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乐山县

  从安在心里念叨几遍“好男不跟女斗”而后默默地给自己这碗没加糖的豆浆撒糖。
  才加完,萧允辰看了她一眼,将自己手边的豆浆端起咕嘟咕嘟的喝了小半,而后又将豆浆换了回来,一本正经的对着从安道:“哎呀,不小心端错了。”
  从安气的磨牙,心说萧允辰今个儿到底是哪根筋抽了?
  从安可怜兮兮的端着面前剩下的半碗豆浆,一边喝一边问“咱们就这么走了?”
  “唔。”萧允辰这才恢复几分正经“朝中文有太师武有咱爹,该交代的事都写下来昨晚便送去了,错不了。”
  从安被这一句‘咱爹’弄得有些脸红,几乎要把自己的脸埋在碗里。
  外面的叫卖声越来越远,从安掀开窗帘朝外看去,才发现他们已经出了城门朝东去了,见到窗帘被掀起,立刻便有人骑着马凑了上来。
  “大哥?”从安有些吃惊,苟从忠的脸色并不好看,黑的都要滴出墨来。
  看到从安,苟从忠点了点头,问道:“老爷需要什么?”
  从安长大了嘴巴,伸出脖子朝后看去,只见得后面似乎还跟着长长的一队兵马,朝前看,前方也有兵马开路。
  从安的嘴角抽了抽,缩回车中,盯着刚吃完东西优雅的擦着嘴巴的萧允辰,半晌才按着后者的肩膀——摇!
  “说好的微服出巡呢?”
  萧允辰被她摇的有些晕乎,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有气无力的靠在车壁上,本身出巡那些大臣就够有意见的了,旁的不说,孤独太师和苟鸿风日日上折子过来,要不是萧允辰专门送信拦着,恐怕这两位大臣,在新年这段时间便要日日在书房泡着了。
  从安这些天一来要照顾醉竹二来跟着逍遥王疯的没边,倒是真的没管过什么朝中事。
  “许榕将军和阎旭将军奉命去训练水军,咱们随行,能省不少费用。”萧允辰说的随意,从安斜了他一眼,懒得理会,再次掀开帘子,朝着外面吹了声口哨,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坐马车有什么意思?我出去跑会儿!”从安一掀帘子,豪气万丈的对萧允辰一挥手。
  萧允辰慢悠悠的给自己剥橘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果然,刚掀开帘子的从安又缩了回来,哆嗦着凑到火盆旁搓手“真冷。”
  外面的一叶不满的嘶鸣——怎么把人家叫过来又不跑了?
  从安把半个脑袋探出窗帘安抚道:“乖啊,过几天回暖了再带你跑,你先自己玩着哈!”
  说完就立刻缩了回来,一抬眼却看到萧允辰正在看她,朕的一叶就这么被你拐跑了。
  从安听出他语气中的酸味笑嘻嘻的拿手肘戳他“咱俩不分你我的嘛!”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打了个喷嚏。
  这次不只是他两,就连坐在后面的马车里的苏子墨也跟着打了个喷嚏,正在给他倒茶的小墨儿被这个喷嚏吓到呆滞,用一种迷茫而又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这个国师该不会是假冒的吧?
  苏子墨似乎看出了小墨儿的心思,伸手边揉他的脑袋边喃喃自语“那家伙是不是在骂我?”
  ‘那家伙’何止骂了苏子墨一个?
  此时的逍遥王的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有个小人儿已经咬牙切齿地把他们几个骂了个遍,可怜这几个人,打了半天的喷嚏,一个个耳朵发热脸上发红。半晌才缓过劲来。
  按照逍遥王的性子,此时此刻就该表面应和下,而后再另寻机会溜走。可是尚丞相哪里不明白后者的那点小心思?派人以照顾的名义把后者盯得死死地。
  这不用上朝不用见朝臣的日子是舒坦,从安打了个呵欠,闲着也是无聊,干脆在厚厚的羊毛垫上打了个滚,拉来毯子,裹上接着睡。
  萧允辰无奈的摇头,这不上进的疯女人啊!
