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章 订亲
记得当年少女时代决定当斋姑娘时，自己的想法就是很复杂的，就象走到了十字路口，左边一条路是象普通的女人那样结婚生娃成家过日子，她也羡慕过那些盖着红盖头的漂亮新娘，也做过一个个让她害羞的梦，她可以走这条路，让有个男人来疼她爱她打她骂她，让成群的儿女围着喊她叫她烦她孝顺她；
右边一条路是当斋姑娘的路，这边有铁公鸡父亲竭力想留她在家里，说舍不得她嫁人，其实是想留她在家里当牛做马为他们干活。还有好朋友王惠贞林芳贞及其他好些个姑娘都当了斋姑娘，当斋姑娘既时尚又受人尊敬还能为家里带来福祉，几百年来无数的姑娘都这样过来了，她为什么不可以呢？最终，她选择了右边一条路。
可如今，这天下真变了，连几千年来雷打不动的土地都可以切开分得人人一样多，见者有份了，很多事情也跟原来不一样了，这世道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变变呢？
再说了，现在弟弟家的娃娃也一个一个跟着大了，大的可以带小的，家里的劳力也正在一个个长大一个个增加，不再那么需要自己了，就连弟弟和北媳对自己也不如前些年那么热情了，自己还留在这个家里做什么呢？趁现在自己才三十二岁，还能嫁人生娃娃，就嫁了吧。
就这样，汪元贞一边插着秧一边便为自己选好了今后要走的路。
这天晚上，她把自己的决定跟父母和弟弟弟媳一说，他们竟然都没有站起来反对，只是母亲说：“女儿啊，终生大事，现在我们也不敢给你包办，你可要想好了。”
父亲抽着烟，闷了半天，闷出一句话来：“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嫁张家李家我不管，只是这该兴的礼节得兴到了。”
汪元贞沉默了一会儿说：“知道了。”然后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佛啊，请原谅我吧！”她立在佛龛前对着供奉了十多年的佛像虔诚地说。
第四天，汪元贞便找到了马兰，请她帮请个媒婆为自己物色人家。
马兰一听，激动得拍了她肩膀一下，不停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这就对了嘛！这就对了嘛，我的好妹妹唉，你才是聪明人，不象王惠贞林芳贞那些傻瓜女人，她们以后要后悔的，就让她们羡慕你吧，你放心，我今天就去找媒婆，一定给你选个满意的人户。”
汪元贞回到家里，坐下仔细思量，又为自己这么快就对如此重大的事做出决定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有点草率了，又想了想，反正还没先定人家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媒婆介绍的人自己看得上，就嫁，如果一时看不上，就再等等。
第五天，媒婆上门了，提说的是十里外一户姓耿的人家，那男的叫耿伍，二十九岁，比汪元贞小三岁，媒婆说女大三抱金砖，以后这日子一定过得红火。耿伍因为家穷和他小时候玩鞭炮炸掉左手一个小指，就一直拖到现在还没说上媳妇，媒婆还说这耿伍人心好，又勤快，什么活都会干，总之把他夸成了一朵花。
父母听说这情况，还满意，叫汪元贞拿主意，汪元贞没多想，同意媒婆的安排，第二天到镇街上去见见这耿伍。
第二天中午，在跟媒婆去镇上的路上，媒婆不停地以自己的亲身经历给汪元贞讲解有嫁男人的好处，甚至告诉她一些怎样在床上应付男人和讨男人欢心的私密话，说得汪元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媒婆却不管她，越说越兴奋，时不时地拿她取笑。
到了镇上一家饭馆里，汪元贞总算见到了这个叫耿伍的，人长得高高大大，五官也还看得过去，汪元贞觉得单从相貌上看，自己还有些配不上他，就是不知这人为人如何。
不过，一顿饭吃了下来，她就决定了，再去他家里看看，如果家庭也过得去，那就嫁这个人了，他话不多，没多少废话，但说的都能说到点子上，还会疼人，也善解人意，主动给她夹菜添饭。
吃饭的中途店里进来一个她的亲戚，她站起来招呼亲戚只顾跟这亲戚说话，却不知自己不小心踩到他的脚，他没有叫唤也没有立即抽开脚，而是任由她踩着直到她发现后红着脸忙移开自己的脚，这是个好人，这一瞬间她对自己说。
吃完了饭，媒婆说：“你们呆着，我走了，要是都看得上呢，就给我个话，我再说后头的事，要是对不上眼——呸，我这臭嘴，你们肯定能对上眼，也能对上嘴，还能对上——哈哈哈，我走了我走了。”媒婆笑着嘴一抹，先走了。
耿伍先吃完，又看着她吃完，问她：“吃饱了吗？”
“嗯！”她红着脸点头。
“那我们上街去走走，我给你买块布做衣服好不好？”她又问。
“嗯！”她又点点头，脸更红了。
在街上走着走着，他们的话便渐渐多了起来，互相探寻了解着对方，汪元贞感觉自己之前从没对哪个男人说过这么多的话，现在她才知道，男人的世界是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让她充满了好奇，她想走进那个世界。
耿伍给她买了一红一蓝两块布，又带她在另一家饭馆吃了晚饭，再逛逛，当他送回她的村子时，天已经擦黑了，可是，两个人好象都不着急，仍然不快不慢地朝她的村子逛着走去。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月亮升起来了，月光如水般洒在两人身上，让人的心里也跟着湿润起来，夏日的夜风让这份湿润带上几丝暖意，两人的话渐渐少了，渐渐都默不作声了。
突然，汪元贞绊到路上一块石头，身子向前一倾，差点倒下，就在这一瞬间，耿伍一把搂住了她，他强健的胳膊环在她的腰上，她站稳了，她的心狂跳着，扭了扭腰要挣脱她的这只胳膊，可他的另一条胳膊又环了过来。
她无路可逃了，她无力可逃了，她象一只受惊的猫，好奇而又惊惧地偎在他的怀里。
“佛祖啊，原谅我吧！”她在心里呼喊道，然后她也越来越紧地搂住她，她感觉自己化了，化成了一团水，化成了一团雾，自己正被他吸走，她无能为力，她只能任由他把她吸走，把她的灵魂从她嘴里吸走。
“走开！走开！”汪元贞突然一激灵，浑身一颤，猛地把耿伍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