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爱得累极无奈

  容斯年离开看守所后,没有马上去看陆乔,也没有回家。
  而是让韩特助订了餐厅,约韩袁梦一起吃晚饭。
  这简直让韩袁梦惊讶。
  惊讶过后,傍晚差不多到了约定时间,她还是提前了十分钟到餐厅。
  这是她儿子的特权了。
  坐到她这样的地位,不说从来只有别人等她的,她就是迟到一个半个小时,别人也甘之如饴。
  容斯年已经等在那儿了。
  母子俩相对而坐,包厢很安静,只有服务员进出下单、上菜发出的小动静。
  “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上菜后,韩袁梦和容斯年边吃着,偶尔聊一两句。
  自从王倩回来,他们就没闲下来过。
  说起来,韩袁梦发现很长时间都没认真看过容斯年的脸一次。
  “最近确实是太忙了些,现在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你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好休息一下吧。熙熙出生后,你还没有多少时间陪陪她们母女。”
  韩袁梦对陆乔是完全没有以前的芥蒂了。虽然婆媳关系是不可能融洽得像真正的亲人,不过已经能平和地相处在一起了。
  容斯年胃口不好,零散夹了几筷子菜。
  韩袁梦说完话,他搁下筷子。
  “妈,王倩当年那个孩子,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他低着眼帘,语有感叹,神色也有些回忆。
  韩袁梦脸色顿时拉下来,“你提这些做什么!”
  谁要记得那个贱人的孩子。
  容斯年慢慢地把目光抬起,落在韩袁梦脸上。
  “说起来,我得叫他一声大哥。”
  一个永远没有机会长大的大哥,就像他的妹妹容曦一样。
  韩袁梦顿时像被一口痰哽在喉咙,膈应得厉害,脸色异常的难看。
  她怀疑她儿子是不是故意要给她添堵的。
  “你只有一个妹妹。”她也直接搁下了手中的酒杯,不冷不热的看着容斯年。
  王倩那个贱人的儿子,怎么配!
  “妈,你现在还恨爸爸吗?”容斯年突然又幽幽的问。
  此话落下,韩袁梦脸色一僵,她确定她儿子是故意给她找不痛快的了。
  “你今天怎么了,总提这些过去这些没意义的事干什么?”
  容斯年心里轻颤了一下,很不是滋味。
  他曾经以为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包容和压制这个妈妈的强横和霸道,他可以暗地里和她较劲而默默爱她。
  可如今,他只是觉得很累。
  他想和她好好地说说话。
  “……我很想念曦曦;我也记得爸爸当年临走前那个画面……他走那天晚上和我说了很多话……”
  容斯年对自己的爸爸容煜,有一段很模糊但又很深刻印象的记忆。正是父母当年在容韩俩家危机过后冷战的那段日子。
  那时,小妹妹容曦的三岁生日才刚过。
  自从王倩把他们的家闹得家不成家后,容煜就开始酗酒。
  有一天晚上,他照样独自一人在楼上喝闷酒,六岁的容斯年站在门外探身看见爸爸一塌糊涂的样子。
  容煜发现他之后,招手让他进去,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
  英俊神武的爸爸不复存在,只是一个满脸胡渣喝得醉醺醺的男人。
  容煜双眼通红,里面满是血丝,目光忧郁又疲惫;他抱着他,下巴搁在他的小肩窝上,容斯年闻到他满身的酒气味。
  好一会儿后,容煜开始混乱不清地对他喃喃说话,声音嘶哑:“对不起,宝贝,你讨厌爸爸吗?……爸爸做了对不起妈妈的事,伤害了妈妈……爸爸妈妈以后会分开。”
  “你是爸爸的宝贝,是个小男子汉,以后会成为一个男子汉……你答应爸爸,以后要好好保护妈妈,知道吗?……”
  之后又是长久地沉默,容煜像是交代一件很郑重的大事一样,捧着容斯年的脸,认真地看着他说:“宝贝,你以后要记住,妈妈有点要强,所以你一定要多包容她,不要对她生气……”
  容斯年早已经记不清那天晚上容煜到底对他说了多少话,他记忆里最深刻的却是那天晚上自己爸爸那个不修边幅、无比消沉颓废的形象。
  几天后,容煜公事出国,他乘坐的那趟飞机失事,回来的是他冷冰冰的尸体。
  “妈,爸爸的一生是真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王倩,一个是你,可都爱得累极无奈。”
  爸爸对王倩的爱被王倩消磨殆尽,爸爸对妈妈的爱,慢慢成了地狱深渊般的愧疚自责。
  “他到死都在自责。妈,你还恨他吗?这几十年来,是一直恨,还是慢慢不再恨?”
  容煜是受害者,但容斯年也没有话能为他开脱。
  他爸爸的错,带给韩容两家是致命的伤害。
  而在他们三个人的爱恨情仇里,王倩更是没有给他妈妈留下哪怕一丝尊严。
  他妈妈若是稍微怯弱一点,这一辈子就毁了。
  不一定是崩溃疯癫,而是这一辈子绝不可能再有那样的心志和魄力站到今天的高度,成为一个励志的时代女强者。
  韩袁梦没想到,儿子还突然提到这个。
  她手指轻颤了一下,眼里几分恍惚迷离起来。
  恨?
  儿子回忆过往和他爸爸的那些画面,她发现她不怎么愿意面对。
  原来,他还给儿子说过那些话……
  那时的容煜其实并不是非要出国,他只是为了不碍她的眼。自从他们的关系陷入胶结状态,她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她给他的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容煜就主动提出离开。
  那天晚上,他跟她说,他出国一段日子。他们彼此都知道为的是什么,那是她求之不得的。
  那天晚上,行礼是他一个人收拾的,他们两人早分房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提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在客厅逗弄了一会儿女儿,又摸摸儿子的脑袋,之后抬头看着她。
  他眼里有渴求!
  但她什么都没有跟他说,一个字都没有,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容煜最后一个人失落地转身离去。
  二十几年过去了,此时面对儿子的回忆,韩袁梦想,如果当年那天早上,她哪怕跟容煜说过一句话,哪怕给过他一个眼神,是不是就会让二十几年来独自一人背负的自己,少一份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