  许是从安早上已经补过觉了也许是马车略微有些颠簸,从安这一觉睡得并不长久,说是睡觉,实际上也算是在闭目养神,单纯的是躺在这里不想动弹罢了。
  一直到肚子开始咕咕叫,从安才勉强睁开眼睛。
  萧允辰正靠在车厢上看书,从安打了个呵欠,萧允辰便放下书看向她。
  从安略微想了下,裹着毯子跟个蚕宝宝似得扭动着、蹭到他的身旁。
  “?”萧允辰挑眉,看着身边裹成一团的从安莫名的觉着有些顺眼。
  “咱中午吃啥?”从安满怀期待的咽了口口水。
  萧允辰表情微顿,拿起手中的书敲她“吃了睡,睡了吃,你说你和猪有什么分别?”
  从安吃痛,有些不满的斜他——你丫的怎么这样?
  “和你一不一样。”从安学着他的样子挑眉“我会思考!”
  萧允辰又砸她,这疯女人竟敢骂他是猪!
  从安瘪嘴——这可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典型!
  饭菜似乎早已准备好,从安这边才说要吃饭,李承德便拎了个陶瓷的食盒过来,这可不就是逍遥王之前准备的那个么?李承德将菜品摆好后便退了下去。
  从安有些傻眼,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萧允辰。后者干咳一声,笑道:“来,试试允礼这个食盒究竟保不保温。”
  饭香在车厢里环绕,从安瞄了后者一眼,终于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块鱼香茄子。
  菜还是微热的,入口也算是正好。从安又夹了一筷子青菜香菇。
  萧允辰看到从安吃的欢,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开始吃饭。
  “你方才是不是再拿我试毒?”从安一边吃一边用一种含糊不清的声音问。
  “哪能啊!”萧允辰给她夹了块糖醋排骨表示安慰“菜凉了吃了可是要拉肚子的。”
  从安郁闷的看了他一眼,合着我吃了不会拉肚子是不?
  今日才开朝,要处理的事情又何止是少数?逍遥王辛苦了一上午,才勉强将要处理的事情处理完。可怜兮兮的拖着饥肠辘辘的身躯回到王府。
  才进门,管家便迎了过来,脸上的惊讶是藏不住的。
  “怎么?”逍遥王没好气的拿扇子敲他。
  “王爷,您没走啊?”管家小心翼翼的问。
  逍遥王眯眼,那管家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道:“今早上宫里传来消息,说您要伴驾随行,将您前些日子准备的家伙什都给带走了。”
  逍遥王气急,深知自己是中了套了。
  从安和萧允辰又打了个喷嚏,从安斜眼看后者“哎,我说,你这次可过了啊!”
  骗人家就算了,怎么还能坑人家的东西?
  “有么?”萧允辰貌似是吃饱,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事已至此,吃饭要紧,逍遥王心说今日那几个人在路上想必吃不到什么好菜,自己可要美美的吃一顿,羡慕死他们才是!
  于是他一摆手,对着管家道:“今日多加几个菜!”
  管家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咬牙应下。
  逍遥王没在意,又补了一句“快点!”而后便快步走进屋中。
  “哎!”管家又应了一声。
  眼瞅着逍遥王走远,管家赶紧召来一边的小厮“快去最近的酒楼打包桌酒席来!要快!”
  “是!”那小厮忙应下,可似乎又有些不解。
  逍遥王进了屋,屋里却没有丫鬟小厮在等着伺候。不过他素来也随意惯了,因此并未在意,顺手拎起桌上的茶壶打算给自己倒杯水喝。
  那几个家伙竟然把陆茗也带走了,害得他一上午就没喝过一杯好茶!
  可是茶壶却是空的,逍遥王摇了摇,一滴水都没倒下来,气的他直咬牙——“茶呢?”
  管家这才赶紧跑过去叫人准备茶水。
  可怜逍遥王,等了半晌才喝到热茶水又等了半晌才吃到饭。
  桌上的菜倒是足足有二十余道,鸡鸭鱼肉,鲜虾螃蟹一样不少。逍遥王看了这才满意的点头,只是又觉着有些奇怪。
  他拿起筷子略微尝了口面前的松子鱼,眼睛微眯,又尝了道自己常吃的孜然羊肉,而后便放下了筷子斜眼看一边的管家。
  这分明是那家新开的太白居里的菜!
