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七王之乱：死神
朱利安伸手挡住那讨厌的阳光，压制住心中许久没有体味过的危机感，将注意力集中在天边那一串急速推进而来的星爆上。
见多识广的他，大概已经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脑子里也在迅速思考着应对之策。
当初，诺斯费拉图拿着预言来到他的古堡时，双方心照不宣地将【璀璨的晨星】默认为在河间地无人能挡的隼骑士【路西特】。
风之谷天空部队标志性的【流星雨】，加上威震四方的【星空爆破】，当时所掌握的信息综合起来，谁都不会怀疑这一点。
也就是这致命的先入为主，使得他一直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菲佛平原，放任其他老鼠在河东与河西兴风作浪。
三星级不是仅仅靠刷资历就能达到的，想要跨入这个领域，必须有足够分量的经历。
而天上的那个家伙，恰恰在他眼皮底下刷了太多功绩。
此时，不需要部下汇报，朱利安也明白了某些细节。
肯定就是这个人奇迹般地守住了河西，导致情报三番五次确认人数极少的情况下，亡灵军频频增援却无法拿下。
也肯定是这个人斩杀了奥莉薇娅。
单人守门、越级击杀……如果再让他以【星辰】之技横跨天穹，穿越火线，那就真得是一幕标准的传奇场面了。
不可以。
他不允许。
朱利安很清楚，对方也到达了体力的临界点，如果不能一鼓作气完成最后的动作，恐怕自身都会支撑不住。
还有机会阻止。
想到这里，吸血鬼的主意已经打定，并朝着天空伸出了双手。
随着他的施法，密布菲佛平原的蝙蝠开始散开，尤其是那星光闪烁之处，更是直接爆成血雨从天空落下。
【潜行者】而已，的确是个有爆发的兵种，但在漫长的生命中，他杀过多少了？
【星辰】，说到底只是个10~20米左右短距离瞬移。即使到达了三星，一次闪烁也不会超过50米。
50米内空无一物的话，他又要如何继续？
朱利安追着那片移动的星河，清出一片片隔离区。
狡猾的吸血鬼明白，对方打算一口气冲过来，爆出最后的血性来赌终结的一刀。
他知道，自己是以A对B，即使是三星对三星，也会正面占优。
但他更知道【稳】字怎么写。
而且潜行者这个兵种……
总之，明知道你这一波很猛，我为什么要冒着被翻盘的危险去接？
退上几分钟，你自己还能站得住吗？
这个时候，他自己身边腾起一片蝙蝠，它们飞向不远处的娜乌西卡和林墨墨，将之托起后和吸血鬼一起加速朝南方撤离。
身影遁入黑森林后，朱利安取消了最高级的【日暮】，以恢复自身车轮战中损耗的体力。
现在，所有领主和英雄都倒了，没人可以暴露坐标。
黑森林里，离他最近、有可能追上他的，只有那个从天上落下的潜行者。
而在朱利安的紧急应对之下，他已经失去了依靠星辰一路闪到身边的机会。
如果还要从正面跑过来，那就放马过来。
他倒要看看，失去那口气后，在黑森林的消耗战中，谁能获胜？
……
……
河间战区，菲佛平原，北
【日暮】的降级立刻为所有人感知到。
包括河西和河东的部队。
他们也能看到那轮升起的太阳，以及划过天际的星河。
短时间内发生了太多意外，林中漫步和张落落都在群组里询问着情况，以及下一步动作。
黄安首先按照原计划，集体朝娜乌西卡提供的坐标传送。
但当包括小红在内的大部队赶到时，一片狼藉的战场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座黑塔孤独地伫立在不远处。
果然是跑了。
望着天上奋力拼杀，却无路可突、坠落在森林的流星，黄安瞬间明白这出于对手的安排。
这个朱利安，不仅强大，还很狡猾。
他选择了继续拉扯，而非一刀定胜负。
面对这焦灼的局面，他也立刻做出决定。
最坏的情况，是刚刚迈向三星的贾法尔也被吃掉。
必须要避免，但要考虑这种可能性。
他对群组里，另外两路人马做出了指挥。
……
【河东组，河西组，按照原计划，继续朝黑塔前进，摧毁它们。】
【这是对前线最大的支援。】
【我会和贾法尔一起追击朱利安。】
【让茉莉把13号送来，我需要他的帮助。】
……
对另外两个区发出信息后，他立刻转回自己这边，指挥微笑草们朝身后的黑塔开炮。
光线随着他的命令激射而出，黑塔在持续的轰击之下很快倒塌，内部冒出了大量浓浓的血水和尸块。
同时，脚下土地上那股邪恶之气也随之削减了很多。
不管怎样，这种建筑的确是吸血鬼们的增幅器，每摧毁一个就弱上一分。
如果真得无法赶到，进攻黑塔就是能做出的最大支援。
对黑塔的轰炸结束后，13号也随着多段传送抵达了他身边。
“13号，你对这里最熟悉。以最大范围搜索，娜乌西卡、林墨墨或者朱利安都可以。”
