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绑架 下
都这种时候,竟然还不忘诱拐自己!
“东帝说笑了,此事岂是本宫能决定的?”从安浅笑“倒是东帝,这么喜欢这些话本子倒是少见,只是不知东帝这故事究竟是从何写起?”
东帝的脑子略微一转弯,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却暗暗佩服某人的手段。
“凤灵公主说笑了,朕独居此处,手中笔墨皆无,又有何故事可写?”
他这坦然的模样气的从安牙根直痒痒,不过脸上还得保持微笑“如此,本宫可算是放心了。”
从安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如此,本宫也算是放心了。”
东帝心头一跳,仔细回想刚才的那一番话,他说错什么了不成?
对于东帝,从安算是知之甚少,可对于醉竹的行事风格,从安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自信把握。
想要下好一盘棋,总得先明白,和自己对弈之人究竟是谁。
才出了这零丁苑,从安便对着无人之处吩咐“把那个宫人送到无常卫,严加审问。”
能被派来东帝的宫人定会满足两种条件,一是忠心,二是机灵。若是连遇事基本的反应力都没有怎么可能会被派到这里来?
但凡稍微机灵点地宫人也知道在方才的谈话中退让,又怎么可能会借着送茶的由头上前呢?这样的人,只怕明里是监视东帝,实际上是保护吧?
这宫里究竟有多少东旭的探子?从安深深地叹了口气。原本她一直以为醉竹甚少理事,不曾想她竟借着这一身份安插了不少人手,若是这皇宫之中生起暴动,又有几人能够安然?
苟两正坐在桌前,面前摆的是皇宫里新传来的急报。上面写着【皇后造反,皇上被绑,生死不明。】
飞雪不知从何处飞来,被院中的守卫所捉送到苟两面前。
两指宽的信纸上只写了两个字【收网】。
这是皇上的字迹。苟两盯着这张纸条上的熟悉的字迹,翻出手边萧允辰曾经给他的批文仔细对照了半天,而后又看了看站在桌子旁歪着脑袋看着他的飞雪,最终叹了口气将纸条放入桌上的油灯中烧成灰烬。
“就当是还了您当初的知遇之恩。”苟两站起身来,拿起手边的鬼面戴在脸上,原本就瘦弱不堪的身子再这黑袍之中更显得羸弱。
本该是万籁俱寂鸡歇犬眠的深夜,天边忽而炸起巨响带出一片明黄的烟火。
响声如同水雾四散开来,从各处接连响应。从安站在宫阙之中,越过朱红的宫墙金色的琉璃瓦片看向宫外的不断被烟花照亮的天空。
虽不及前世看到烟花大会上的烟火绚烂,但这些四散的火花却在她的心里激起一阵涟漪。
她虽能大概推算到萧允辰对东旭必有行动,而对付暗探最好的办法便是启用一直在阴暗处的无常卫,只是没想到能在此时看到这令自己怀念的景色。
零丁苑中的东帝大步走到院中看着这里照亮黑暗的烟火,猛地想起在东海府外的边境上炸响的火药,心里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恐惧。
闷沉的炸响越过阻碍传来,惊得醉竹立刻站起身来有些不确定的仰头看向上空。
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惊得萧允辰心里一凉,难不成他现在在地下?
火药的炸响声萧允辰虽没有上过战场的从安那么熟悉,但毕竟也是听过的。这声音密集但又比他所听过的那些声音都要轻还带着破空声,萧允辰顿时想到无常卫手中的那一批信号弹。
不同的念头从他的脑海中滚过,萧允辰的嘴角没忍住勾起一抹轻笑,看来那丫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懂他。
大街小巷中接连亮起灯火,百姓们看着升空的火花眼中带着喜悦或者惊慌,这火焰怎么会上天?还开出花儿来?莫不是神明显灵?