  管家干笑一声——这不是以为王爷不在,厨房就没有准备那么多东西么!
  得亏是中午没有停歇,这一堆人才在晚间到达了第一个落脚点——乐山县。
  乐山县建在乐山山脚,是个名副其实的,靠山吃山的地方。
  从安早就在地理志上看到过,说着乐山县民风淳朴百姓安乐,虽不说出过什么有名的才子佳人,但也没出过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地方。
  虽已经过了新年,但天黑的还是早,从安等人到时天色已晚。连乐山县牌匾上的字都看不清楚,从安尚且还好,但看很少出门的萧允辰脸色有些差还是张口提议道:“天色已晚,咱们不如去县衙借住一晚,明个儿再上路?”
  萧允辰瞄了她一眼,有些疲惫的点点头,算是应允。
  没想到坐马车也会这样累!
  从安掀开窗帘,黑夜里隐约可见天空繁星万点,明月藏在云朵间。偶尔又风吹过,也是轻柔的,没有白日里的那么冷冽。
  “可要下去走走?”从安扭脸看向萧允辰“活动下身子。”
  萧允辰懒懒的点头,披了厚厚的风毫走下马车慢慢的活动身子。
  “毕竟天色已晚,咱们明个儿还要上路,再打扰县丞太过麻烦。”萧允辰慢悠悠的开口。
  跟在他俩后的那些侍卫们眼皮子一跳,心说不好。
  果然,就听到萧允辰接着道:“夫君,咱们不如住客栈吧?”
  住客栈啊!从安眼睛微亮,十分满意的道:“的确,住客栈还能更好的体会民情。夫人所言有理。”
  这一大帮人溜溜哒的朝前走,一阵微风拂过,藏在云朵后的圆月漏了个脸带来不少光芒。
  萧允辰难得有此体会自然看什么都是新鲜的,从安亦是如此。
  只是这俩人越走越觉着不对,现在天色虽晚但也不算是深更半夜,就算是家家闭门不出,怎么能连个亮灯的都没有呢?
  况且,如今才过了春节,就算是皇宫也还没撤下红对子,怎么这里却连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呢?
  “早就听闻乐山县民风淳朴,没想到这里竟然还遵循这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从安看着空荡荡的街道笑道。
  从安笑的出来,负责守卫的侍卫们可笑不出来,这里未免太安静了些。
  鸡鸣鸟叫倒是还有些,但这么多陌生人的到来,怎么能连一声犬吠都不曾激起呢?
  客栈倒是好找,眼前便有一家——来福客栈。
  只不过连这家客栈也是紧闭门户。屋中连半点灯光都不曾流出。
  苟从忠看了眼萧允辰,见后者点头便上前去叫门。
  门后分明有声响,却一直不曾有人来开门。
  苟从忠足足叫了十几声才在萧允辰的示意下停下。
  “店家!”萧允辰提高了音调“我们是打京城来的过客,请问还有房间吗?”
  里面似乎有些动静。
  于是从安便加了把火“店家,我们就住一晚上!行个方便吧?”
  “爹!”里面似乎传来了一声声音,似乎有人被说动了。不过这声音中多少有些虚弱,不过也可能是因为隔着门板从安等人没听清楚。
  那少年似乎想要开门,但似乎又被人拦下“你不要命了!”
  从安有些诧异,这县城是有什么强人么?怎么这么警觉?
  “老人家,我们不是坏人!”从安又道“开开门啊!”
  “你们走!”方才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这里没有你要的!”
  “公子!”苟从忠眉头紧皱。
  “罢了。”从安皱眉“别吓到人家。”
  几人转头去县丞,衙门自然和这里一样紧紧的闭着大门。不过对这里萧允辰等人自然没了对百姓的耐心,叫门不应便直接派人从墙上跳进去。
  萧允辰等人大摇大摆的打开府衙的大门走了进去,这衙门里留下的人都被集中在了一个屋子里,烛火也尽数点燃。
  见到从安进去,这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敢抬头的,一个个抖若筛糠不住地磕头。
  从安进去带着萧允辰坐在主位上,看着这满地的人沉默良久才问“你们,谁是这乐山县的县丞?”
