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宁愿从来不认识他
“妈……”容斯年好久才低低的唤了声:
韩袁梦伸手搭上他肩膀:“你跟妈妈说,这到底是什么了?”
“妈,”容斯年又低低叫了声,沉默一会儿后,又慢慢的说:“王倩说得对,我们总是要完蛋的……”
韩袁梦心惊无比,沉声:“怎么啦?不要这样吓妈妈!有什么事跟妈妈说?你又去见王倩了?”
容斯年身体僵硬地往前倾了倾,精疲力竭把额头抵在韩袁梦肩头上。
三十年母子,这是他头一回流露出一个儿子对母亲的依赖和渴求,但这份迟来的依赖却是软弱无助的。
韩袁梦心下大震,似是难以置信,她僵了半天,微微颤抖的手才缓缓抚上儿子的脑袋。
却听到儿子低低的嘶哑的嗓音空荡荡的飘上来:“妈妈,你当初叫乔乔杀人犯的时候,我很难过;你知不知道,你曾经开车撞死了两个人……那两个人,是乔乔的爸爸妈妈……”
“你……你说什么?”饶是韩袁梦再经历过无数风浪,都被容斯年这番似梦中说的话给吓了一大跳。
“妈,你还记不得容曦死的那年,你和程叔叔到C城考察。C城辖县,也就是乔乔的老家榕县,那里环境很好,风景也美,适合开发旅游。”容斯年脸色灰败地说起当年的事。
“当时你有意在那边投资,就派程叔叔去实地考察。有一天晚上,你喝酒了,酒醉之后就飙车……你一点都不记得当晚的事了,你喝得神志不清开车去找程叔叔……”
容斯年像个垂暮之年的老人,把扔在地上的一个文件袋拨过去。那个文件袋正是他前几天给陆乔看的那个。
那里面是整理好的关于当年那场车祸的所有资料。
他亲自给了乔乔看,也要亲自给自己的妈妈看。
韩袁梦心底有极大的不安,好一会儿,她伸手拿起文件袋,缓缓的打开,拿出里面的文件,翻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捏着材料的手指都有些发白轻颤,充满了不敢置信……
“妈,你知不知道你曾经害死两个人!”
“那两个人是乔乔的爸妈。”
韩袁梦人生中少有害怕软弱的时候,可这时,她感到彻骨的寒意和惊恐。
不!这是在开玩笑—
可是没有人能够说服她,包括她自己,说服她这是一个玩笑。
韩袁梦难以相信,一时更加难以接受。
她害死了一对她从不认识也没见过的夫妻,在十多年前;这对夫妻还是她从来不满意的那个儿媳的爸妈!
这是她灿烂辉煌的人生里遇到过最可怕的一件事。比王倩当年算计容煜还可怕。
这件事一下就把她击倒!
韩袁梦试图站起来,脚下一软,她踉跄了一下。
她扶着床沿,只觉得头脑在炸裂,心里蓦地一痛……
只是短短的瞬秒,她不复往日骄傲光鲜。
她像个耄耋老妇,半佝偻着腰,缓慢地、迟钝地、艰难地走出卧室……
……
五天,陆乔足足把自己困了五天,才会浑噩中恢复意识,之后,她好转一些,但她依然深陷困境,身心交瘁。
她强撑着向身边关心自己的人挤出声音,安慰他们,让他们不要担心自己。
她首先做的一件事是去找容斯年。
众人胆战心惊,他们摸不准她要做什么,但他们都知道不管陆乔做什么,他们都会坚定不移站在她身边支持她。
陆乔去容家找容斯年,她原本是不愿意去的,她不愿意见容斯年,可是容斯年的电话打不通。
没想到路池舟也在容家。
陆乔从他的表情可以知道,他应该是早知道这件事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两人默默无言地对视一看。
“我要问他几句话。”陆乔没有进门,站在铁门外,对路池舟说。
路池舟把容斯年叫出来,之后离开,把空间交给两人。
两人,一个站在铁门外,一个站在铁门内。
陆乔没有看容斯年,目光倾斜出一边。
在他口中听到父母车祸真相那时,她才知道,原来他和她之间,是早有征兆的绝无可能。
“你那时要跟我离婚,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隔着铁门的距离,她无情绪起伏的低低嗓音只是强作平静。
她精神疲惫,苍白的面色毫无表情。
容斯年只觉喉咙粗沙翻滚,他忍着痛意轻声说:“是一个原因。”
到了这个无望的境地,他依然挣扎妄求对她误导,一丝一毫残存的希翼都不会给她。
他已经认命了,所以,她恨他,也是好的。她只要恨他,就够了!
陆乔沉默片响,又问:“你怎么知道的?那个叫程宴的人告诉你?”
“不是。”他钝声,掌心握出深深的指印,“是宋筱蔓。”
陆乔再次沉默,她连一丝惊讶都激不起了。对他的事,她不再关心在意。
“你那时用那种办法让我误会,要和我离婚,是想让我永远不知道真相。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那是我的爸妈!”
那个婚变乌龙,让她无数次期望他们还会有破镜重圆的那一天,原来真的真的是痴心妄想。
陆乔转过身,背对容斯年,低声说:“你妈妈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她最后只说了这一句话,她没有看他一眼,一眼都没有。
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来这一趟,要证实的话似乎并不是非必要的。
她要告诉他的,只有这么一句话了。
陆乔走了,毫不留恋。
路池舟干着急:“斯年!”
他气急败坏跨步上前:“为什么要这样?都到这地步了,你还逞什么强?不要再折磨你们两个人了。斯年,我之前愿意帮你保守秘密,是因为我不知道还有这件事。你竟然连我都瞒着!”
“可是斯年,你妈妈的错不该要让你承担,这不公平!去告诉陆乔吧,留住她!什么都不要管了,最后的日子,你们两个人应该好好在一起。而不是这样啊!”
陆乔单薄飘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弯处,容斯年这才淡淡瞥看他一眼。
“我们容家欠她的,就该还。”
他很自私。
他算计了一切,曾想着,既然注定要她恨他,那么他不愿意她恨他的时候,他在她心里会不堪到宁肯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所以他狠心推开她。
他想把所有的秘密埋葬,那样的话,她只会恨他负心,而不用背负对父母的深重愧疚!
可是秘密终是一个一个的守不住,就像他软弱无力守不住她,他终究是要在她心里变得不堪。
他妈妈害死她的父母,她的心里,会希望她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这是他最害怕的事,终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