也有一些人,看到这烟火后突然换下身上的粗布衣衫,换了统一的无常卫的制服带上鬼面消失在黑暗之中。
最后的一串烟火亮于宫闱之中,李承德有些错愕的看着走到自己等人身边的小徒弟,似乎不认识他了一般。
“皇后娘娘。”小太监对着从安行礼,他刚刚收到命令,上头要求他配合皇后娘娘的行动。
从安点点头。
宫闱之中再起纷乱,有不少宫人刚被这接连的炸响惊起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忽然冲入之人扭起带走。
从安回到坤宁宫,坤宁宫的正院之中站了足有八人,有的是负责洒扫的小宫女,有的是负责整理庭院的小太监,除却两人是在屋里伺候的外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人物。
这样的人就算是在外面遇见了,从安也未必认得出来。
“真没想到东旭对本宫还真是重视。”从安苦笑一声,这宫里本就这么些宫人,连上醉竹竟有九人都是东旭之人。这还是已经查出来的,算上没被查出来的,也不知会有多少。
“全都带下去,严加审问。”从安叹了口气,想到苟两的手段她便大概能晓得这些人是个什么下场。
黑暗的空间里独留萧允辰一人,木桌上的烛灯燃了大半,只剩下一小截还在坚挺着。
萧允辰小心的活动着有些发麻的手脚,然后站起身来端起那盏烛灯谨慎的四下走动。
烛光昏暗照亮范围有限,萧允辰也只能面前看到头顶的土块罢了。这里四下皆是土墙,就连半扇窗户也无,除此便只有几张相连的小床,床上的被褥皆长着厚厚一层霉斑,里面的棉絮潮湿地几乎能掐出水来。
滚烫的蜡油抵在萧允辰的手上,他下意识的一缩手,险些没能握稳这盏烛灯。
外面似乎有脚步声传来,萧允辰赶紧放轻了步子将烛灯放回原来的位置,自己也装作还是被绑住的模样坐在床上。
从安坐在寝殿之中,不住地在心里盘算。姜院卿站在她的身前,纤细的手指不住地拿起些什么在从安的脸上抹化。从安看着镜子里一点点变得陌生又熟悉的自己,竟有些恍惚。
一直到晨光微熹,这张脸才彻底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从安又看向姜院卿“你来扮成本宫。”
“臣不敢。”姜院卿惊得跪倒在地,口中忙道。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从安站起身来放轻并压低了声音,这么听起来倒真有几分萧允辰病重无力的意思。
“你只用坐在珠帘之后,别的,什么都不用做。”
从安的目的直接且简单,醉竹费劲力气将萧允辰拐走那就绝对不只是想要他的性命。她想要借着‘皇上被皇后所害’的名义逼苟家造反,那她就‘假造’一个皇帝。只要皇上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众人眼前,任何‘皇上被皇后所害’地流言便不攻自破。
而想要做到这点又不给醉竹提前应对的方法,最好的方式便是勾住她的腿脚,斩断她的消息线。
她模仿萧允辰的举动不是一日两日,而姜院卿可以助她再次拥有一张和萧允辰一样的脸,唯一有困难的唯有声音。
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这种事虽然有损一国之君的威严,不过对于声音中的有气无力和不能和大臣们长时间交谈这两件事而言却是个绝好的理由。
姜院卿想要扮成从安远比从安扮成萧允辰要简单地多。
一来两人同为女子,身形本就相差不多。二来从安偶尔也会厚涂脂粉施以浓妆,在脂粉的遮盖下,那管你原来是谁都能给化成另一幅模样。
从安病殃殃的坐在龙椅上,平静地看着跪倒在地的乌泱泱的一大片。
“今日朕龙体欠安,诸位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从安摆了摆袖子声音里带着虚弱。
有事?自然是有事!昨夜无常卫一夜之间突然行动抓了那么多人,更有不少还与这些人息息相关。有不少大臣都是带着满腹疑惑甚至怒火来此的,只是从安的声音实在是太过虚弱,这些大臣一时间竟有了些迟疑。
趁着这些人尚未来的及开口,从安立刻站起身来,身子还稍微摇晃了一下,好在一边的李承德机灵的扶住她。