  跪在最前面的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颤颤巍巍的应声。
  “抬起头来。”从安道,声音并不好听。
  这位县丞却道不敢。
  陆茗奉茶上来,从安端起茶盏慢慢的抿了一口,如今她学起萧允辰的样子倒是越来越像了。
  “你可知道,我是谁?”从安慢慢的说。
  “知,知道!”这位县丞这才慢慢的抬起头来用一种乞求的目光看着从安“只求大人只吃我一个,放过其他人!”
  “???”从安一脸的纳闷,难道她长了一张会吃人的脸吗?
  从安纳闷,不解的看向他“你以为我是谁?”
  这位县丞的眼中这才露出几分困惑,“大人难道不是山上来的神明大人吗?”他的声音中还带着颤抖,看来还很是害怕。
  一边的萧允辰险些一口茶喷出来,一边擦着嘴角一边纳闷的看着这位县丞。山上哪个神明?要吃人的哦?
  萧允辰轻咳一声,从安当即意会,给一边的李承德递了个眼色。
  “大胆!”李承德立刻喝道,那位县丞又被吓得磕头。
  李承德亮出象征着钦差的令牌。
  此次出巡为了安全起见不宜声张,还是钦差的身份更好办事。
  那位县丞一看顿时尖叫一声,似乎被吓到,从安还来不及问话,这位县丞便又磕起头来,口口声声的求钦差大人救命。
  从安无奈的按住眉心,看来今晚是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那些人跪在这里实在碍眼,从安命人打发了他们,独留下这位老县丞。
  这位老县丞姓陶字明,在乐山县担任县丞已有二十余年。
  细看之下从安才注意到,这位陶明陶大人可以算的上是面黄肌肉,一看便知道是许久没有好好吃过饭并且忧思过度,这两个乌青凹陷的眼窝看着都吓人。
  乐山县和京城不过是一天的路程罢了,而且也没听说过有什灾祸啊!
  “今年是遇到什么饥荒了吗?”从安首先问道。
  不料却没有。
  只是这陶明看上去实在是瘦弱的吓人。
  “大人,难道不知道?”陶明反问,似乎有些疑惑。
  从安不解,她该知道吗?
  “臣曾多次上书求救,只是派去的衙卫都不曾回来,还以为”陶明把话咽了下去。
  只听得磕嚓一声,萧允辰手中的水杯出现了一道裂痕。
  从安赶紧将他手里的杯子抢下来,在愤怒的同时也要有些胆寒,萧允辰看起来很生气很生气啊!
  同时从安也有些纳闷,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和胆子,竟敢将大臣上奏的折子压下来?连派去的衙卫都不曾回来。
  “详细说。”萧允辰按捺着火气对陶明道。
  陶明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萧允辰,心说钦差里怎么还有女人?但他还是赶忙道是。
  一切都要从两个月前说起,两个月前的乐山县还一切太平。虽说到了冬日大雪封山,但对于不算贫困的乐山县的居民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大事。这两个月也是个休养的好时候。
  一年里存积的食粮足够百姓们生存,家家户户门前挂的腌制好的野味儿、坛子里腌的咸菜更是这些百姓过一个好年的资本。
  就算有哪家贫困,在山的边缘处转一转也能打些野食再加上县衙里给的救济,怎么说也足够生活,不至于在这冰天雪地里过得太艰难。
  可放在跪倒在地的那些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一看便知是挨了饿吃了苦头的。就连这位县丞也不例外。
  打两个月前开始,这不大的乐山县开始逐渐的丢失人口。这些人都是上山后迟迟未归,村民自发组织着上山找寻后未果才报了上来。
  山中地势虽然复杂,可对于本地村民而言除非遇见什么猛兽或者大雾,否则迷路的可能性极低。
  陶明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加派人手上山找寻。可怕的是不但这些人没有找到,上山寻人的人还丢失了两个。
  最终被找到的只有一位少年,被找到的时候已经被猛兽撕扯的血肉模糊。
  最初时候,这些村民只以为是冬日山上食物减少,有猛兽下山觅食才伤了人,于是不少有经验的老猎户都联合到一起打算收拾了这猛兽。
  可是这些人尚未上山便被以为自称玄冥真人的道士给阻止。
  从安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极为难看,下意识便想,这该不会是个谋财害命的妖道吧?
