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家暴不能忍 上
只怕是,三分勇气,三分底气,四分赌吧?
原来,这孤独雨兰背后的孤独家,早就站的这般明明白白。
心思被直接戳穿,萧允辰似乎有些尴尬,但还是辩白了句“倒也不是皇后所想那般。”
好,不是。从安微微颔首,端起手中茶盏那杯盖轻轻撇了撇上面的茶沫儿。
既然不是为了皇妃商城,那便是为了李允儿。从安垂眸,心中思绪百转,将今日早朝时听来的消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却压根想不起什么有用的讯息。
究竟出了什么事,叫这位突然间这般在意。
萧允辰干咳一声,目光有些飘忽,犹豫再三到底还是说了真话“无常卫来报,书天道长的踪迹循着了。”
从安手上一抖,险些没能拿住手中的茶盏。
原是如此。
“在哪儿?”
见着从安没有追问自己为何不守信用,萧允辰心里也是微微松了口气“西冥。”
他认真的盯着从安,连片刻也不肯放松,只期望从她面上看出些什么来。
然则,从安却只是盯着杯中的乌黑的凉茶,半句话也没说。
萧允辰见她没动静,一咬牙,将剩下的话尽数说出“当初那些工人——”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从安飞速接口,终于抬眸,认真的看向萧允辰“他们,不过是些无辜之人。”
萧允辰这下直接阴了脸“皇后该知道,此事兹事体大。”
来了!从安深吸了口气,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自己则缓缓起身朝着萧允辰徐徐跪拜下去。
她便晓得,自己当初那般冒险行事,还是在他心中留下来了阴暗的种子。
如今,有了此事催发,种子已在发芽。
“臣妾明白。”从安朝着萧允辰叩首“但哪怕是书天道长,也无法聚集那些工人,还请皇上放心!”
萧允辰看着从安的目光一点点冷了下去,开口也不再客气“图纸。”
从安抿唇,再叩首。
“皇后只当是为了这北辰的百姓!”萧允辰没忍住拍桌厉喝,惊得守在百米外的李承德等人都齐齐跪倒在地。
“皇上放心,研究所所研制的火器,绝对不会落于人去。”从安低声道,虽然她心里清楚,这并不是萧允辰想要的答案。
这,同样也不是她该给出的答案。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的替代品,已经出现了不是?
萧允辰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扶落在地,破碎的瓷盏自从安手边滑落,留下了几道粉红的痕迹。
痕迹渐大,殷红的血珠挨个冒了出来,而后化作小蛇顺着那白若雪的皮肤缓缓流下。
有点疼。从安心想。
视线落在她的伤口上,萧允辰心中那股无名火也散了几分,只问“为何不躲。”
“皇上心里有火。”从安缓缓抬头,朝着萧允辰露出明媚的笑容“臣妾受着。”
“你!”
她这般逆来顺受的模样,气的萧允辰又是一阵吹鼻子瞪眼的。
“你莫要以为,朕真的不敢拿你如何!”暴怒之下,萧允辰不自觉间提高了音量,惊得在外跪着的几人亦是白了脸色。
唔,这般大日头,怎么还有红蜻蜓落在尖尖荷头?
从安目光放空,不去理会他,也告诉自己莫要生气,毕竟她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呢!生气对孩子不好。
只是心里却是一点点儿凉了下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热乎的。
就连那双素来提枪握剑的手,也是颤抖着地、冰凉着的。
手心里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珠,汗珠儿也是冰凉的。
从安静静地呆了许久,在萧允辰一点一点变得冰寒的目光中,从安忽然笑了“皇上,臣妾疼。”
臣妾,心疼。
哪里还用的着猜萧允辰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呢!无非便是觉着,她此番行为大有要将他拿捏的嫌疑。
萧允辰缓缓蹲下身来,只按着她的肩膀对着她道:“你也要为咱们的孩子考虑考虑呀!”