从安趁机递给李承德一个眼神,后者立刻心领神会,高唱道:“退朝。”
等进了寝殿从安才算是放松下来,在姜黄的搀扶下走到一边的软榻上坐下解下脚上的垫脚。可怜她花盆底都穿不利索,今日却要踩着这‘高跷’走来走去。
“娘娘。”李承德见着从安似乎并没有寻找萧允辰的意思,焦急的开口。
“去把今日的折子拿到这里来。”从安对着李承德吩咐“尤其是无常卫的,若是他们派人来,就直接带到这里见本宫。”
醉竹走进来时手中拿着一盏新的油灯和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半旧的茶壶一个茶杯还有一碗米饭,米饭上盖着些青菜和土豆。
饭菜的香气飘散在这充满霉味的空间里,萧允辰的肚中不自觉的传出一阵咕噜声。
萧允辰这才想起来自昨夜到现在自己是滴水未进,这在之前压根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醉竹将饭菜放在桌子上,看了眼昨天自己留下的那盏几乎要燃尽的烛灯,轻轻叹了口气“是我低估了你。”
一夜之间,东旭耗费多年在北辰埋下的暗探竟被扯出大半,秘密据点更是被找出八成左右,整个情报网几乎瘫痪。剩下的人也不得不停止活动暂时蛰伏。最要命的,是宫里的情报线断却。她费尽心里安插在东帝身边保他平安的宫人尚未正式启用便彻底没了音信。
她在宫里安排的人手大多是些小人物,能近身伺候各位娘娘或者掌管一司之事的大太监或者大宫女反而没有。
这般做法就和从安刚入宫时收买了几个采办出的小太监小宫女做法如出一辙。
这些小人物平日里不起眼,可却又有大用。
就比如说,只有负责运送恭桶的宫人才知道,这桶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负责掌管杂事的掌司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运送一个活人出宫,未必就比专门负责运送恭桶的小太监容易。
再比如说,日常在外负责采买运送的小太监可比负责统筹管理的大宫女更常出入宫闱也更容易传递消息。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平时做些什么压根没有多少人会关注,因为没人关注所以更不容易暴露。
可没想到就连这些人也被揪了出来。
事到如今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萧允辰便站起身来走到桌边。
面前的凳子上不出他所料满是灰尘,萧允辰皱着眉头似乎有些嫌弃。醉竹扫了他一眼,从袖中掏出条素白的手帕来丢了过去。
萧允辰拿过手帕在凳子上抹了一把,立刻带起一阵烟尘呛得他直咳嗽。不过他这一弯身,借着烛光也看到了自己衣服上遍布的灰尘,想到自己醒来时躺的地方,萧允辰的脸上顿时又是一阵青白变换。
不过这身上已然这副模样,萧允辰也放弃了挣扎,认命般的坐在凳子上。
这凳子同样有些腐朽,受不住萧允辰的力道,一条腿往下一偏折了一点儿,好在萧允辰及时扶住桌子才免除了摔倒在地的悲惨命运。
被他这么一扶,桌子上灰尘荡漾,原本就有些不太干净的茶杯里有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也不知是不是烛灯太过昏暗的原因,萧允辰只觉着那饭菜之上也蒙了层灰。
从安听了苟两的汇报,有些想笑又有些笑不出来。
苟两深吸了口气,他自军营出身,自然明白想要混入地方城池之中扮成最不起眼的小人物更加容易也更加安全的道理,所以抓人之后首先对常能出宫的一些小宫女和小太监进行了盘查,果然有了收获。只是在看到这个结果时,就算是他也有些无奈。
一边的李承德则难得的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连基本的神态礼仪都顾不得了。
“这么说。”从安的神色有些复杂“皇上他真的是被塞到恭桶里运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