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可怜之人

  “你方才说,皇上也亲自上阵?”从安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问醉竹。
  醉竹点头,从安眼中的困惑更浓,萧允辰竟然会亲自上阵?那身子虽被自己练的结实不少,但萧允辰委实不是习武的料子啊。
  他哪来的这个本事亲自上阵?
  从安心里忽然一惊,脑子中不晓得为何升起一个更荒唐的念头——他大哥和皇上不会也互换了吧?
  “不对不对,若是真的,那也太可怕了吧?”
  “什么可怕?”萧允辰刚一进门便听到从安在这嘟囔赶忙问。
  从安抬头,看到大步而来的萧允辰有些迟疑“你怎么又来了?”
  萧允辰脚步一顿,有些好笑:“朕不该来吗?”
  “娘娘,皇上这几日除非必须,否则连半步都不曾离开。”醉竹在从安耳边小声说。
  从安的脸上有些发烧,看着萧允辰那胡子拉碴眼中布满血丝的狼狈模样,心里竟然觉着萧允辰这幅样子竟然有些帅气。
  她大概是睡了一觉连眼神都不好使了。
  从安看了醉竹一眼,后者乖巧的退了出去。
  “大哥?”从安试探的叫了声?
  “大哥一时间还脱不开身。”萧允辰走到她旁边坐下拉起从安的手“你若想见怕是还要等一会子。”
  从安的脸又红了几分,她不是那个意思。不过她又觉着刚才自己忽然升起的那个念头荒唐的有些过分,面前这人的确不像是她大哥。
  萧允辰有些困惑的看着从安,有些不太明白她这奇怪的态度。
  从安偷眼看他,只见萧允辰的铠甲上的确有几道划痕。
  萧允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明白了几分“跟着你学了那么久的兵书骑射,总不是白学的。放心,朕可不如你似得爱冲到前面。”
  从安嘿嘿一笑:“放心,等过两日你的这员大将便又能为你冲锋陷阵,到时候看我怎么胖揍萧允礼那个小兔崽子!”
  萧允辰一惊,没好气的赏了从安一个烧栗“你还想冲锋陷阵?给朕乖乖在床上躺着,哪也不许去!”
  从安瘪嘴,满心的幽怨,怎么能这样啊!
  “再说了,几个你也不抵你大哥半个。”萧允辰为了彻底打消从安的念头毫不客气的打击她“朕挑大将当然要挑好的,就你还是算了吧!”
  听到萧允辰这样说,从安有些迟疑。
  “放心,”萧允辰明白从安在想什么,于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对面的应当不是咱爹。”
  从安白了他一眼,这种时候都还没个正行。
  “这个人,行事狠辣,对你大哥极为熟悉,也不知萧允礼那混小子是打哪找来的。”萧允辰苦笑,眼中藏着一抹忧虑。
  从安想了想,心中忽然有了个人选,尽管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这个想法有多少可能。
  “你可记得雪柳?”从安忽然问。
  萧允礼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她是我的陪嫁丫头。”
  “说这个作甚?”萧允辰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当初是他对不起从安,拿着这个丫头狠狠地羞辱了从安一番。
  当时看到从安那难受的样子他还觉着痛快,可如今每每看到雪柳他都觉着像是个根刺横在心头,时时刻刻提醒他曾经对面前这个女子有多少愧疚。
  “自小和我一起长大。”从安道:“她对我、对我大哥都甚是了解。”
  萧允辰皱眉,有些诧异的看着从安。既然能被从安当做陪嫁丫鬟随她一起进宫,那么这雪柳必定是个从安可以信赖之人,对从安也当是忠心耿耿。怎么会无端站到萧允礼那边去?
