊的人，承受力很好很强大，说不定俩人王八看绿豆，攻守总相宜，就乐在其中呢。
想到这里，齐睿一扭头儿，见海言正往冯裤子碗里夹肉，冯裤子冲他飒然一笑，齐睿顿时感觉土豆炖排骨不那么香了。
老太太愁眉不展的，拿着筷子拢共也没夹几次菜，大馒头被她咬得跟吃仇人的肉一般。
齐睿就知道老太太发愁了。
再看看对面圆桌上同样愁容满面的小胡同学，齐睿叹息一声，对老太太说：“得想辙啊，小胡的业务也太不熟练了，这么下去，等这部电视剧拍完，不得猴年马月了？”
林导演也犯愁，一撩眼皮点头道：“谁说不是呢，你瞧他那张脸僵硬的，就跟抹了层浆糊似的，又不是打鞋样子，越板正越好，老进入不了情绪，这戏就没法拍，一部电视剧，百分之七十的戏份都在他身上呢，主角迟迟进入不了状态，你让配角们咋配合？”
齐睿嘻嘻笑道：“他找不到状态，咱就帮他找状态呗。”
老太太闻言目光一亮，忙问道：“你小子又有啥主意了？”
“有啥主意您也得先好好把饭吃了啊，那谁，别看了就说你，冯珊，把老太太的菜端到灶上去，再盛碗热乎的过来。”齐睿大声冲珊姐喊道。
冯珊立马过来了，微笑着跟导演问好，又狠狠丢给睿哥一大白眼丸子，端起搪瓷缸子蹬蹬走了。
哟呵，还有小脾气了？
三天不打……
齐睿真不敢打她。
林导就呵呵笑：“快说，你小子到底有啥主意啊？”
齐睿坏笑道：“我想了一招儿，这家伙不是找不到状态么，咱就把他给孤立起来得了，您跟演职人员们都打声招呼，谁都甭搭理他，他跟别人说话也都甭接下茬，让那货自个儿体会空虚寂寞冷的状态去，等他体会到孤独感了，周志明也就自然而然地出来了。”
老太太噗嗤一笑，说道：“你这招儿可真损啊，不过倒也是个法子。”
冯裤子扭过头儿来，笑着说道：“意思是，打今儿起，我们都别搭理他呗，见了他还得躲着点儿走？”
大纲子也觉得有意思：“我的理解是，工作上的事情，关于戏的方面，该聊还得聊，平时扯闲篇儿就算了吧。”
“然也，知我者纲哥也。”齐睿冲他挑起大拇指道。
“那，要孤立他多长时间啊？”老太太笑呵呵问道。
“自然是啥时候拍完啥时候结束了。”大纲子插了一句。
齐睿摇头，说：“那肯定是不行的，长期孤立下去，对今后的拍摄肯定没好处，反而会适得其反的。”
老太太一瞪眼，威势就出来了，把筷子一拍，说道：“合着您这是车轱辘话啊，里外里都不行，道理全在您这边，那您说，还能怎么办？”
“您”都出来了，由此可见老太太有多着急了。
齐睿心说，您才是导演啊，我又不专业，没接受过表演老师的教导，连您都没办法了，我能怎么办啊？
这话也就在心里嘟囔嘟囔罢了，嘴上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惹得老太太不快，撂挑子不干了，可没地儿哭去。
不过，齐睿也是个胆儿大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么，上辈子走过的剧组也不老少，见过很多名导为了激发演员的情绪想出了无数外招儿。
这么一想，他记得上辈子去探班《甲方乙方》，裤子同志就比较会调动演员的情绪，他那招儿或许有用。
齐睿笑嘻嘻说道：“老太太，我还有一招儿，灵不灵的先不敢打包票，我只能说试试看，您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试试呗。”
老太太是五十年代的北电毕业生，思想绝不守旧，听齐睿说有招儿，她就死马当做活马医了，说道：“信得过，指定信得过，你就放开手脚干吧，总比一点招儿都没有，大家坐在这里干瞪眼的强。你准备什么时候放你的大招啊？”
齐睿咧嘴一笑，说道：“明天吧，不如今儿下午让小胡先休息休息，调整调整，您要是着急，就先把施肖萌几个的戏份给拍了，让小胡同学先冷静冷静。”
老太太点着头，说道：“也好。”
冯珊把饭菜端回来了，老太太开吃。
吃完饭后，休息了半个小时，大家继续开工。
胡亚杰突然就闲下来了，林导让林雪竹通知他，今天下午没你的戏份，你自个儿找地方琢磨人物去吧。
小胡同学愣了一下，接着点头，拿着剧本奔屋里去探寻周志明的内心世界了。
下午的戏份主要集中在施肖萌和严君两人身上。
齐睿看得津津有味，娟子的表演还略显青涩，不过毕竟是煤矿文工团出来的，又经历过一年专业老师的打磨，虽谈不上收放自如，却也有模有样的。
有几个片段演绎的不太成熟，林导一提醒，立马通透。
难怪是被林导一眼看中的人，领悟能力能打九分。
霖姐就不消说了，绝对是这个年代的老戏骨，对严君这个角色的把握太到位了，跟施肖萌你来我往，气势不落下风不说，还隐隐有压她一头的意思，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严君本身就是个警察，又对周志明暗恋已久，得知周志明进去后施肖萌一遍遍打电话找他，害怕她受到连累，约她出去见面，告诉她周志明出事了，叫她以后不要再找周志明了。
说实话，这段剧情挺内心戏，找不到周志明，施肖萌的焦急，得知周志明进去后施肖萌的错愕、无法接受、痛哭流涕。
严君对周志明的暗恋，面对施肖萌这个周志明的正牌女友时的心虚，又夹杂着一点羞愤，几种情绪糅合在一起，很难演。
但霖姐就这么牛逼，她不光演出了人物的内心世界，还把严君的境界提高了一层。
她的戏，基本上排演一次后立刻实拍，几乎都是一遍过。
让老太太看得大呼过瘾。
齐睿也觉得霖姐简直太牛了，这演技，绝对杠杠的。
后世饰演严君的是谁来着？
齐睿想了下，哦，是电视剧圈的第一妈宋春丽老师。
她总觉得宋老师演严君的时候年龄已经不小了，跟周志明完全不搭，倒有点姐弟恋的意思。
霖姐虽说年龄也大，但霖姐保养的好啊，看着跟十七八的小姑娘似的，尤其是那一头利落的短发，搭配上精致的面容，特显年轻。
跟周志明站一起就不显得那么突兀了。
下午的戏份顺利结束。
齐睿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束野花塞霖姐手里，嬉皮笑脸道：“恭喜恭喜，恭喜姐姐第一天拍摄顺利完成。”
霖姐姐飞起一脚，笑骂道：“滚粗！”
【作者有话说】
冇了，懒得分章了，这章四千六百字，也不老少了，明儿见哈大家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