  似乎是看到从安脸色不善,陶明赶紧道:“大人,这位玄冥真人可是有真本事的。”
  “真本事?”萧允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是会撒豆成兵还是会升天术啊?”
  从安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她这面无表情的样子叫陶明更加的心急。
  “大人,这位真人,能识别妖怪!”陶明赶紧道。
  这么神?从安挑眉看向一边站着的苏子墨,那意思——墨儿哥哥,你会不?
  苏子墨没理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能识别?”从安追问“找出来之后呢?捉了还是烧了?”
  “哎!”陶明连忙摆手还朝四处看了看,那样子,唯恐被谁听见。
  从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心说甭管是什么妖怪,有本事就来呀!
  “怎么会?只是请回山里罢了!”陶明赶紧道。
  从安微微的松了口气。
  “大人,”陶明往前凑了些,苟从忠想要阻止,但从安却朝他微微的摆手——她学了那么多年的武艺,还能叫这么个老人暗害去了不成?
  陶明似乎并没有觉着什么不妥,只是这些话他说的极其小心,声音也极轻,若不是凑得这样近当真不容易听见。
  “也是我们乐山县造的孽!”老头儿叹气“说是妖怪,其实也是这山的神明。乐山县靠山吃山,不晓得害了多少生灵,一代代人积攒的孽事到了此时终究爆发出来。”
  从安的嘴角微抽,虽然她不是很明白,不过听起来似乎有点怪怪的。
  “这山上不知多少修炼多年的精怪,被咱们夺去肉身,如今也附身为人前来报复,是我乐山之灾!”陶明叹气。
  从安有些听不下去,直接问道:“那老道给你们出了什么主意?吃素?”
  “草木也能成修成精怪,哪里能随便吃去?”陶明赶紧摆手,从安被他这个样子气的脑壳疼。
  “肉不吃,素不吃,难道要吃人吗?”
  “这!”陶明赶紧道:“这果实是草木恩赐,倒是可以吃。”
  这隆冬时节,要到哪里去寻果子去?
  从安气急,难怪这些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原来是自己作的。
  “那为何要家家闭户?”从安又问。陶明一下子便苦了脸“真人说了,乐山县招惹到的妖怪太多,这些妖怪多在晚上出现找人俯身,唯一的法子便是在门上挂好隐息的符咒,紧闭门户装作无人的样子。”
  看他这懊恼外加担惊受怕的样子,怕是在担心这妖怪找上门来。
  “陶大人学富五车,也当了这么多年的父母官。”从安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来“也信这些无稽之谈?”
  萧允辰挑眉,看了从安一眼——不错么!会用成语了!
  从安横了他一眼——别闹!
  “这!”陶明顿时满头大汗,从安对他同情不起来。
  夜色已深,从安大概知道情况后懒得同他掰扯,起身打算歇息去,剩下的,权等明天会会那个妖道再说。
  起身时,从安的脚步却微微顿了下问“你说你上书三次,求得是什么?”
  “大人,冬季果子何其难寻,我乐山的百姓实在撑不住。”陶明嗫嚅着道。
  从安眯眼,所以呢?想求些果子来赈灾吗?
  萧允辰也觉着此事太过闹心,抬眼瞄了眼苟从忠。那意思,这事交给你了啊!别耽误我们的行程!
  从安这夜睡得并不踏实,满心里都是那妖道害人之事。
  才躺下不过两个时辰便被米粥香甜的味道熏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萧允辰已经醒了,正靠在床沿上打呵欠。
  “大哥也是个人才。”他道,伸手揪了揪从安的头发“起床。”
  天空中已经多了些蒙蒙的灰色,离天亮已经不远。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米香和肉香,从抽了抽鼻子有些好奇的看向一边的李承德“这是做了什么?”