“小红，追击成功之前，阳光不要停。”
每一道光，都增加着友军的生存概率。
这场对亡灵旷日持久的战斗已经绷到了最紧的时刻。
他们所有人，必须咬牙坚持下去，抓住那缥缈的希望。
……
……
河间战区，菲佛平原，黑森林
贾法尔腾空而起的那一刻，并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简单的概念。
【概率】。
靠着双腿前进，概率为零。
靠着双刀杀戮，概率无限接近于零，但不是零。
所以他选择了后者。
他不知道为什么星辰突然可以被触发，只知道不能停下双臂，于是，在那奇迹的瞬间，力量似乎又从身体里涌了出来。
就在那个瞬间，他几乎以为可以一路到底，直至将匕首送入朱利安的身体。
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到。
蝙蝠在散开，他竭力延长跳跃距离，寻找最近的蝙蝠群，意图续上杀戮，但它们纷纷爆炸开来，提前失去了生命。
于是，他激昂的杀意被泼了一头冷水，直直地坠入黑暗的森林。
一停下来，肌肉中加倍反噬的酸痛即刻袭来，加上之前留下的累累伤痕，几乎让他动弹不得。
但他还是顽强地迈动双腿，发动出那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寻找对方的踪迹。
星辰之路已经将他送过了百分之九十五的距离，剩下的那一小段，他不能放弃。
贾法尔的意识有些麻木，但信念依旧坚定，感官依旧敏锐。
淡淡的光芒笼罩着这片区域，提供了微弱的亮度。
他就这样执拗地让身体活动起来，高速向目标追索而去。
……
……
河间战区，菲佛平原，黑森林
黄安的部队也在一路紧逼。
他带来的，是全精英微笑草，大多为绿组。
它们拥有较强的运动能力，速度上并没有拖太多后腿。
体型巨大的小红已经不宜移动，它扎根在被摧毁的黑塔处，顶端释放着阳光，根部则朝着与追击组不同的方向从地下延伸过去，感知并封锁可能的路径。
对方的沉默技能虽然降级，但依然禁用了它们所有技能，这对于发言者来说，干扰也极大。
他们开启不了【读心】和【思念】，只能用普通的精神异能感应。
必须使用圣水才能获取几秒技能时间，这使得信息的获取断断续续，很难精准定位。
在河东和河西，其他组的成员，也都在黑夜中朝着各自目标推进。
他们都在做着力所能及的事，为的就是，提升哪怕是一点点成功的概率。
……
……
河间战区，菲佛平原，黑森林
朱利安带着两名女领主在森林中穿梭。
他的伤势恢复不如预期。
留在身后的黑塔被那个【微笑】摧毁了。
之前，河东区已经被摧毁了一座。
他能感应到河东的第二座，还有河西区的黑塔，也都在遭受进攻。
不知不觉间，这些供血的邪塔已经快被拆完了。
这大大降低了他调用鲜活血液的速度。
而林墨墨和路西特的最后一击杀伤力也确实拉满，不是随便就能恢复的程度。
同时，这座安静的森林里，朝着他的方位移动的，不止一人。
那个【微笑】也带着他的部队在追。
从天上那个光源来看，那种植物拥有释放太阳能的固有属性，无法被完全限制。
地下也有着某些奇怪的存在。
围追堵截之下，能走的路已经不多。
但是，对此他并不惧怕。
那些草的机动性终究还是弱了些，关键还是那个潜行者追的太凶，才让草们有机会包抄。
只要突破了他，甩掉那些植物是很容易的事。
而现在，那个刺客已经快不行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但朱利安已经清掉了森林里所有的亡灵兵，并仔细地把控了自己身边蝙蝠群的距离，将它们牢牢控在周边15米以内的范围，运送领主、保护自己。
不存在再被当做跳板的情况。
那个潜行者想要砍到任何一个蝙蝠，都必须用双腿冲过至少几十米的缓冲带。
那就等同于正面冲锋。
正面一对一，是白给的。
只要不是突然闪到身边，朱利安就有把握不让他碰到自己一下。
这是出于最稳的考虑。
正常情况下，其实对方即使砍到他也无妨，他反手便能摧毁对方。
潜行者跟吸血鬼的恢复能力可是天差地别。
但在这一天，突破常规的现象频频发生，这让朱利安有些怂了。
尽管很低，但他不得不考虑最坏情况发生的【概率】。
……
……
河间战区，菲佛平原，黑森林
贾法尔步履蹒跚，但速度不减，拼命地朝目标靠近。
已经很近了，但对方也在极力拉扯，这百十米的距离已经保持了十几分钟，无论如何冲刺都无法突破。
他能感到自己的意志就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
一旦断掉，不用对方出手，这具身体自己就会垮掉。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将拼到最后一刻。