“朕早已昭告天下,待朕百年之后,这天下便是他的。”萧允辰言辞恳切,若非他眼中的怀疑那般明显,从安都差点信以为真。
“皇上。”从安苦笑一声,在萧允辰越来越失望的目光中缓缓摇头“为什么臣妾说真话的时候您总是不信呢!”
所为火器,虽是一时之强大,但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她一念之差,已经将火药带到这世间,已经叫它发展的太快了,实在是不敢继续下去了呀。
“皇上,火器所造杀孽太重。”从安眼中似有泪花浮动,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歇斯底里“您就当是,臣妾想为子孙后代积点福吧!”
啪的一声,从安跌倒在地,捂着通红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难道是她这般卑躬屈膝太久,竟给了这货动手的胆子?
这一巴掌甩出去,萧允辰才像是醒过神来一般,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发颤的双手。
那一瞬间,从安几乎要暴起,将面前这货暴揍一顿。
但想到自己家里人,她还是生生忍了下去。
贼老天,可还会给她第二次互换的机会?
“你。”萧允辰颤抖着俯下身子,小心的触碰她面上的红肿。
那白瓷娃娃般的面容上,清晰地五指印那般清晰,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的过错。
“你,你可还好。”萧允辰哆嗦了半日,才紧张地从口中吐出这么句话来,此话一出,他才像是回神一般,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缓缓扶起“来,起来。”
这时候,究竟该怎么做。
从安忍泪含悲,拼命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情感,脑中满是算计。
是该倾诉衷肠,还是该表一表忠心?是该娇弱乖顺还是该任性妄为?
她只觉着脑中愈发浑噩,心中亦是一片浑浊。
哪里还有刚入宫时,那个敢说敢恨的将门虎女的活泼模样?
这般浑噩间,除了哭泣便还是哭泣,也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了。
萧允辰似乎有些不耐,但看到她这般伤心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心里的火气却是慢慢地被压抑下去。
只扶着她的肩膀,由着她将眼泪鼻涕抹在自己的金丝所绣的龙袍之上。
许是真的累了,从安这一哼哼便不知哭了多久,就连在萧允辰怀中睡去时,脸上也还是一片濡湿。
怀中人渐渐没了动静,萧允辰深深地叹了口气。
方才那一下,初始的震惊之后他也想过自己这个皇后会是什么反应。会是依着她的脾性,或打或骂出了气再说,还是惺惺作态表一表忠心。
但却没想到她竟是伤心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斥责、哀怨、自白、剖心,一应话语,一概不言。
只是哭泣,像是伤狠了心。
在一片莲香之中,萧允辰缓缓将从安打横抱起,在一众宫人吃惊的目光下,朝着坤宁宫去了。
哭的这般狠,可莫要伤了身。
坤宁宫中,从安的寝殿里德香炉难得再次飘荡出袅袅青烟。
良久,姜院卿才将手指从从安手腕上抬起,对着萧允辰缓缓施礼。
“有话直说。”萧允辰只盯着从安眉头紧锁的睡颜,哪怕在梦中,这个女孩眼角也是湿润的。
姜院卿略微斟酌了下,她与萧允辰虽是君臣,但同样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旧交,有些话,大抵是说得的。
就算说不得,只怕看现在这情况,也还是说一说的好。
“娘娘,她是伤心过度。”姜院卿果然直说:“一时受不住而已。”
“安儿素来身子骨健壮。”萧允辰没忍住,再度开口。
“此胎,本就凶险。”姜院卿迟疑了下,觉着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若非如此,臣当时不会瞒您。”
见着萧允辰目光忽然间变得凝重,姜院卿的语速飞快。
“娘娘原本便中了毒,极损身体。后又失血过多,本就气血两亏。”姜院卿直勾勾的看着萧允辰那带着几分自责的面容“当日诊出时,臣便觉着,这个孩子只怕留不住几日。”
见着萧允礼脸上涌上一片怒容,姜院卿直接跪倒在地朝着他重重的一叩首“当时,娘娘求臣帮着瞒下时说了一句话。”
姜院卿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道:“娘娘说:他本就心烦,不必再添事端。这个孩子,你且尽力,若真有缘分,再告诉他也不迟。”
萧允辰的双拳猛地收紧,又听姜院卿接着道:“皇上,臣有些话,只怕要逾越。”
她说完,也不等萧允辰反应,便直接开口“臣亦是女子,晓得女子心绪。皇上,皇后娘娘她虽然面上看着无所谓,但早已对您,情根深种!”