  “公子,昨个苟将军调了兵士围山打了不少猎物,今日早早地熬了肉粥,看样子是要施粥哩!”
  从安挑眉,这法子不错。管他外面是什么妖怪,这些百姓们这么许久没吃过饱饭,闻到饭香还能忍得住?
  从安走出屋子便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似乎聚集了不少人。
  从安本想去看看,却被萧允辰拽住“早上吃什么?”
  从安瞪着眼睛无辜的看着他,心说我怎么知道早上吃什么?
  许是昨晚才打到猎物的缘故,这一大早上便有清炖的鸡汤上桌。从安有些嫌弃的盯着那鸡汤看了半晌,一大早怎么能吃这么油腻?
  “有饼丝吗?”从安问。
  李承德立刻端了饼丝过来。从安满意的动手给自己乘了大碗的鸡汤,一边喝汤一边给自己泡饼丝吃。
  萧允辰十分嫌弃的看着正在往汤碗放饼丝的从安,这怎么能这样吃?
  从安见他一直盯着于是很主动的把自己的碗朝正在喝豆浆的萧允辰面前凑了凑——尝尝?
  萧允辰夹了一筷子饼丝放到嘴中,挑眉,似乎还可以,果断换碗!
  陶明不知道从哪来闯了进来,看到两人一人一碗鸡汤喝的正欢,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从安吃的正欢,看到这位老大人挑眉,怎么,你也想吃?
  “大、大人,出事了!”陶明顾不得行礼,赶紧对着这两位道。
  从安唔了一声,一边吃一边抬眼看他——什么事?说来听听?
  “真人已经探测出来,这府衙里有妖怪!”陶明见两人还是只顾着吃,急的直跺脚。
  妖怪?哪里的妖怪?从安倒是有些好奇,不过萧允辰明显有些不耐烦。从安看了眼萧允辰的脸色便晓得这位县丞大人怕是要倒霉。
  苟从忠看着脚下被面前这位道士丢来的流血的纸人,眼神略微有些冷。
  面前这位老道穿的倒是像几分样子,道袍拂尘一样不少,再加上那一撮略微有些稀疏的胡须,看着倒是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样子,只是这贼眉鼠眼的样子倒是很难叫人把他和世外高人这几个字联系起来。
  这不是妥妥的骗子的面相嘛!
  地上的小人本是黄色的,可方才这老道也不晓得使了什么手段,拿手中的桃木剑一划,这纸人竟然流出殷红的血液来。
  周遭的百姓明显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这小人一落地,这被饭香吸引过来的一众人立刻跪倒在地声声求着‘神明饶命’。
  苟从忠捡起那小人,手指微微的沾了些那红色的汁液凑到鼻子旁闻了闻。那老道见到他做出如此举动神色明显有些慌张,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
  作为久经沙场的将士,苟从忠最熟悉的莫过于血的味道,这纸人里除了些许的酸味以及一股怪怪的味道,哪里有半分血腥味?
  在看那些跪地的百姓,一个个身形消瘦脸上尽是惧意。
  这种神情,苟从忠曾在边关的百姓脸上看到过,可没想到今日尽在原理边关甚至在京城附近的县城中见到,叫他怎么不气?
  陶明急的要命,从安和萧允辰却不慌不忙,只是看到这位县丞的表现,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罢了。
  从安扫了眼身边的李承德随口道:“去看看,叫大哥别耽误咱们的行程。”
  “是。”李承德看了眼正在着急的陶明,慢悠悠的走了出去。不多时便回来对着才吃完早食正在漱口的从安道:“大人,那道士已经招了,丢失的人已经找回。”
  萧允辰满意的点头,昨日他便已经写了文书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回去,想来今日能接替这县丞的人便能来。
  从安还有些好奇,本想直接问,但想了想,还是留着道路上打发时间较好。
  他们留下几人等接替的人来,其余人马则接着朝东方启程。