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哎呀。
老孙激动了，拉住齐睿的手连连摇晃，脸膛通红，“大灾之后有大疫，这话说得没错啊，防疫工作一直是我们疏忽了的，齐睿同志，你这么一说，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啊，好！好！好！”
被叫同志了。
齐睿腼腆一笑，心思通透，他知道，这年头儿，领导干部们基本没有防范疾病的意识，更不知道灾难发生后该怎么去防范疾病的发生。
对齐睿而言，这个机会简直不要太好，给领导出个主意的同时，也能把即将到来的疾病控制在最开始的阶段，确保京城百姓的人身安全。
领导只要听进去了，照做了，自上而下一级级安排部署，就会把这场注定要发生的灾难的损失降到最低。
见孙同海兴致颇高，刘大爷忙说道：“孙主任来棚里坐坐吧，有啥话坐下来聊。”
孙同海乐呵呵点头，“好，谢谢刘教授啊。小齐，来，一起坐，坐下来好好聊聊。”
他拉着齐睿走进地震棚，两人各自在凳子上坐下。
齐歆很有眼力价儿，倒了几杯水，递到各位领导手中。
“伯伯，喝水。”最后一杯，她端给了孙同海。
“嗳，好。”孙同海把茶杯接过来，目光温和注视着齐歆，又扭头问齐睿：“这丫头是你妹妹吧？”
“是的，我妹妹小歆。”齐睿回答。
“哎呀，真是个懂事的小姑娘。”把茶杯放在地上，摸了摸口袋，孙同海尴尬了，实在是没啥东西可送，瞥见中山装上衣兜里插着的钢笔，他摘下来，冲齐歆招手，和蔼笑着说：“小歆还在读书吧？”
见姑娘点头，孙同海牵着她的手，将钢笔塞在姑娘手掌心，笑道：“这声伯伯不能让你白叫，伯伯送你一支钢笔，小歆以后要好好读书，将来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做出贡献。”
齐歆表示：我有点懵，我也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看亲哥，又望望刘大爷，手足无措的样子。
齐睿知道孙同海这番举动意味着什么，说白了，这就是一种变相的拉拢，是对自己的示好，这年头的领导干部，思想也并不是那么单纯啊。
得，领导给脸，咱得兜着。
微笑着点头，齐睿说道：“小歆，还不快谢谢伯伯。”
齐歆笑靥如花，脆生生说道：“谢谢伯伯。”
孙同海开怀大笑，笑得眼角皱纹都荡漾开了，“不客气不客气，去吧，去玩儿吧，别跑远了啊。”
齐歆答应一声，去一群女同志那边帮着打扫卫生了。
孙同海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注视着齐睿，语气严肃起来，“小齐，跟我说说这个灾后防疫的问题呗，我不是太明白。”
他开门见山，毫不掩盖自己的目的，可见是个爽快人。
齐睿也是个爽直性子，见领导开口了，他也直言不讳，“大灾之后有大疫，这个大灾，通常指的是自然灾害，这个我不说领导们也都明白。疾病指的是传染性的疾病，例如发热啊、腹泻啊、呕吐之类的，造成疾病发生的原因有很多种，比如说人畜大量死亡，尸体来不及掩埋，加上天气炎热，就会导致病菌在空气中传播。再有就是，比起尸体的危害，水源的污染更为恶劣，城市排水供水系统受到破坏，不仅会失去清洁水源，也会导致地下管道中的污水、粪便、垃圾、臭鱼烂虾死老鼠等污物堆积，使得大量蚊虫肆虐，传播疾病。孙主任，您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大家饮用了被污染的水源，会导致什么后果？”
孙同海被齐睿一番话吓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肠炎、痢疾、霍乱几个词语在他脑子里翻江倒海、张牙舞爪，他仿佛看见一团团病菌狰狞的笑着，挥动着拳头向他耀武扬威。
张友远、吴士富也对齐睿的描述感到一阵阵犯恶心，瞧着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一位女领导更是呕了一声，捂着嘴转身跑了。
孙同海哭笑不得，扭脸看着齐睿，苦笑道：“你别再说了，我这眼前都有画面了。”
小睿子哈哈一笑，说道：“但是，我说的这些并不是危言耸听啊。”
孙同海面容严峻，点着头说道：“那依你之见，该怎么预防疾病的发生呢？”
齐睿认真思考片刻，把后世那些防疫经验在脑子里归纳总结了一下，决定先给领导打个预防针，说道：“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浅见啊，若是说的不对，孙主任可不要怪罪我。”
“呵呵，你小子还跟我玩儿起弯弯绕来了，说吧，即便说错了也恕你无罪。”孙同海难得的开起了玩笑，一扭头，又对他秘书说：“小杨记录一下。”
秘书小杨赶忙上前，掏出纸笔蹲在地上，目光迥然望着齐睿，摆出一副认真聆听，随时准备记录的架势。
嗯，是个合格的秘书。
齐睿也不拿腔拿调了，开口说道：“我觉得，首先得政府出面，协调医疗部门，发动医生护士，对京城的生活区、人员聚集区进行全面、严格的消毒。第二是尽可能的保护好水源不受污染。第三嘛，动物尸体要及时焚化、掩埋。除此之外，一旦发现有群众发生腹泻、呕吐、发热等诸多症状，要立刻对他接触过的人群进行医学隔离，这样才能有效防止细菌的快速传播。”