说的漂亮!从安自昏迷中醒来,便听见那一句‘皇后娘娘她早已对您,情根深种!’当下便在心里吆喝了一句。
她突然觉着,这个平时规规矩矩不爱说话的姜院卿原来也是一位好助攻。
表白这种事情,在一方存疑的时候,由第三人口中说出来可比本人自己说来的要好的多。
从安打定了主意,以后每顿饭都要给姜院卿加个鸡腿。
萧允辰同样被姜院卿这番劝谏之语惊住,所谓医道大成着,心思需纯净才是,若心有杂念则难静心,若不静心,如何识得这细细的框框道道?
而心思纯净之人,素来看人极准。
这点萧允辰省的,否则也不会这般信任她,将她留在身边这么多年。
他心头微动,正要好好地瞧一瞧这个对自己‘情根深种’的女子,却见着后者嘴角刚刚藏起的一抹微笑。
萧允辰立时抬头瞄向姜院卿,姜院卿再度看了眼从安,不动声色地朝着萧允辰点了点头。
“胡说!”萧允辰立刻竖起了眉头,色厉内荏地对着姜院卿喝道:“她怎么可能!”
哎呦我去,大哥你怎么还不信呢?
萧允辰便见着那个正在装睡的女子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臣所言,句句属实。”姜院卿干巴巴的对台词。
她这般敷衍,听得萧允辰都觉着有些尴尬,恨不得把从安平日里看的那些话本子全给姜院卿送去,好叫她学学该如何诉衷情。
“不过,她对朕的确有过真心。”
嘴角勾起。
“但是,如今,她心里哪还有朕半分?”
眉头微皱。
“也许她心里还对着留有几分情义。”
嘴角勾起。
“但说不定,连她那只猫都比不过。”
眉头微皱,这个还真不好说。
等等。
眼瞅着从安突然没了动静,萧允辰再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没反应了?
“不过这几年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感情,倒是没有半分作假。”萧允辰深情款款地看着从安“又哪里是只畜生比的过得呢?”
“你想的美。”从安直接睁了眼,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说话间,再度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她不由自主地抽了口凉气。
可看到萧允辰那含笑的嘴脸时,从安之前的委屈憋闷也不知全去了哪儿,满肚子只剩下化不开的火气,当下便一个侧身,拿背对着他。
萧允辰也晓得自己似乎也许可能有些过分了,当下便揪了揪从安衣袖,算作求饶。
这法子,也许平时有用,但现在从安刚被打过+哭睡着一回+被调戏,于是乎,从安的怒气值满点。
哄不好的那种。
萧允辰立时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姜院卿,后者微微顿了顿,拎起自己的小药箱“臣告退。”
嗯,很好。
萧允辰心里猛地吸了口气,女子难缠,约莫是这个道理吧?
刚挨了他一下的女子却在心里磨刀霍霍,家暴什么的,不能忍啊!要不制造点意外叫他受一受皮肉之苦?
一般而言,无论是皇后或是某家的正头夫人,大多是要点脸的。就算挨了打骂,也要在脸上涂上厚厚的脂粉遮掩,哪怕还红着眼眶,也得和旁人笑着说:这是昨夜打叶子牌熬得。
但萧允辰万万没想到的是,从安她素来不要脸。
姜黄特意打来了冰水,她不用。
姜院卿专门送来了药膏,她不抹。
就连脂粉也不擦了,美名其曰:化妆对腹中胎儿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