  从安没再言语,只是忽然想起过去的那些时候。自小,她的身边便有雪柳的存在,她温柔体贴事事为从安考虑,如同她亲姐姐一般。
  还记得她与大哥的恋情告破,从安也是真的感到高兴。
  苟鸿风是个痴情种,一生只守着发妻一人,连个通房也不曾有过。苟家一心为了君王,故而也不曾苛求什么门当户对的亲事。
  所以但苟从忠跪在他面前表示愿意娶雪柳为妻时,苟鸿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他甚至有些欢喜,自己的大儿子是个敢作敢当的人。
  可是雪柳却自请随着从安进宫,理由很简单,她自觉身份卑微,想要借着从安这个皇后的势提一提自己的身份。
  苟从忠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从安不知深浅,也答应了。只想着过个一年半载便将雪柳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只可惜,入宫的第一天便横生变数。
  这个变数的罪魁祸首便坐在从安的面前,用一种困惑的眼神看着从安。
  从安深吸了口气,将心里冒出来的火气压了下去。
  萧允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方才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子杀气。
  萧允辰咽了口唾沫,小心的安抚面前这只炸毛的猫儿“当初的事是朕欠考虑了。”
  从安摆摆手并不接受萧允辰的道歉,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也许这件事的结局从雪柳想要随着从安一起入宫的时候就决定了。只可惜了杏儿,正是花一般的年岁。
  “不过,她为何?”萧允辰还是不明白,雪柳不过是个丫头出身,如今能得圣宠位分不低,从安又对她格外照顾,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怎么会站在萧允礼那边对付他们呢?难不成?
  萧允辰一下子想左了,只觉着自己的脑门上有点绿。
  “允礼那小子的确生了副好皮囊。”
  从安眼角微抽,一下子便晓得萧允辰想偏了。
  “雪柳进宫前有个情投意合的未婚夫。”从安磨牙“只等着在宫里抬一抬身价便出去嫁人。”
  萧允辰一怔,有些古怪的看了从安一眼,陪嫁丫头虽不能完全说是随嫁的,但也没听过哪个有未婚夫的女子愿意当陪嫁丫头的啊!尤其是陪嫁到皇宫这种地方。
  “你,逼着人家随你入宫了?”萧允辰试探着问。
  “她自请的。”从安更郁闷了。
  萧允辰语噎,心中已有了计较。苟家这一门恐怕在打仗之外的地方都有些缺心眼罢。
  “别多想。”萧允辰安抚道:“她一个后宫妇人哪那么容易便叫军队听她的,可能只是个熟悉你大哥行事的将领罢了。”
  从安闷闷的扫了他一眼,也知道自己的想法确实不太靠谱,故而不再多言。
  醉竹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姜院卿,手上端着碗一看就很苦的汤药。
  从安看着那碗药皱了皱鼻子不是很乐意喝“我不是没事嘛。”
  “娘娘”姜院卿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这碗是安胎药。”
  好吧,原来是为了肚子里这货。
  从安认命般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从安自己的身子自己还是有数的,现下不过手脚还有些无力罢了。只是肚子里这货她却拿不准,只得乖乖听话,姜院卿让喝药就喝药绝无二话。
  醉竹又取过随着药一起端来的蛋奶羹递给从安,从安接过蛋奶羹还未送到嘴中便觉着胃里一阵翻腾,捂嘴欲呕,醉竹手脚最快赶紧捧了痰盂过去,待等到从安吐完,她那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就更加苍白了几分。
  醉竹皱紧了眉头扫了眼方才被从安顺手塞到萧允辰手里的蛋奶羹,从安方才似乎是闻到了这个味道才吐的?
  从安也瞄了眼那蛋奶羹,她平日里也没少吃这东西,怎么这次这蛋奶羹腥味这么重?
  她倒是不曾怀疑这蛋奶羹有什么问题,毕竟有姜院卿和醉竹在,想来也没什么毒药能混到这里面去。
  更何况,她还一点都没吃呐!
  姜院卿又倒了杯清茶给从安漱口,萧允辰此时也将那蛋奶羹放在一边小心的给从安拍背。
  “怎么会这样?”
  “娘娘身体虚弱,孕期有些反应很正常。”姜院卿答得淡然“臣这就去重新为娘娘熬药。”
  得,刚才那碗药白喝了!