就在他喘着粗气越过一段枯木时，对面的灌木丛里突然传来了动静，并钻出了一个银色的光影！
有东西！
自从坠落森林后，贾法尔就没见过任何一个活物。
此处的土著早已灭绝，亡灵兵显然也都被朱利安调走或消灭。
吸血鬼自己用来施法的蝙蝠也收缩了范围，一点都不外泄。
因此，对眼前的景象，贾法尔心中充满狂喜！
生命体，对他来说，就意味着击杀。
击杀，就意味着触发星辰的概率。
这个时候，他无比需要这五十米的瞬间位移！
他立刻像豹子一样扑向那银色光影，赶到眼前才发现，那是一个无法被砍到的灵体。
一个小仙灵。
紧跟着这个仙灵，灌木丛里又钻出了一个影子。
这回是活物。
一个瘦瘦的女孩。
贾法尔认得她。
娜乌西卡的手下，菲尔。
……
这个女孩紧紧捂着腹部，浅绿色的衣服被鲜血完全濡透。
她的脚步踉跄，脸色苍白，机敏的眼睛扫过杀气腾腾的贾法尔和前面的仙灵。
之后，面对这种景象，她竟然轻轻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最后的幸运方向是这样的……幸运，竟然和死亡可以重叠，这真是完美的结局。”
她兀自喃喃道。
贾法尔听不懂她说的什么，只是不无悲哀地摇了摇头。
“你不该来。”他低声道，“我知道你是友军，但是你和主人之间，我选主人。哪怕是你百分百的死亡，换取百分之一的概率。”
“我就是为此而来。”菲尔同样低声回应，“银月护符引领我来到这里遇到你，这就是我存在的最后意义。”
“……”
“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这条命，与其烂在坟地里，不如拿去一搏。”
“你搏什么？”
“女神。”菲尔浅笑道，“你要护主，我也保护我的女神。”
“……你的命可能连星辰都触发不了。”
“我相信可以。”
菲尔咳出了一大口鲜血，身体跪在了地上，但她的手却取下了脖颈上那串护身符。
伴随着她的魔力涌动，更多仙灵从中释放而出，围绕着主人，唱起了哀伤的歌谣。
“这是银月最后的祝福，带着它的祝福去吧，贾法尔。让我们相信概率。”
“……”
贾法尔怔了两秒，随后缓缓开口，“这东西，能增加多少——”
“嘘！”
菲尔突然竖起食指，做出噤声的手势，露出了最后的、甜甜的笑容。
“不要问。
“要【相信】。”
……
……
河间战区，菲佛平原
一块小小的无名之地。
但在之后的岁月里，人们都称之为【死神之林】。
朱利安此时就站立在这潮湿的泥土中，反复盘算着自己99%的成功率时，眼角突然闪过一抹光华。
那是从他侧后方的黑暗中传来的。
幽蓝的星光外围裹着波浪状的银色光晕，二者叠合成了这一天里最为璀璨的一次星爆。
这奇异又不标准的光华，甚至让朱利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在那个黑色身影猛然切入自己十五米范围内时，他才意识到。
星辰！
他即刻打了个响指，所有蝙蝠全部爆成血水，但在那之前，贾法尔的匕首已经穿过其中一只！
完了！
尽管这个想法强烈地闪现在脑海中，但朱利安还是顽强地从地面上也扬起血柱，做出所有能做的强化——
他还是不信！
如果真得是这样，那就来试试！！
砰！
下一刻，贾法尔闪烁到了他的侧后方，身体已经调整到了出招的姿势，闪现而出之后零秒延迟地刺出了自己的匕首！
朱利安的鬼爪也在本能的神经反射下甩了出去！
砰！
双方相错而过。
鬼爪一波轰掉了贾法尔的左臂，但火焰之牙与此同时刺入朱利安的侧腹部。
一招交汇后，贾法尔的身体在强劲的冲击力下飞了出去，而朱利安则稳原地不动，缓缓地看着腹部的伤口。
“不可能……”
“一定不可能……”
“就这点小伤……”
“我……”
“我可是……”
……
吸血鬼神经一样地念叨着，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但最终，从伤口处开始有灰烬飞扬而出。
“不！！！”
朱利安惊惶地张开双手，但那个洞开始急剧扩大，他的整个身体开始化作灰烬！
“不！！！”
“我不信！！！”
但是，一切就这样成真了。
……
潜行者，传奇特技，【死神】！
……
死神：潜行者的攻击将拥有瞬杀目标的概率。
D级：12%，单位等级升一级减少2%
C级：10%，单位等级升一级减少2%
B级：8%，单位等级升一级减少2%
A级：5%，单位等级升一级减少1%
S级：4%，单位等级升一级减少1%
领主/英雄单位：2%
……
朱利安依然在声嘶力竭地吼着，却无法否认那最终成真的2%。
而伴随着他的湮灭，真正的太阳，也终于从河间地冉冉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