杨秘书刷刷刷记录着。
孙同海连连点头，“还有吗？”
齐睿说道：“还有就是，医护人员也要做好充足的防御措施，像隔离服、口罩等等，能穿得都穿上，能戴得都带上。另外，领导们能不能帮着给弄点生石灰来啊，各个街道都洒一洒，也能有效预防疾病的发生。”
孙同海说道：“这个没问题。”
齐睿说道：“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了。”
孙同海却皱了眉，沉吟片刻后叹息道：“医护人员不够用啊，这突如其来的地震，让不少群众都受了伤，各家医院都人满为患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齐睿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呢，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不动声色，轻声细语地说道：“不是有一批医护人员被派到各个村里去驻点了吗？事急从权，可以把他们调回来的。”
闻言，刘大爷眼睛立刻亮了，这小子，好算计。
孙同海意味深长看着齐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这货的鼻子说道：“你家有亲戚就是驻点医生吧？我说呢，难怪你小子懂这么多医理。”
齐睿也不瞒他，直说道：“我母亲就在向阳村驻点，已经去了两年了。”
“我知道了。”孙同海坐不住了，齐睿跟他说得这些太重要了，他得赶紧去落实灾后防疫工作，起身后也没立刻表态要不要把驻点的医生护士们调回来，只是拍了拍齐睿的肩膀，又跟刘大爷握下手，就率领着众人向外走去。
刚走两步，余震来了。
地面在剧烈晃动，仍然残存的几幢破房子摇摇欲坠，瓦片噼里啪啦往下掉。
人也站不住，跟着震感摇晃起来。
杨秘书急了，把挤在身边的吴士富一把推倒在地，大声喊道：“让领导先走！”
啪！
一个大嘴巴子狠狠扇在他脸上。
孙同海面目狰狞，破口大骂：“你混账！”
杨秘书愣住了，也顾不上脸颊火辣辣的疼，心里怅然若失，我做错了吗？
齐睿已经把妹子护在了怀里，看着这一幕，心里冷笑不已，该！打得轻！怎么不打死你这傻缺二百五呢？还真是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有这种马屁拍到驴蹄子上的蠢货啊。
见老爹被杨秘书掀翻了，吴大伟急了，两个大步窜上前，把老爹扶起来，紧张地问道：“爸，您没事吧？”
吴士富脸色很难看，一是尴尬，二是羞愤，一张老脸白了红红了青的，丢人了啊，苦笑一声，他说道：“没事没事，你别大惊小怪的。”
吴大伟可不听他说教，帮老爹掸掸身上的灰土，接着窜到杨秘书面前，对着他就是一通王八拳，边打边喊道：“王八蛋，我让你打我爸，我让你打我爸！老子今儿弄死你！”
齐睿都傻眼了，这货……莫不是要把在自个儿这里吃得气全撒杨秘书身上吧？
卧槽！
杨秘书抱着脑袋满地打滚，一身中山装上沾满了各种树枝、落叶、尘土，灰头土脸的，都特么没人样儿了。
小睿子看得很带劲啊，心里直呼：打，打不死就往死里打！哎呀，吴大伟你别踹他头啊，踹傻了你还得养着他，不嫌麻烦啊？
对对对，往屁股上踹，那儿肉多，哎踹屁股不是踹裤裆，吴大伟你小子阴啊，这断子绝孙脚踹下去，中国最后一个太监就不是孙耀庭啦。
或许是老天爷也在可怜杨秘书，余震居然平息了。
一众领导都惊呆了。
吴士富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吴大伟，怒声说道：“你个混蛋玩意儿，住手！赶紧住手！你想进去吃牢饭吗？”
吴大伟闻言，停止了对杨秘书的攻击，这会儿额头上见了汗，心里的气儿也顺了不少，呸了一口，挣脱开来，怒视着杨秘书，冷声说道：“别让我再在交道口这块儿碰上你，不然，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杨秘书缓过神来，艰难抬头望着孙同海，声音颤抖道：“领导，您要给我做主啊……”
看着自己秘书这副怂样，孙同海肺都快气炸了，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齐睿就知道，这位杨秘书的仕途，戛然而止了。
吴士富哀叹一声，狠狠瞪了吴大伟一眼，斥责道：“滚回家待着去！不成器的玩意儿，一天到晚就知道给老子惹事，看我回去不扒了你的皮！”
吴大伟耷拉着脑袋走人了。
领导们也呼呼啦啦往外走。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齐睿觉得意犹未尽，摸着下巴颏说道：“哎呀，揍得轻了啊，对这种斯文败类，下手就应该更狠一点才成啊。”
齐歆笑坏了，姑娘觉得亲哥这两天变得比之前更能说会道的了，并且净说一些自己听不懂又很有趣的话。
刘大爷剜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