  刚吐完的从安靠在床边有气无力的想。
  然而,这一吐却只是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从安充分察觉到了什么叫做悲惨生活。
  从安苏醒,萧允辰和苟从忠也不急着赶紧打回去,只是布置好防御等着大军的到来顺带打探京城里的消息。
  因为小妹怀孕,放心不下的苟从忠便开始变着法子抓些野味来给从安补身子。
  然而,从安看见烧鸡,吐了。
  看见鱼汤,吐了。
  看见酱鸭,吐了。
  看到鹅蛋,还是吐。
  到了第四天,从安可算闹明白了,合着她肚子里这货是个不折不扣的素食主义者,严禁一点荤腥。
  吐了三天的从安脸色发青的捧着碗青菜粥没精打采的喝着,好在昨天前来汇合的大军到了,苟从忠也没那个闲工夫给她捉野味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可惜的是从安是个无肉不欢的家伙,如今连一点荤腥都碰不得的从安别提多幽怨了。
  “醉竹。”从安恹恹的喝了半碗粥便放下碗筷。
  “娘娘。”醉竹见她不愿再吃也不勉强,端了药过来。
  从安接过一饮而下,而后道:“扶我出去走走。”
  “娘娘。”醉竹有些犹豫“今日外面有些乱,万一冲撞了”
  “没事。”从安只觉着自己在屋里待得要发霉了“我就在附近晒晒太阳。”
  醉竹也知道从安是个不安生的性子,如今她在床上躺了这么久醒来后又在屋里呆了这么几天觉着烦闷也是难免的。
  而且从安怀孕需要静养,故而这屋子附近倒也算安生。出去走走应当没事。
  想到这里醉竹便不再阻拦,只是寻了件斗篷给从安披上便搀着她屋外走去。
  初夏的阳光照在身上还算不上很热,只让人觉着暖和。
  院子不大,里面没什么奇花异草只有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洒下了半院的凉荫以及的一簇簇修剪整齐的茉莉绽放着些许小百花,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传来倒叫从安这几日来的恶心感驱散了不少。
  这地方有些眼熟,但从安有些记不清楚了。
  “这是乐山县的县衙。”醉竹小声解释。从安点头,原来如此。
  从安起先还有些手脚发软,于是也不出这小院只是在院中绕圈子,还没走一会儿额头上便沁出细密的汗珠来。
  “娘娘。”醉竹递上帕子为从安擦汗“咱们还是回去罢。”
  从安摇头“今日阳光正好,你帮我搬个椅子来,我便在这院里歇歇。”
  见醉竹还有些犹豫,从安干脆轻轻推了她一下“去吧。”
  醉竹这才离开,差人寻了把摇椅来放在树下又铺上了厚厚的羊毛垫才扶着从安来坐。
  从安哭笑不得的看着醉竹“你这傻丫头呀,我要晒太阳,你将这椅子放到树荫下太阳还怎么照的到我?”
  醉竹只当自己没听见又差人搬了个小桌子放到摇椅边然后给从安准备好了热茶水以及一些小的零嘴。
  从安深深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在这躺会儿也好。
  才歇了不到片刻,从安便在醉竹紧张的眼神中再次起身开始散步,这次的效果明显比方才好了不少。
  到了晚间,从安觉着身上无力的症状似乎好了不少。倒是醉竹在一边看得胆战心惊的,等晚上姜院卿送药来时便将下午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姜院卿先是一愣,而后摇头“无妨。娘娘只要注意些,不要太过劳累便可。”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舞枪弄棒什么的是万万不能的。”
  从安脸上有些尴尬,她哪有这么皮?
  倒是醉竹深以为然的点头,惹得从安十分幽怨。
  不过得了姜院卿这句话醉竹终于不再死死地看着她,随着从安身体的恢复她遛弯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又过了三日,从安已经能够以送点心为名去找萧允辰顺带听听现在的战况了。
  萧允辰虽不避着她但还是怕她担心,不管什么消息只往好的方向说,弄得从安十分郁闷。
  “目前城里情况不明。”萧允辰道:“只等京城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便可动手。”
  从安知道萧允辰担心什么,不由得苦笑:“事已至此,那货应当不会丧心病狂到那城中的百姓当人质吧?”
  只是,若只是想救下太后,萧允礼完全可以偷偷摸摸的换个人替太后受刑,又何必做出这造反的举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