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生死无常
宋筱蔓为什么会给打电话？
他们两人，自从宋筱蔓回国和容斯年撕开脸，就再没这样电话联系过。
只是偶尔在宴会见过几次。
每次都不欢而散。
宋筱蔓才找了杀手杀陆乔，梦姨大怒之下，也下了猎杀令。
因为担心，路池舟匆匆打了电话找韩特助。
韩特助告诉他宋筱蔓已经被抓回来了。
路池舟这个才松了一口气。
这么看来，宋筱蔓打电话给他，是因为知道自己这次再也没法逃走了，有感而发？
她不但要杀陆乔，还盗走JM的一些机密信息。
这两条，任何一条都够定她的罪。
路池舟不同情她，只是难免唏嘘。
……
早晨天微亮时，医院突然接到急救电话出车，路池舟在尖嚣的警报音中被吵醒。
容斯年入院后，他再没回过家住，就在办公室的休息室睡。
他担心容斯年，其实睡也睡不好。被吵醒，也不想睡了。从椅上起来，扭扭发酸的脖颈，穿上外套，进去看容斯年。
几分钟后，他从病房出来，隔间的许嘉爱也醒了，和他一起出来的。
许嘉爱看到他这段日子消瘦了很多，真心诚意地说：“你辛苦了。”
路池舟苦笑着摇摇头：“辛苦倒也习惯了。只是……”
他忽地说不下去。他是见惯生死无常的医生，已经很少会有这样伤感的时候。容斯年是他人生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这样的局面，是真让他难过。
许嘉爱也懂，换话，“我一会儿出去买早点，你想吃什么？我一起给带回来。”
路池舟想了想，没推辞，“你看着买吧，也没什么胃口，对付一下就行。”
许嘉爱就先走了。
没过多久，外出的救护车回来了。
急救室那边闹哄哄的。路池舟从前台经过过来急诊这边，他这边也有几个住院的病人。
才过去，听得旁边几个护士七嘴八舌在议论：“刚才送来的那个女的，听说是车祸？”
“是啊，我刚看见了。那个样子八成是没救了。”
“血肉模糊，太惨了。”
“看起来很年轻，太可惜了——”
……
“路医生，快快，主任叫你——”路池舟的助手飞奔过来，“刚送来的伤者，要马上手术——”
“知道了。”路池舟匆匆去换了衣服，就往急救室去。
急救室的灯亮着，他才到，有个护士匆匆出来。
路池舟抓住她问情况。
“血浆不够，伤者很严重——”
护士匆匆答俩句就飞快跑去拿血浆了。
路池舟正要进去，冷不防看见突然出现在走廊那端的人。
韩袁梦哒哒的高跟鞋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又急又脆的声响，她身后的人几乎跟不上她的步子。
路池舟一愣，韩袁梦已经疾步走近。
她面色很不好，平日里端庄高冷的模样显得凌乱颓唐。
还未来得及发问，急救室的门被推开，主诊的医生前面医袍全是血，一出来就问：“家属通知来了没？”
护士正要回答，路池舟却听得旁边的韩袁梦接声说：“我就是。”
路池舟震惊地看向韩袁梦，“梦姨，里面是谁？”
韩袁梦却看着医生：“怎么样？”
医生摇摇头：“对不起。伤者的头骨裂成两半，伤及大脑；椎骨粉碎，手腿全部骨折，还有内脏大面积受伤。已经死亡。”
韩袁梦的身体晃了一下，路池舟伸手扶她一下。
韩袁梦反抓住他手臂，非常用力。
医生和护士们走了，韩袁梦良久地抓住路池舟不放，却似乎是忘记了身边还有这个人一般。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儿的性子这么烈。
警方会在今天上午就去逮捕宋筱蔓，这是她这个做妈的给女儿的一点缓冲时间。否则宋筱蔓昨晚当场就会被逮捕。
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宋筱蔓情绪不对，在半小时前失控冲开看守她的人，开车出去，疯狂地在大街上飙车。
韩袁梦十几年前在陆乔老家造成的那场悲剧，在十几年后，再次在自己女儿身上发生。
可唯一不同的是，车祸中伤的人，有无辜路人，开车的人也没有幸免。
宋筱蔓的车和车道上几辆车相撞，直接翻飞出去，车辆都碎得差不多，她自己更不用说。
在事故现场被救出来时，成了血人。
韩袁梦接到汇报的电话时，忽地惊恐起来，莫名就觉得要再次永远失去什么了。
路池舟匆匆跑进去，看见病床上已经被盖上白布的尸体，上前一把掀开。
宋筱蔓——
他顿时面色一白，倒退了两步。
就在半夜，她还给他打电话，胡言乱语说了不少话。
什么她是笑话，不该活着……转眼，她就冰冷冷地躺在这里……
……
约莫十分钟后，路池舟怔怔地，像个机械人走出来。
韩袁梦脸色惨白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像座雕塑。
路池舟闭了闭眼，走过去，“梦姨……筱蔓的致命伤在头部，心脏没有损伤……”
“她的血型和斯年一样……我，我想试试……给斯年配型……”
伴随着路池舟极其艰难、断断续续的两句话落，整个走廊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一生再没见过韩袁梦那么脆弱的表情了。
比里面的宋筱蔓已经死去的模样还有惨。
韩袁梦肩膀颤抖着，完全撑不住身体，由一个女警扶着。
对宋筱蔓说出真相是困境里的迫不得已。
她只是希望用这最后的手段让这个女儿收手而已。否则等她进去了，还有谁能管住她不对陆乔和孩子动手。
这个女儿，让她又爱又恨！
可十几年前，上天已经让她承受过一次失去女儿的痛苦；十几年后，还要继续承受一次。
她该去恨什么了？
“……池舟，你去配型吧。如果都合适，你马上给斯年进行手术。”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荡荡的走廊里，才终于响起韩袁梦沙哑破碎到不成声的声音。
她似是无意识的对路池舟说，嘴唇开合几次才发出声音。
她说完这些话，惨白的面容一下子像一张风吹雨打的枯皮，死气沉沉，苍老荒芜。
她再不理会任何人，慢慢地站起来，转身走了，像个老态龙钟的老人，迟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